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淮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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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兵略训(5)

出任将领的人一定掌握三隧、四义、五行、十守。所讲的三隧,是指上通晓天道,下面熟习地形,中间体察民情。所讲的四义,是指:方便国家,不有负士兵;为国君,不顾自身危难;碰到困难,不惧怕牺牲;碰到疑难勇于解决,而不逃避可能招来的罪责。所讲的五行,是指:柔和而不可以卷曲,刚强而不可以折断,仁惠而不可侵犯,守信而不可以欺骗,勇敢而不可侵凌。所讲的十守,是指:神志清明而不可以使它混浊,智谋深远而不能被接近,操行坚定而不能改变,智虑明察而不能蒙蔽,不贪婪财货,不迷恋外物,不贪于口辩不推衍到其他方域,不可以喜欢,也不能发怒。这便说达到了深远幽眇的境地,谁能晓得他的内情?出发一定符合标准规定要求,言语一定符合规律,行动一定顺应天时,解散一定符合腠理。通达动静的机变,明察开塞的节制,审辨举措的利害关系,如同合符、节那样紧密,迅速如发弓弩一样,气势如射箭一半。一会儿如龙飞,一会儿如蛇行,行为没有固定的常规,没有人看到他所投中的地方,没有人晓得他的穷尽。防卫,那么敌人就不能攻下;进攻,就敌人不可能被守好。

据说擅长用兵的将领,一定先修养自身,而后再去要求别人;先具备不可战胜的条件和因素,此后再去夺取胜利。修养自身要靠别人帮忙,夺取胜利要敌人给予,自己的军队还不能整顿好,便想去乘敌混乱钻空子,这就像用火去救火、拿水去掩水,如何能制伏得了呢?现在让陶匠自己化成粘土,他们便再不能制作瓦盆瓦罐了;把工女变作丝,她们便再不能用丝线织成锦缎了。技艺一样的人不容易压过对方,故而与众不同的人才有奇招制胜。两只小鸟打架,并没有死的,鹞鹰一到,事情便了结了,由于二者是不同类的。故而用虚静的军队对付急躁的军队能够出奇制胜,用整肃的军队对付混乱的军队能够出奇制胜,用腹中饱食之兵对付肌肠辘辘之兵能够出奇制胜,用蓄精养锐之兵应对疲惫劳顿之兵一样能够出奇制胜。奇异玄妙和正面交锋两种战斗方法,如同水火金木交替着高低。

擅长用兵的将领,拥有着五行的生杀作用来应对敌人,故而能获全胜;笨拙的将领处在五行受克的境地,由于贪得一时胜利和一城一地的利益,故而一有动作就被人制服。用兵贵在谋略让人无法猜度,踪迹隐蔽诡秘,出其不意让敌人无法防备。一旦计谋显现出来便陷入困境,形迹暴露出来便会被制服。故而擅长用兵的将领,上利用天象来隐蔽,下利用地形来隐匿,中依靠人的作用来藏身。利用天象来隐藏,没有什么对手不能制服的。什么是利用天象来隐蔽?便是利用严冬酷暑、疾风暴雨、大雾笼罩、日月昏暗这些天气状况来决定行动方式。什么是利用地形来隐匿?便是利用山野丘陵、密林草莽、险要关口,埋伏着不暴露踪迹。什么是依靠人的作用来藏身?便是在敌人的前方埋伏着,在敌人身后跟着观察动向,突如其来地冲入敌人阵列,进攻如雷霆般猛烈,迅疾像风雨来临,卷起大旗,停止击鼓,出入不露形迹,没有谁可以弄清他的来龙去脉。

[原文]

故前后正齐,四方如绳,出入解续①,不相越凌,翼轻边利,或前或后,离合散聚,不失行伍,此善修行陈者也。明于奇正赅阴阳刑德五行,望气候星,龟策祥,此善为天道者也。设规虑,施蔚伏,见用水火,出珍,鼓譟军,所以营其耳也;曳梢肆柴,扬尘起堨,所以营其目者,此善为诈佯者也。钺牢重,固植而难恐,势利不能诱,死亡不能动,此善为充干者也。剽疾轻悍,勇敢轻敌,疾若灭没,此善用轻出奇者也。相地形,处次舍,治壁垒,审烟斥,居高陵,舍出处,此善为地形者也。因其饥渴冻暍,劳倦怠乱,恐惧窘步,乘之以选卒,击之以宵夜,此善因时应变者也。易则用车,险则用骑,涉水多弓,隘则用弩,昼则多旌,夜则多火,晦冥多鼓,此善为设施者也。凡此八者,不可一无也。然而非兵之贵者也。

