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号,杀了坐在那里的女人。”
莱恩下了第一道命令。赛文僵硬地点下头,缓慢地朝凌珊走去。凌珊的手脚都被铐在椅子上根本无法动弹,所有人都替她提心吊胆。危急时刻,萨满突然挺身冲了过去,一把揽住赛文的腰想要拖住他的脚步。佳奈见状迅速溜到凌珊身边,取下头上的发夹想办法打开手铐。
赛文挪动脚步发觉自己动不了,低下头看到紧圈在腰上的手毫不犹豫直接折断。惨叫声顿时响起,伊藤见状想要出手相救却被身后的黑衣保镖用枪挟持着,麦迪同样气愤,他转过给了病毒和伊藤一个眼神,嘴上默默数着1、2、3,“3”字刚落,麦迪就用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撂倒一个,而病毒则用自己的金属铁脚踹上一人的下巴,平台处的群众反抗成功,伊藤捡起地上的枪朝凌珊所在的方向扔去。
“珊,接着。”
与此同时,凌珊身上的手铐被解开了,她纵身一路接住半空中的枪,转身拿枪指住了赛文。
“佳奈,快带萨满躲起来。”
她微微侧首,轻声说道。佳奈马上扶走躺在地上呻吟的萨满躲到旁边。赛文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让她想起那天在军舰上的场景,那时他也像现在这样像个机器人。
“赛文,我们的孩子出世了,是个男孩,但现在他在莱恩手里,你听得到吗?听得到不要挡我的路。”
一年未见,并没有出现重逢的喜悦,她和他的幸福被毫不留情地夺走了,小赛赛出生后,他甚至连抱他的机会都没有。赛文微微一顿,对她的话起了反应,莱恩在控制室内观察着,看到状态有些奇怪不由坐直了身体。
“我按你说的给他取了名字,不过大家都叫他赛赛,他很健康,和你一样有双漂亮的绿眼睛。”
凌珊仍然拿枪对着他,她像是在和他聊天,只是话说了一半眼泪就流下来了。
“救救我们的孩子,别让莱恩伤害他。”
做为一个母亲,她的坚强已经到了极限,对孩子的焦虑,对丈夫的难过全都是她一人承担。赛文停在了原地,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等待命令。扩音器内又传出莱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燥,他下令要赛文马上解决这个女人,赛文听后立即行动了,他就像头黑豹突然跃到半空,对着凌珊所站的方向一拳砸下,凌珊闪身躲开了,趁这空隙,她对着控制室开了枪,控制室的玻璃十分坚固,子弹打上去没有反应,应该是最新型号的防弹防震材料。
看到小白鼠在挣扎,莱恩十分兴奋,这是他天生的爱好——喜欢看别人痛苦,此情此景就像复制那天的凌晨,让一对恋人相爱相杀,这让他有种莫大的满足感。
凌珊与赛文的对战相当激烈,而周围的人根本无法插手。赛文下手快速狠厉,一拳就能打碎她的骨头,凌珊的体力没他强劲,肉博明显不是对手,她的优势就是比常人快许多倍的自愈能力以及反应力。一个是人造人,一个是不死人,他们就落在莱恩所设的棋局内互相厮杀拼出胜负,而且整个过程都有人在记录。
几个回合下来,凌珊体力渐渐不支,一次失手,她中了赛文一拳,直接被打飞到墙上弹到地面,手中的枪也掉了出去。赛文把枪捡起瞄准了她,凌珊捂着胸口勉强地站起身默默地看着他。四目相交,很多回忆涌上脑海,她想起他们初遇时的那天,他就像只呆头鹅任人欺负,迟钝得有些可爱;她又想起他向她求婚时候,那天是她这生中见过最美的一次日出;还有结婚的那天,他真的很英俊,只可惜没有拿相机拍下来,她一直深爱着他,从没后悔过。
“17号,快开枪!”
仓库内突然响起莱恩急躁的声音,或许伊藤他们嗅到一丝希望,对着赛文大吼:“赛文,停下,她是你妻子,你们的孩子被莱恩抢走了,快去找啊!”
