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风雨同舟!
曦泉山脉——御蝶谷。
千蝶渊。
劲烈的山风呼啸着驰骋在高峰悬崖上,万里长风如透明巨龙,仿佛要摧毁一切般的气势。
高挑的冰色身影静立崖边,前方再有两三步,便是万丈深渊,位置险之又险。
衣衫被刮得猎猎作响,乌黑的秀发肆意地飞扬在空中,她默然立在强风之中,似苍松劲竹般屹立不倒。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有所惊觉,却没有回转过身去,只是低低地道:“怎样了?”
山风强劲,但来人却能听清女子所说的字字句句,他似有所犹豫,但终究还是道:“老样子。没任何消息。”
风中隐传来女子叹息之声,她回转过身来,秀目中掩盖失望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如常。
仔细看那女子,雪肤花貌依旧,清灵气质若往,但眉宇间隐有忧虑之色,不似当初跳脱灵动,正是那御蝶谷主,梦依然。
她唤一声:“师兄。”
来人正是梦无痕,三年时光,似也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比三年以前更加沉稳成熟。他看着梦依然,等她的下文。
梦依然沉吟一下,续道:“明日,我要去仙灵岛。谷中的大小事务,又要麻烦师兄你了。”
梦无痕有些吃惊:“才回来,怎么又要走?总要休息一两天吧。”他走到梦依然身前,剑眉微皱:“师妹,你这三年为了寻赵姑娘四处奔波,在谷中的日子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刚才我若不是感受到灵犀的剑气,还不知道你回了千蝶渊,如今你休息都不休息几天,又要到仙灵岛去,你当你身子是铁打的吗?”
梦无痕说着说着,便恼了起来,眼前这师妹,真是再令人操心不过,三年来遣发御蝶谷弟子外出寻找赵灵儿,自己也天南地北四处奔波。大江南北跑了遍不说,辛苦之余,还要时时与谷中联络,操心谷中各大事务,自己劝她休息她也不听,自己真是恨不得将她拴在椅子上逼她休息。
对于梦无痕的怒气,梦依然有些无奈,但她却并不打算改变主意,只是微微叹道:“师兄,你是知道的……”
几个字堵得梦无痕无话可说,他是知道,他当然知道,为了赵灵儿,他这师妹是做什么都甘愿的,一日不找到灵儿,她便一日放不下心。这人的性子又犟又拗,一旦决定了什么就死也不回头,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分担她多些的事务。
“况且……”她忽地一笑,“这仙灵岛我不去不行,明日是忆如的生日,大家都回水月宫,我怎能缺席?”
梦无痕彻底没话说了,停了半晌,让步道:“那好。不过你得答应我,到了水月宫后至少消停几天,别再拿自己身体不当一回事。”
她微一挑眉,不置可否。
梦无痕瞧她那一副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暗道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罢了,与其在她后面千叮万嘱,还不如修书给李掌门他们可靠些。嗳?对了,凌兄弟似乎也会去……
旦日。
仙灵岛——柳垂金绦,杏灼夭夭,桃吐丹砂,雾隐绛霄。
司花瑶草满目,桃柳依依夹道。此处说是人间仙境,又有何过?
我御剑降至桃花林,身在半空,跃下剑来,灵犀回鞘。
满目绛红中,忽见远处一白点儿向我飞奔而来,定睛一看,不是雪绒又是哪个?我欣喜一笑,张开双臂,待那毛茸茸的一团窜到当前时一把抱住,举到面前端详,笑逐颜开。
“好你个雪绒,这么久不见,又胖了一圈,重了那么多。”我敲了一下小动物的脑袋,它在我怀里拱来拱去,欢腾得很。
自三年前苗疆一战之后,羽瑛说要重建水月宫,我便将溪草和雪绒两个小家伙留在了仙灵岛。雪绒若在御蝶谷,我也无暇照看它,不如留在这儿,与溪草还有个伴儿。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熟悉的清脆女声传来:“小风,是你来了吗?”
听得来声,我心中顿时欢喜,抱着雪绒迎着声音方向走去,嘴里叫道:“羽瑛。”
转过几棵树,便见一道姑站在一株碧桃树下,笑吟吟地看着我,那女子虽作普通道姑打扮,却难掩其秀美清丽。其眉如翠羽,肌如凝脂,齿如瓠犀,手如柔荑,笑若春风送暖,令人顿生清风拂面之感。如此佳人,不是羽瑛,又是哪个?
她一见我,便迎上来喜道:“方才雪绒没来由地往桃花林里窜,我才想着应是你来了。”她拉着我,朝我面上细细打量,秀眉微蹙:“小风,你气色怎么变差了这么多?几月来又没好好休息吧?再这样下去,你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我放开手中的雪绒,那小东西欢蹦着四处扑弄花草去了,我看着羽瑛无奈笑道:“羽瑛,你真是越来越絮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吗?”说着不等羽瑛接话,又道:“逍遥他们呢?在水月宫?”
羽瑛摇头:“他们回盛渔村看李大娘去了,大概要几个时辰之后才回来,我想他们应该会将大娘接来水月宫。”
我微一挑眉,“哦”了一声,道:“我也许久没见婶婶了,既然他们都去了盛渔村,那我也去瞧瞧。”说罢,转身欲走。
羽瑛一把抓住我,我诧异回头,她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还没说完呢。他们一家去了盛渔村,可还有个人留在这儿啊,你不先去见见他?”
我见她的样子,有些省悟:“御辞?”
羽瑛松开我,示意莲池方向:“他在风荷亭。”说罢,她俏皮地向我一眨左眼,却是转身往水月宫方向走了。
“羽……”我叫了半声,住了嘴,往莲池方向看去,站在原地踟躇了一会,终究决定去找那俊秀的人物。
风荷亭——风舞梁间,蝉鸣碧柳,芙蕖出水。风过,带着莲的清香。
六角凉亭,檀香瑶琴,白衣青年慢慢地抹弦,指尖转清音,七弦三十二调,宛然间,似涓涓细流,遇青苔卵石,若断若续,清清泠泠。
忽然,指尖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白衣站起,转过身来,望向后方。
我站在亭外小路上,盯着那熟悉俊美的面庞,微微闪了一下神,嘴边很快扬起一抹笑意,唤道:“御辞。”
他淡淡一笑,道:“来了?”
“嗯。”我走进凉亭,走到石桌前,低头随意拨弄几下琴弦,发出“叮叮咚咚”的几声响声,抬头看他,笑道:“风过碧莲亭,动水伴琴音。凌大庄主,倒是好雅兴。”
御辞重坐了下去:“此地恰有一琴,一时兴起罢了。”他看着我,微微笑道:“李逍遥一家去了盛渔村,你为何不去?”
我面上忽地一热,一阵心虚,嘴上却道:“我才千里迢迢的从曦泉御剑到这儿,你连休息都不给我休息一下么?”说着,随身坐在了凉亭临水一面的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