夫将者必独见独知。独见者,见人所不见也;独知者,知人所不知也。见人所不见谓之明,知人所不知谓之神。神明者,先胜者也。先胜者守不可攻,战不可胜,攻不可守,虚实是也。上下有隙,将吏不相得,所持不直,卒心积不服,所谓虚也。主明将良,上下同心,气意俱起,所谓实也。若以水投火,所当者陷,所薄者移,牢柔不相通,而胜相奇者,虚实之谓也。故善战者不在少,善守者不在小,胜在得威,败在失气。夫实则斗,虚则走,盛则强,衰则北。吴王夫差地方二千里,带甲七十万,南与越战,栖之会稽;北与齐战,破之艾陵;西遇晋公,擒之黄池,此用民气之实也。其后骄溢纵欲,拒谏喜谀,悍遂过,不可正喻②,大臣怨怼,百姓不附,越王选卒三千人,擒之干隧,因制其虚也。夫气之有虚实也,若明之必晦也。故胜兵者非常实也,败兵者非常虚也。善者能实其民气以待人之虚也,不能者虚其民气以待人之实也。故虚实之气,兵之贵者也。

[注释]

①解续:往来通达。②遂过:酿成过错。正喻:严正劝喻。

[译文]

故而前后整齐,四方在方正时如同绳墨一般;在出入往来时不要互相超过;把兵分成左翼和右翼,那样行动便会顺利;前后有秩序,在分或合时不要失去队列,这些全是善于布阵的做法。晓得奇秘、阴阳、刑德、五行的更改,观云气,察看星象,占卜龟策,来显露吉祥。这些全是擅长利用天道的方法。用水、火二法去制订计划设计埋伏,那些实现奇怪的行为,军中也击鼓吵嚷喧哗,那是用来迷惑敌人的听觉的。也是擅长运用伪装的办法。牢固、厚重的像钺一样,意志坚定很难能让他们害怕,他们不会被权势、利益所诱惑,他也不会被死亡的威胁所震慑,这便是那些擅长教导人具有饱满而坚强的意志的办法。勇猛敏捷,轻快强悍,勇敢而小瞧敌人,如一闪即逝一般迅疾,这些便是擅长运用轻骑而出奇制胜的办法。在观察地形后安营扎寨,修建工事时要审视堵塞,若位于山陵时要安排好我方的退路,这是能擅长运用地形的方法。依据敌人的饥渴、冻暍、劳倦、怠乱、恐惧、困窘等各种情形,去选择精良的士兵乘机去进攻,连夜不停地去攻击敌人,这便是根据时势的变化而采取相应的措施。在平坦的吃所用车攻打,在险要的处所用骑兵去攻打,在渡水时要多多地用弓箭,在狭窄的地方要多多地去用弩,白天时多多地用旌旗,在晚上使用篝火要多,昏暗的时候战鼓运用要多,这是能擅长运用军事设备的办法。在这八个方面上是缺一不可的,不过并不是战争所值得珍惜的方法。

作为统帅的人必须要有独见之明和独知之慧。独见是指看到别人所看不见的;独知是指晓得别人所不晓得的。“明”是指看见别人所没有看见的。晓得别人所不晓得的就称为“神”。故而“神明”就是首先胜利的意思。要是是首先胜利的,那么在把守时便不会被攻破,在战斗的时候便会是无往不胜,若在攻打敌人时,敌人便会无法阻挡得住,如此便是虚、实。君、臣若有矛盾,那么将吏互相之间便得不到支持;要是将帅不能持守公道,那么士兵的内心便会不服,这便是所讲的“虚”。君王贤明,将帅也非常精良,君与臣可以同心协力,意志和气概一块被激励,那么这便是所说的“实”。便如同把水倒入火中一般。面临着被攻陷的危险,所逼近的被驱赶,坚固与柔软不能相通,不过胜利却可以突然的出现,这便是所说的虚实结合。故而那些擅长打仗的人,他们并不在乎人少,而那些擅长把守的人,他们也并不在乎守地的大小,获取战争胜利的缘故是在于获得了威力,而那些失败的缘故是在于失掉志气。要是“实”,那么就可以去战斗,要是“虚”,那么便会败逃,气若是盛时便会强大,若是气衰竭也便会败逃。吴王夫差,有方圆二千里的土地,有七十万披甲的士兵,他在南面与越国人打仗,让越王勾践被围困在会稽;在北面他跟齐国战斗,齐国的军队在艾陵被打得大败;与晋定公会盟在西边,晋君在渑池被他给抓住。这便是他使用了民众的“实”。从这之后,吴王夫差便逐渐地滋长了骄傲的情绪,放纵个人的情欲,不去接受那些劝告,喜好获得奉承,残暴凶悍的性格不能改过,拒绝顺从劝谕;故而他的大臣怨愤,民众也不去归附他,而越王勾践选择士兵三千人,在干隧这个地方把吴王抓住。越王勾践是以情势制服了夫差的“虚”。气是有虚有实的,便如同是有光明便会有黑暗一般。故而常常处于“实”的情形下并非便是可以取得胜利的战争,而常常处于“虚”的情况时也并不是便是失败的战争。良将能让他的民气充实,去等待敌人的民气空虚;而那些平庸无能的将领便会让他的民气空虚,而等待敌人的民气充实。故而虚气和实气全是兵家所重视的。

