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风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司空红药走近,微笑道:“今日怎么想起到书房找我来了?有什么事吗?”
司空红药把盘子放在书桌上,双手捧过参汤,轻轻一笑:“没事就不能来看庄主了么?红药见您近日操劳,特地让厨房炖了一盅参汤来给您补下身体。喏,快喝了吧,这参汤要趁热喝才好。”
凌云风没接参汤,笑道:“有劳红药费心了,办事虽累,却还没严重到让我要喝参汤来补的地步,这参汤你拿去给卿儿喝吧,她长年打理庄内大小事物,也颇为辛苦。”凌云风口中的“卿儿”,正是他的大夫人越绫卿。
司空红药愣了一下,笑笑,道:“是。”说罢,把汤放回盘中。看向玉鼎,道:“这香许久没添了,红药帮庄主添一下吧。”
凌云风不疑有他,点点头,低头继续看书。
司空红药走到玉鼎前,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看凌云风,后者正看书看得聚精会神。司空红药的眼眶有些红,急忙回过身来。打开锦盒,揭开玉鼎的鼎盖,从锦盒里放了一把香料进去。然后,她停了一会,手突然抖了起来。司空红药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泪水霎时布满了明眸。
她抖着手,轻轻捏了一下镯子的某一处,镯子上出现了一个小洞,司空红药看着这个小孔,死命咬着下唇,一滴泪滑落秀丽的脸庞,她不想对凌云风下手,她不想。
可是,组织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更何况,她的家人都还在祭月阁的手里。
没有人能够想象,那一瞬间,司空红药的心里到底进行了多少次的天人交战。一边是她的家人,另一边,是她的相公。好吧,就算当初她只是奉命潜入枫溟,嫁给凌云风,但几年下来,她却身不由己地爱上了她要杀的人。
命运,就是这样捉弄着尘世间它的棋子。
细细的粉末终究还是倒入了玉鼎,与香料混和在了一起。司空红药狠狠咬了一下嘴唇,回过身来,努力地维持着脸色不变,她捧过那个盘子,对凌云风福了一下,道:“红药告退。”
凌云风“嗯”了一声,专心致志的他并没有听出司空红药不可抑制带出的一丝哭腔。
司空红药匆匆地退出书房,不敢回头,她疾步回到了她的房间,关上门,虚脱般地坐在椅子上。
半晌,两行清泪从眼中滚落,慢慢地滑过她白玉般的脸颊。
她滑落到地上,跪着,哽咽的声音几不可闻,“云风……对不起……”
纤细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泪眼抬起,看向那盅参汤,明眸中一丝决然闪过,素手颤抖着捧过那白玉盅,打开盅盖,看着参汤。突然,司空红药仰头将那参汤一饮而尽。
手一松,白玉盅“砰”地坠地,摔成几片,犹如司空红药的心,再难复原。
司空红药神情有些恍惚,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半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有藏不住的呜咽。
“对不起,云风……要死,让我陪你吧……我欠你的,只有来世再还了……”
偌大的房间,只有司空红药低低的呜咽……
是夜,窗外刮着大风,隐有风雨来临的征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枫溟的事,心中总是有股不祥的预感。
突然,我一翻身坐了起来。祭月阁的计划已经被外人知道了,他们还会按原来的计划进行吗?
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看向窗外,他们,不会今天晚上就动手吧?
我被这个念头吓得冷汗涔涔而下,越想越有可能。
不行,我得去枫溟看看,白跑一趟也总比来不及救人的好。
一思及此,我掀开被子下床,拿过新的白纱巾系好,戴上斗笠,拿过长剑,推开窗子,翻窗而出,往枫溟山庄而去。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都在庆幸我这一举动。若不是当时我想到祭月阁会提前下手,若不是当时我不管是不是白跑一趟都要去枫溟,也许我日后就看不到御辞和逸云他们了……
子时。
狂风大作,飞砂走石,风雨将临,枫溟大火冲天。
枫溟山庄——祭月阁几百号人呈弧形站在枫溟山庄最大的练武场上,对面站着的是枫溟众弟子与仆人。四周火势凶猛,热浪滚滚而来。
祭月阁众人前,祭月阁主负手而立,嘴角轻挑,玩味地看着对面的枫溟众人,目中嘲讽一闪而过。
凌云风仗剑而立,雪衣飘然,对祭月阁主怒目而视,隐约的,嘴角有一丝鲜红的血迹。
祭月阁主将那丝血迹看在眼里,露出一个冷笑,他慢慢走上一步,对着凌云风道:“凌庄主,你枫溟大势已去,今夜定要败在我祭月阁手中。是降还是继续抵抗,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他顿了一下,扫视了一下凌云风身后的众多枫溟弟子,唇边的嘲讽更加大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身后还站在数百名枫溟弟子,他们的命,可都系在你凌云风一人身上。若是你非要执迷不悟,反抗到底的话,不仅是你的弟子们,凡是与枫溟有关系的人,都必死无疑。”
凌云风看着他,冷冷道:“风祭,枫溟与祭月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定要赶尽杀绝?今日枫溟虽然被你攻得措手不及,但你当枫溟百年基业是开玩笑的吗?若是我们执意抵抗,你祭月阁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去。”
那阁主风祭闻言,看了凌云风一会,垂下眼帘,冷笑一声,缓缓道:“凌庄主,风某劝你夸下海口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你身中我祭月阁剧毒“非悦香”,一旦运功,便经脉俱断,毒入五脏,必死无疑,我不信以你的道行还感觉不出来身体已经中了毒。”说罢,他抬眼扫了一下枫溟众弟子,手轻轻一摆,袖中落出一支碧玉笛,拿着把玩,嘲讽地续道:“至于你的那些弟子,已经全部中了“傀儡百香散”,只要我一吹这笛子,他们便神志不清,全身虚软,毫无招架之力。讨不了好的,怕是你枫溟……”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枫溟众人无不色变。
风祭将一切看在眼里,玩着手里的笛子,仿佛说着事不关己的事:“另外,忘了告诉你,凌庄主,祭月阁今次来的人,除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一百二十位,另有一百八十位分布枫溟各处,你们逃是逃不掉的。”
站在凌云风身边的夫人越绫卿眉头一皱,“唰”地抽出长剑,遥指风祭,厉声喝道:“风祭,你少在那危言耸听。你以为我们会听信你这妖人的鬼话吗?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枫溟投降。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枫溟百年来为正道领袖,与你这邪门歪道誓不两立,怎会屈服投降于你们?若是枫溟当真那样做,如何向武林正道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