赛文的手在颤抖,眼神也从木讷呆滞变得痛苦不堪,他身体里的灵魂正在转换厮杀,看谁能夺得控制权,过了片刻,赛文似乎清醒了,他转身把枪对准控制室里的莱恩准备射击。莱恩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他抬起手做了个动作,赛文又把枪转了回去。
“这是怎么回事?”
麦迪十分惊讶,伊藤从莱恩的动作中看出些端倪,原来他能控制人造人的身体和思想,就像是台中央处理器,能对局域网内所有电脑下达命令。赛文被控制住了,他又恢复到冰冷的机器人状态,莱恩做出扣扳机的动作,他也跟着扣下手中的扳机,火光迸射,一颗子弹直接射中凌珊的眉心,她朝后仰了下头,紧接着就倒在地上,1秒、2秒、3秒……她再也没有起来过。
“好了,游戏结束了,17号杀光他们。”
莱恩就像看完场电影,起身离开控制室,他身后的随从和研究员也跟着离开了。仓库内静得就像坟墓,所有人都看着地上那具尸体思维被掐断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医生,他本能地跑到凌珊面前检查她的体征。子弹穿透她的大脑,可惜的是她的自愈功能并没起作用,医生惋惜地摇了摇头,伸手合上她半闭着的眼眸。
“啊!!”
赛文突然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这凄惨的声音中透着无限绝望,仿佛是坠入地狱最后一声呐喊。他就像头发疯的野兽用自己的身体撞碎控制室玻璃,然后朝莱恩离开的方向追出去。伊藤想尽办法终于了离开平台,然后闯到仓库内救出佳奈和医生他们。
“麦迪,你快带他们跑,我马上就来。”
伊藤跑到凌珊身边蹲身把她扶起。凌珊已经没有了呼吸,额中央的弹孔还在涌血。触到她温热的身体时,伊藤忍不住流泪,或许他知道他们会死,但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后却发觉无法接受。
佳奈、麦迪以及萨满他们没逃走,病毒见到那具尸体同样忍不住号啕大哭,众人中他哭得最伤心,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的战友就这样死在面前。旁边突然传来蛇鸣般的嘶嘶声,拓的尸体就在大家不知不觉中变异了,正当他准备咬下楚林的脖子时,“嘭”的一声枪响射穿了它的头颅也打破悲伤重沉的气氛。众人都吃了一惊,还没回神,一群穿特警队制服的人就冲进门,人群之中有个高大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满脸胡渣,灰头土脸,可眼神凌厉如刀,病毒一眼就认出他是昔日队长——暴龙。众人惊愕,看来地狱的门已经打开,他们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了。麦迪端起手枪挺身在前准备做最后挣扎,那个男人却悠悠地开口道:“你们快点走,这里我们已经控制住了。”
这让人出乎意料,也许是暴龙抵不过良心的谴责而选择倒戈,他说话时两眼都带着歉意,也不敢朝他们看一眼。话完这话就转身离开,留下的特警小组帮他们掩护逃离。他的背叛病毒并没忘记,但见他颓废狼狈,仇恨不禁被同情冲淡了。
“有希望,她还有救……”伊藤喃喃自语,谁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回到地面,他发疯似地冲向装甲车载着凌珊尸体不知所踪。
“莱恩先生,现在我们去哪里?”