[原文]

凡国有难,君自宫召将,诏之曰:“社稷之命在将军,即今国有难,愿请子将而应之。”将军受命,乃令祝史太卜斋宿三日,之太庙,钻灵龟,卜吉日,以受鼓旗。君入庙门,西面而立;将入庙门,趍至堂下,北面而立。主亲操钺,持头,授将军其柄,曰:“从此上至天者,将军制之。”复操斧,持头,授将军其柄,曰:“从此下至渊者,将军制之。”将已受斧钺,答曰:“国不可从外治也,军不可从中御也。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臣既以受制于前矣,鼓旗斧钺之威,臣无还请,愿君亦以垂一言之命于臣也。君若不许,臣不敢将。君若许之,臣辞而行。”乃爪鬋①,设明衣也,凿凶门而出。乘将军车,载旌旗斧钺,累②若不胜。其临敌决战,不顾必死,无有二心。是故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主于后,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利合于主,国之实也,上将之道也。如此,则智者为之虑,勇者为之斗,气厉青云,疾如驰骛。是故兵未交接而敌人恐惧。若战胜敌奔,毕受功赏,吏迁官,益爵禄,割地而为调。决于封外,卒论断于军中。顾反于国,放旗以入斧钺,报毕于君曰:“军无后治。”乃缟素辟舍,请罪于君。君曰:“赦之!”退,斋服。大胜三年反舍,中胜二年,下胜期年。

兵之所加者,必无道国也,故能战胜而不报,取地而不反,民不疾疫,将不夭死,五谷丰昌,风雨时节,战胜于外,福生于内。是故名必成而后无余害矣!

[注释]

①鬋:剪除。②累:危难。

[译文]

只要国家有难,君王便会于宫中召见将帅,对其颁布诏令:“社稷的命运寄寓在你身上,如今国家面临危难,想要你能率兵作战。”将帅领了君令,便命令祝史、太卜斋戒三天,此后一块去太庙,钻灵龟,卜定吉日,并安排授旗仪式。授旗那天,君王走进太庙的门此后,面朝西而站;将帅走进太庙门,小步到达厅堂台阶下,面朝北而站。君王自己拿着钺,手持钺头把钺柄交与将帅手上,说:“从此时起,上至苍天,全部听从你的调遣。”君王再拿着斧,手持斧头把斧柄交与将帅手上,说:“从此时起,下至深渊,全都听从你的指挥。”将军接过斧钺后对君王说:“国家的政事不能够交给受命在外的武将,宫廷不能干预军队的事务。我如果有二心的话是不能侍奉君王的,心神不安的将帅是不能出征应战的。臣已经接受您的命令,象征权力的鼓旗和斧钺已经交与我的手上,臣行使权力时不需要回朝请示君王了,希望君王不再对臣下达任何军事命令。君王如果不同意这一请求,臣便不敢率领军队出征。君王如果同意臣下的这一请求,臣马上出发。”于是把指甲剪短,身穿冥衣,打开凶门,开始征程。将帅乘坐帅车,插着军旗、斧钺,神情严肃。一旦和敌人争锋相对时,他便会拼死奋战,绝无二心。故而天地不可怕,前面的敌人不可怕,后面的君王也不可怕,进攻不为求取名声,后退不为逃避罪责,不过为了保护人民,维护君主的利益,这才是国家的珍宝,才称得上是上等将领。如果做到这样,那么有智慧的人自然替他出谋划策,勇敢的人便会为他殊死搏斗,豪气升到云霄,速度就像骏马奔驰。故而,两军尚未交锋,敌人已经闻风丧胆。要是战斗大获全胜,敌人溃败,全军立功受赏,官员提高官衔,爵禄增加,为有功之臣分封土地,升迁立功的官吏。决定在国境外便已形成,全部事务都在军中获得解决。班师回国,交还军旗和斧钺,向国君报告作战成果,讲:“军中没有还未处置的事务。”于是穿上素衣,离开府第而居,向国君请罪。国君说:“罪过全免。”将军退下,于是开始素服斋戒。取得大胜利,需要过三年才能够回府第居住;中等的胜利,需要过两年才能返回府第;下等的胜利,只需要一年便能返回府第。

军队所到的,一定是失道之国,故而战胜敌国也不会遭报复,获得土地也不会受到进攻,不会给百姓带来疾病瘟疫,将领不会英年早亡,农业丰收,风雨调顺,作战于国外,为国家带来福报,故而定能树立好的名声,不会给后代留下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