她当然不会忘,二十多年了,她的每个生日都是这么过的。
张仲平临别之时说:“哦,对了,今天我的事特多,我可能没时间来接你,你直接过去吧。”说完就要转身下楼。
唐雯“喂”地一声唤住了他:“嗯……等等,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
“想一想?”
张仲平想了一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只好望着她摇了摇头。
唐雯嗔怪道:“你为什么不祝我……讲课成功?”
张仲平哈哈一笑,道:“嘿,这算什么事?怎么啦?你讲课都讲了几十年了,一门选修课怎么会搞得你这么紧张呀? ”
唐雯确实有点紧张,只是对自己都不敢承认,这下被张仲平点破,只好硬着头皮摇了摇头,说:“我紧张吗?我不紧张。有什么紧张的?”
张仲平说:“是不应该紧张,是呀,有什么紧张的?老革命不会遇到新问题的。再说, 你为了这门课, 不是已经准备大半年了吗? 没事呀。呶,快到点了,我走了。”
见张仲平下得楼来,徐艺早已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头替他拉开了车门,把一条胳膊搭在车门门框上。
这让张仲平很满意,他倒不是看重徐艺从五星级酒店门僮那里学来的礼仪,而是欣赏他已经养成了这些个习惯。他们经常跟法院的、银行资产公司的人打交道,这些看似繁文缛节的客套是免不了的,会给他们的客户或者说他们的衣食父母留下很好的印象。
张仲平下海多年,早已不把自己当作什么知识分子,他宁愿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什么叫合格的生意人?就是在遵纪守法的前提下获取最大利益的商人。张仲平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那就是外面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家里夫妻和睦、夫唱妇随,有那么一种中产阶级的从容自信。
做到这一点又难又不难。说难,那是需要高智商和好体力的;说不难,只要准确理解不同的身份要求,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了。当然,身份多了,难免会很累。但要在这个世界上出人头地,就不能怕累。张仲平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已经习惯了在做任何事情时都权衡利弊,他觉得,只有这样,才称得上一个真正的商人和一个真正成功的男人。
是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个早晨,对于另外一个男人来说将同样非常重要,甚至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
这个男人就是左达,是张仲平和徐艺拎着钱要去找的人。
此时此刻,左达正在他自己开发的楼盘胜利大厦上打手机。
“喂,电视台吗?我给你们爆点猛料。”左达说到这里,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看一下手表,继续说,“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再过半个小时,胜利大厦将出现本市最激动人心的一幕,你们媒体不是需要特大新闻吗?最好派辆转播车马上来现场进行直播,如果你们不来,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后悔……记住我的话。”
电话的另一头是省电视台社会新闻“都市时间”栏目组,大概是对方信号不太好,值班员几乎是在对着话筒喊叫:“喂,你在哪里?什么?胜利大厦?是胜利大厦吗?什么,转播车现场直播?直播什么?喂,你刚才的话我没听清楚,能不能请你再说一遍?喂喂喂……”
左达却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啪”地一声把手机挂断了,他抬头望着天, 吐出一口长气, 自言自语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老子死也要重如泰山,压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