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时北方的狁部落入侵,年老的大将方叔率军征讨,一月之中三次传来胜利消息;汉朝时西方的先零人叛变,七十多岁的老将赵充国自请出征。
唐人李百药七十岁还写出好文章,皇帝赞他年纪老而才思新;春秋人卢蒲嫳年老头发稀而短,人们赞他头发短而见识长。
身体
百体皆血肉之躯,五官有贵贱之别。尧眉分八彩;舜目有重瞳。
耳有三漏,大禹之奇形;臂有四肘,成汤之异体。
文王龙颜而虎眉;汉高斗胸而龙准。孔圣之顶若圩;文王之胸四乳。
周公反握,作兴周之相;重耳骈胁,为霸晋之君。
此皆古圣之英姿,不凡之贵品。
【译文】
身体的所有部位都是血肉构成;耳、目、口、鼻、形称为“五官”,人人都有但贵贱不同。
上古的尧帝眉毛有八种颜色;上古的舜帝眼中有两个瞳仁。
耳朵有三个窟窿,这是夏王大禹的奇怪长相;手臂有四个肘子,这是商王成汤的怪异形体。
周文王姬昌额头如龙额、眉毛像虎眉;汉高祖刘邦胸膛宽厚鼻梁高耸。
圣人孔子的头顶四边高中间低;周文王的胸上长有四只乳头。
周朝的周公姬旦手指如绵可以反过背面握东西,他是使周朝兴盛强大的贤相;春秋时晋文公重耳两边肋骨连成一块,他是使晋国成为诸侯霸主的国君。
以上所列举的都是圣人贤君的雄姿奇相,他们是人类中不同凡响尊贵无比的品类。
至若发肤不可毁伤,曾子常以守身为大;待人须当量大,师德贵于唾面自干。
谗口中伤,金可铄而骨可销;虐政诛求,敲其肤而吸其髓。
受人牵制曰掣肘,不知羞愧曰厚颜。
好生议论,曰摇唇鼓舌;共话衷肠,曰促膝谈心。
怒发冲冠,蔺相如之英气勃勃;炙手可热,唐崔铉之贵势炎炎。
貌虽瘦而天下肥,唐玄宗之自谓;口有蜜而腹有剑,李林甫之为人。
【译文】
孔子的学生曾参认为身体是父母给的,不能损伤,他经常把保全身体当做第一件大事;唐人娄师德认为待人应该宽宏大量,他特别看重那种即使别人将口水吐在自己脸上都不擦而让其自干的忍让风度。
造谣者的诽谤中伤造成的破坏,能熔化金子,销毁骨头;暴虐的统治者凶狠地盘剥、搜刮老百姓的财物,如同敲破他们的皮肉骨头吸干他们的血和骨髓。
受别人控制约束,不能自由行事叫“掣肘”(意思是好像总有人拉着自己的手臂关节一般);做事说话不知羞耻惭愧叫“厚颜”(就是脸皮太厚不会脸红)。
喜欢高谈阔论,卖弄嘴皮子,这叫“摇唇鼓舌”;一起亲亲热热、讲知心话,这叫“促膝谈心”。
战国赵国人蔺相如出使秦国,在秦国朝堂上怒责秦王,气得头发直竖,把冠帽都顶了起来,真有一股逼人的英雄气概;唐代宰相崔铉权势极大、红得发紫,那气焰简直像一堆烈火让人不敢靠近。
自己虽然操劳太过而变瘦,但天下百姓却会因此胖一些,这是唐玄宗李隆基的话;和人说话甜得像是嘴里有蜜糖,其实内心毒辣凶狠像是藏有一把刀,这是唐朝宰相李林甫的为人。
赵子龙一身都是胆,周灵王初生便有须。
来俊臣注醋于囚鼻,法外行凶;严子陵加足于帝腹,忘其尊贵。
久不屈兹膝,郭子仪尊居宰相;不为米折腰,陶渊明不拜吏胥。
断送老头皮,杨璞得妻送之诗;新剥鸡头肉,明皇爱贵妃之乳。
纤指如春笋;媚眼若秋波。
【译文】
三国蜀国大将赵云字子龙,勇猛无敌,刘备称赞他“一身都是胆”;周灵王姬泄心一生下来就长胡须。
唐人来俊臣审讯囚犯时用醋灌进犯人鼻孔逼供,这是违法行凶;汉人严光字子陵,他和当了皇帝的老同学光武帝刘秀同睡一床,把大腿放在刘秀肚子上,根本不管他是尊贵无比的皇帝。
唐代割据一方的军阀田承嗣见到威震天下的宰相汾阳王郭子仪派来的使者,就向郭子仪所在的方向下拜,说“我这膝头已经好久没有屈过了,只有今天对郭令公屈一次”;晋人陶渊明当县令时不愿对上司派来的使者下拜,说不能为五斗米弯腰,当即辞官回老家。