“到第十八分支基地,这里就清理掉吧。”
莱恩轻声命令,然后坐上为他专门准备的直升机,他旁边躺着小赛赛,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哭嚎,不过莱恩并不嫌吵,反而很喜欢地伸手逗弄他几下,似乎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
“准备起飞。”
驾驶员启动控制装置,螺旋桨缓慢地转动起来。莱恩看下手表,打算到十八分支基地后先喝上杯咖啡,然后再洗个热水澡,之后的空档或许还能听会儿交响乐,正当他想着完美,直升机突然震颤,控制面板的指针一下子紊乱了。
“报告,我们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快去检查。”
话落,莱恩身后的保镖马上打开舱门探头检查,突然一只大手掐住他的脖子,像是拉蚌肉似地将他从机舱里拉了出去。听到惨叫声,莱恩预感不妙,他马上推开驾驶员将直升机的功率调到最大,然而死神已经向他张开黑色羽翼,在他挣扎之时已悄声来到。
赛文就如壁虎攀在直升机下,拉下那名保镖之后他又匍匐着潜入机舱,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仇恨,浅绿色的双眸也因为怒火煎熬而变得通红。他看到莱恩冲进驾驶室,手里还抱着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孩子,他就如同发疯的野兽扑过去一手掐住了莱恩的脖子。莱恩一个踉跄顿时感觉头晕目眩无法呼吸,掐着他的那只手似乎要把他脖子拧断,挣扎片刻,他摸索到自己的佩枪对着身后连续射击,可是脖子上的铁手丝毫没有松动,情急关头,他把小赛赛死死抱在怀里拿他做最后的挡箭牌,这一招管用了,一声枪响过后,他脖子上的手消失了,连直升机也恢复了正常,莱恩拉下被弄皱的西装把小赛赛搂到怀里愉快地吹起口哨。
刚才的那一枪正打中赛文的肩膀,他仰面翻出机舱然后就没了动静,机舱里几位都以为能高枕无忧,恰巧在这时“碰”的一声巨响,直升机剧烈颤动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驾驶员手忙脚乱地操作却发觉所有控制面板全都失灵,屏幕上显示出后翼损毁严重。莱恩直起身然后贴上机窗往外看,就看到一个疯子竟然在拆他们的直升机,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有报废这个生化武器。莱恩将随身带的计算机中的数据修改准备结束“死神17号”的生命体征,然而无论如何操作都没有用,他尝试控制他的行为却发觉不凑效,这一刻他像光身站在冰川中顿时慌了神。
莱恩系上降落伞带上小赛赛弃机而逃,赛文看到之后直接从上千英尺的高度纵身跃下。莱恩感觉到下降速度变快,抬起头就看到伞顶伏着一个黑影,他马上拿出佩枪朝上射击,几枪过后,降落伞上印上血迹,但是那个鬼影仍然死缠着他,让他无处遁形。莱恩开始慌张了,如果再不把他甩下去,他们会一起摔成肉饼的。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拎住小赛赛的一条腿,把他倒吊在半空中。
“再不滚蛋,就把你儿子扔下去!”
这是他最后的警告,也是唯一的希望,原以为这招会凑效却没想到引来野兽的咆哮。赛文怒不可遏,莱恩毁了他的一切,而现在竟然想把他仅有的财富扔掉,他咆哮吼叫着将伞衣撕出一个洞,似乎想和他同归于尽。莱恩马上拿出匕首切割伞绳,准备用备用伞逃走,不过赛文比他快了半拍,他从伞洞里跳下去猛地扑到了他的身上。
降落伞承受不住两人重量直往下坠,莱恩咬牙松手把小赛赛扔了下去。赛文不顾一切地为救自己儿子松开了莱恩,然后伸手把小赛赛拉住抱紧在怀里。小赛赛吓坏了,哭声无比凄厉,而就是听到这样的声音赛文心中的悲愤恼怒又重新点燃,他用莱恩所给予的天赋弯腰勾住伞绳灵巧地保持住平衡,接着翻身踩到莱恩双肩上。死亡在逼近,莱恩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所制造的人造人,铁拳与脚如雨点砸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得血肉模糊,但赛文仍不解恨,他撕咬着他的脸肉,把他的骨头根根打断,就在降落伞落入危险高度后他又用匕首切断伞绳。
失去降落伞的支撑,莱恩就像个沉重的铅块直直砸向地面,他残喘着打开备用伞,但不幸的是正巧落在丧尸堆里,丧尸们当然不会放过这块从天而降的馅饼,疯狂地围拥过去饱餐一顿,莱恩终于尝到他自己所种的恶果,身上的古龙水味随着他声嘶力竭的惨叫慢慢地消逝了。