宋代隐士杨璞被皇帝召去朝廷,他妻子作诗为他送行,其中两句是“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唐明皇李隆基喜欢摸弄杨贵妃的奶头,说好像是新剥的鸡头肉。
女人又长又细、白嫩的手指喻称为“春笋”;女人含情脉脉、献媚撩人的眼光喻称为“秋波”。
肩曰玉楼;眼名银海;泪曰玉箸;顶曰珠庭。
歇担曰息肩;不服曰强项。
丁谓与人拂须,何其谄也;彭乐截肠决战,不亦勇乎。
剜肉医疮,权济目前之急;伤胸扪足,计安众士之心。
汉张良蹑足附耳;东方朔洗髓伐毛。
尹继伦,契丹称为黑面大王;傅尧俞,宋后称为金玉君子。
【译文】
妇女的肩膀白净,喻称为“玉楼”;眼睛光亮深邃,喻称为“银海”;眼泪双垂像两条玉做的筷子,所以喻称为“玉箸”;额头别称“珠庭”,这个称呼本指两道眉毛之间的隆起部分。
放下担子休息叫“息肩”;性格倔强不肯屈服于人叫“强项”。
宋代大臣丁谓在酒宴上为宰相寇准擦干被汤水弄脏的胡须,何其阿谀献媚呀;北齐大将彭乐作战时受伤肠子流出,他塞去塞来还剩一截装不进去,竟一刀割掉那截肠子又继续拼杀,这是多么勇敢的人啊!
割自己的肉来医自己的疮,这话比喻暂且解决眼前的困难而不顾后果;汉高帝刘邦一次被项羽射伤胸部伤势严重,他忍着痛摸着脚趾说:“贼人射伤了我的脚趾头。”这是用计安抚将士们的心。
汉高祖刘邦在大将韩信派使者前来要求封王时大骂韩信,谋士张良赶紧用脚踩刘邦的脚并附在刘邦耳边悄悄地劝他暂且答应下来;汉人东方朔曾遇到仙人黄眉翁,自称每隔三千年就要把骨髓洗一遍,每隔两千年就把皮剥下来剃一回毛。
宋朝勇将尹继伦脸黑而多次打败契丹人,契丹人称他为“黑面大王”;宋代大臣傅尧俞忠诚正直,皇太后称他为“金玉君子”。
土木形骸,不自妆饰;铁石心肠,秉性坚刚。
叙会晤,曰得挹芝眉;叙契阔,曰久违颜范。
请女客曰奉迓金莲;邀亲友曰敢攀玉趾。
侏儒谓人身矮;魁梧称人貌奇。
龙章凤姿,廊庙之彦;獐头鼠目,草野之夫。
恐惧过甚,曰畏首畏尾;感佩不忘,曰刻骨铭心。
貌丑曰不扬;貌美曰冠玉。
【译文】
不喜欢装饰打扮,这叫“土木形骸”,意思是把身体当做土块木头一般听其自然;性格刚强,称为“铁石心肠”,意思是心肠如钢铁石头做成从不变软。
表示相会的快乐,就说“得挹芝眉”(意思是得以会见像唐代贤士元紫芝那样的人真太高兴了);表示久别的思念,就说“久违颜范”,(意思是很久没有见到如孔子高徒颜回那样可作楷模典范的人了)。
邀请女客人,就说“奉迓金莲”(意思是迎接您三寸金莲的到来);邀朋友亲戚来家,就说“敢攀玉趾”(意思是请让我烦劳您尊贵的脚趾)。
“侏儒”指身体特别矮小的人;“魁梧”是形容人身材高大相貌雄奇。
神采非凡如龙如凤,这种长相的人一定是朝廷中的优秀大臣;尖头小眼如獐似鼠,这种长相的人只配在田地草丛中过一辈子。
害怕得太厉害,叫“畏首畏尾”(意思是头也怕尾也怕);十分感激敬佩不能忘记,叫“刻骨铭心”(意思是好像刻在心里和骨头上一样)。
说一个人相貌丑,就说“其貌不扬”(意思是他的相貌没有一处是值得赞扬的);说一个人长得美,就说他“面如冠玉”(意思是漂亮得如同冠上的美玉)。
足跛曰蹒跚;耳聋曰重听。
期期艾艾,口讷之称;喋喋便便,言多之状。
可嘉者,小心翼翼;可鄙者,大言不惭。
腰细曰柳腰;身小曰鸡肋。
笑人缺齿,曰狗窦大开;讥人不决,曰鼠首偾事。
口中雌黄,言事而多改移;皮里春秋,胸中自有褒贬。
唇亡齿寒,谓彼此之失依;足上首下,谓尊卑之颠倒。
【译文】
脚跛走路不方便叫“蹒跚”;耳朵不灵听觉迟钝叫“重听”。
“期期艾艾”,这是形容人口吃(意思是如同那汉代口吃的周昌在皇帝面前一连说了几个“期”,三国口吃的邓艾对皇帝自称“艾艾”一样);“喋喋便便”,这是形容人善于说话而话特别多。
值得称赞的,是那种说话谨慎做事小心的人;叫人瞧不起的,是那种好吹牛皮不脸红的人。
女人腰肢细小称为“柳腰”;男人身材瘦小称为“鸡肋”。
嘲笑人牙齿缺,就说“狗窦大开”,意思是开了一个大狗洞;讥讽人做事不果断,就说“鼠首偾事”(意思是像老鼠出洞时总要先伸出头来东瞧西望犹豫不决,这是要坏事的)。
“口中雌黄”,这是形容人说话时看风使舵随时变换自己的意见,就像口中有涂改字迹的颜料雌黄一样;“皮里春秋”,是形容人口中不作评论但心里是非分明,就像他皮肤底下藏有一部孔子写的史书《春秋》一般。
嘴唇没有了,牙齿就会感到寒冷,这话是比喻相互之间失去依靠;脚在上而头在下,这是比喻把尊贵的人和卑贱的人的地位弄颠倒了。
所为得意,曰吐气扬眉;待人诚心,曰推心置腹。
心慌曰灵台乱;醉倒曰玉山颓。
睡曰黑甜;卧曰息偃。
口尚乳臭,谓世人年少无知;三折其肱,谓医士老成谙练。
西子捧心,愈见增妍;丑妇效颦,弄巧反拙。
慧眼始知道骨;肉眼不识贤人。
婢膝奴颜,谄容可厌;胁肩谄笑,媚态难堪。
忠臣披肝,为君之药;妇人长舌,为厉之阶。
【译文】
先前处境困难后来干出了很得意的事情,这叫“吐气扬眉”(意思是因得吐出胸中闷气而眉飞色舞);对人诚心诚意,这叫“推心置腹”(意思是好像把自己的心放在对方的肚子里一般)。
心有“灵台”的别名,所以心中恐慌叫“灵台乱”;晋人山涛说他的朋友嵇康喝醉酒后就像一座将倒的玉山,后来就把醉倒在地称为“玉山颓”。
熟睡称为“黑甜”,意思是黑暗而甜美;躺着休息叫“息偃”,“偃”就是躺下。
口中还有吃奶味道,这是形容人年轻见识少;三次折断手臂又自己治好,这是形容医生经验丰富医术老练。
美女西施有病捧着心口皱着眉头,反而更加增加了她的美态;丑女东施见了也跟着西施这么干,以为能美一些却反而变得更丑。
智慧的目光才能识别神仙佛子;平凡的眼睛没法分辨谁是贤人。
像奴仆婢女一般看人脸色奉承讨好打躬作揖,那种面孔实在让人讨厌;耸着肩膀装出献媚的笑容,那种拍马屁的样子令人难以忍受。
忠臣像把肝肺都掏给人看一般毫不隐瞒地说出自己的意思,这是国君的良药;妇人多嘴多舌搬弄是非,这是给人带来祸害的媒介。
事遂心曰如愿;事可愧曰汗颜。
人多言曰饶舌;物堪食曰可口。
泽及枯骨,西伯之深仁;灼艾分痛,宋君之友爱。
唐太宗为臣疗病,亲剪其须;颜杲卿骂贼不辍,贼断其舌。
不较横逆,曰置之度外;洞悉虏情,曰已入掌中。
马良有白眉,独出乎众;阮籍作青眼,厚待乎人。
咬牙封雍齿,计安众将之心;含泪斩丁公,法正判臣之罪。
【译文】
事情的结局符合原来的希望叫“如愿”;事情办得不好而觉得惭愧叫“汗颜”,意思是惭愧得流汗。
人话太多或说了自己本不应说的话叫“饶舌”,意思是多嘴多舌;食物好吃叫“可口”,意思是适合口味。
商朝末年的西伯侯姬昌对百姓最为仁厚,连百姓挖地挖出来的无主枯骨都给重新安葬;宋太祖赵匡胤对弟弟赵匡义十分友爱,亲自用艾火给赵匡义治病,每烧赵匡义一下就同时也烧自己一下,说为弟弟分痛。
唐太宗李世民亲自剪下自己的胡须当药,为大臣李治病;唐代忠臣颜杲卿被叛贼安禄山抓获,他不停地大骂安禄山,被叛贼割断舌头。
不顾安危得失,叫做“置之度外”,意思是结果如何不予考虑;详细地了解敌情而有取胜把握,就说敌人“已入掌中”。
汉末的马良眉毛为白色,他在众兄弟中才能最好;晋人阮籍会作青白眼,当他用青眼看人时,那人就会受到他的热情厚待。