破伞承受不住赛文的重量,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在最后一刻,他用双手托起自己生命的延续背朝地面迎向死亡。就在这样的时刻,小赛赛停止哭泣一下子安静下来,他的眼神纯净清澈,就像在好奇打量这位陌生人。赛文第一次仔细地看着自己的宝宝,他长得真可爱,笑起来和他妈妈很像。他欣慰地勾起唇角,然后闭上了双眼,不过剧痛并没如期而至,伞绳勾住了废楼一角,他们幸免遇难。
一场浩劫终于平息,可是人类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随着莱恩的死,他的集团也瓦解了,伊藤接管剩余警卫,在G市内建立自己的政权并且向民众保证会改变人类生存的现状。他的话燃起了人们的希望,也拉开人类发展的新篇章,各种疫苗相继出世阻止了病毒的漫延,但是这终究没能挽回凌珊的生命。伊藤以及他的同僚做了很大努力也没有弄清楚其修复功能,最后他想到唯一的方法——克隆。
看到玻璃隔离舱内的妻子,赛文无比懊恼自责,他控制不了冲动好几次都想结束生命去偿还,只是他们一直说小赛赛需要父亲,你不能留下他一个。小赛赛两眼无辜,浅绿色的眸纯洁得不带一丝杂质,见到父亲他就伸着双手呀呀要抱。他是他们爱情的鉴证,赛文心软了,他微微一笑,然后伸出双臂轻抱起他和他一起陪在她的身边,直等到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天。
“根据最新消息,伊藤株式会社已经找到破解病毒的钥匙,据他们的新闻发言人称,如果不出意外,将在一年内研制出新型疫苗,结束长达几十年的病毒侵袭。”
……
“X市找到处新水源,经检测水源无污染,人类可直接饮用,目前已有专机负责运输,择日可抵达。”
……
“新一批有机蔬菜已经运往超市,明天上午便可供应;G市接待区域免费向外来人员开放,现招聘接待人员,有意向可与本台联系。”
……
“嘀、滴、滴……”
闹钟响了还杂夹着电视机的声音,她睁开双眼看了下四周,灵魂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今天是星期几?她思考着,然后掀开丝被光脚踩在地板上,随手按下书桌上的音响。悠扬悦耳的音乐缓缓响起,她懒懒地伸了个腰走到窗边,拉开了淡蓝色的窗帘。
窗外一片翠绿,还有几盆向日葵摆在窗架上,明媚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在身上无比温暖。她觉得自己睡糊涂了,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她又回头仔细地环视房间,这是她的家,警徽还摆在书桌上。
是在做梦吗?她想。
窗玻璃上印着一个女人的身影,二十几岁的模样,略显圆润的面部轮廓,白色背心下有着很健美的线条。还是这张脸,从小到大看惯的脸,只是额中央多了块红印的,她不禁朝玻璃窗上呵口气,然后伸出手擦拭几下,那块红印没有消失,她很迷茫,木讷地摸向自己的额头,恍如隔世。
“醒了?”
一双结实的手臂从后面环绕住了她的腰际,轻柔的呼吸拂过她的耳侧,她闻到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温暖而又柔和。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像是经历千百年的沉淀,又像刚刚触碰到,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看着那双抱着自己的手,它看起来很苍老,四十?五十?还是……?想着,她又看向面前的玻璃窗,上面印出两个人的身影,一女一男,一个很年轻,而另外一个……依旧英俊。她小心翼翼地摸上那双大手感觉着他的温度,不知为什么,眼泪突然流下落在他的手指上,身后响起两声轻笑,那双臂膀收紧了,温暖宽阔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一个轻吻落在她的发丝上,所有模糊的记忆随着这个吻变得清晰了。
“是的,我醒了。”她笑着回答。
音乐悠扬,两个人就这样抱着,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时刻,窗外已是个崭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