汉高祖刘邦听从张良的计策,先封他平时最恨的部将雍齿为侯,这是为了安定未被封侯的众将领的心,免得他们不满而造反;刘邦将先前曾在战场上放他逃命的降将丁公斩首,则说是因为丁公背叛了项羽,应依法治罪。
掷果盈车,潘安仁美姿可爱;投石满载,张孟阳丑态堪憎。
事之可怪,妇人生须;事所骇闻,男人诞子。
求物济用,曰燃眉之急;悔事无成,曰噬脐何及。
情不相关,如秦越人之视肥瘠;事当探本,如善医者只论精神。
无功食禄,谓之尸位素餐;谫劣无能,谓之行尸走肉。
老当益壮,宁知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十手所指,此心安可自欺。
【译文】
晋人潘岳字安仁,是个讨人喜欢的美男子,他坐车走过洛阳街上,妇女们纷纷丢果给他,得了一满车;与潘岳同时代的张孟阳奇丑无比令人生厌,他坐车经过洛阳街,小孩们纷纷用石头丢他,也得了一满车。
最可怪的事情是妇女长胡须;最骇人听闻的事情是男人生孩子。
事情紧急需要及时得到帮助,这叫“燃眉之急”,意思是如同火烧眉毛急需扑救一般;事情办糟之后才后悔不该那样做,这叫“噬脐何及”,意思是如同无法咬到自己的肚脐一样没法补救了。
事情与自己没有关系,就好像秦国人和越国人互相看对方是肥是瘦一样;事情应当探求它的本质,就像善于治病的医生只看病人的精神状态就知道病因一样。
没有功劳成绩却吃禄米领薪水,这叫“尸位素餐”,意思是空占位子白吃饭;才能低劣一事不会干,这叫“行尸走肉”,意思是如同一具能走的尸体、一堆能活动的肉而已。
志向远大雄心勃勃的人,他即使年纪已老却更加雄健,心中哪里会想到满头白发这件事?他困迫不得志的时候意志更加坚强,决不丧失远大的理想。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努力平生志向的实现,没有丝毫的懈怠;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众人的手指点着,哪能去做那些自欺欺人的事情?
高台曰头;广宅云面。
顿异乎众,须号于思;迥异乎人,指生骈拇。
何平叔面若傅粉;
秦襄公颜犹渥丹。
古尚书头尖似笔,便擅英称;张太仆腹大如瓠,更垂好誉。
可作生民主,刘曜垂五尺之髯;能为王者师,张良掉三寸之舌。
维翰一尺面,宰相奇形;比干七窍心,忠臣异蕴。
英雄当自别,佥云寇莱公鼻息如雷;
俊杰却非凡,始信王浚仲目光若电。
【译文】
头别名“高台”;脸又称“广宅”。
与众不同的大胡子,称为“于思”;大拇指与食指连生在一起,这种与正常现象差异极大的怪指头叫“骈拇”。
三人国何晏字平叔,他那脸白得像经常擦粉,战国时的秦襄公脸红得像经常涂着朱砂。
后魏尚书古弼头尖得像只毛笔头,于是得了一个“笔公”的绰号;汉代太仆张苍肚大皮白样子像只大瓠瓜,更留下一个好名声。
前赵人刘曜胡须长达五尺,当上国王;西汉的张良凭着三寸舌头出谋划策,成为汉高帝刘邦的师傅。
五代桑维翰脸长一尺,这副怪样子还当上宰相;商代大臣比干的心有七个窍,这是忠臣特异的体征。
英雄应该与众不同,所以众人说宋朝莱国公寇准尽管大敌当前却睡得鼾声如打雷;
杰出人物当然非同一般,所以人们才相信晋人王浚仲眼光像电光的说法。
垂肩耳大,刘先主毕竟兴王;盖胆毛深,德谦师自当成佛。
岳公剌背间之字,愈见心忠;英布黥面上之痕,何嫌貌丑。
苏生正直,膝岂容佞士作枕头;林蕴精忠,项不使顽奴为砥石。
彦回之髯似戟,岂为乱阶;李瞻之胆如升,不亏大节。
张睢阳鼓烈气握拳透爪;鲁仲连喷义声嚼齿穿龈。
党进虽然大腹,非多算之人也;李纬徒有好须,不足齿之伦欤。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