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看电视新闻,说老鹰乐队在俄罗斯红场举办演唱会,又说他们已经20年没出新专辑了,这回推出第二张专辑。
老鹰乐队的CD我买了十来张,还觉得少。想把他们不同年代、不同演唱会的CD都买来倾听。目的只有一个——所有喜欢老鹰乐队的人均如此——听《加州旅馆》。
我听过他们1989年灌制的电台唱片、百代公司的ADD唱片、他们在大西洋城的演唱会VCD-听《加州旅馆》的不同。虽然同是一曲《加州旅馆》,音乐家在不同的心境下演唱都有不同,找这种“不同”,是乐趣所在。我甚至觉得,不同季节、下没下雨,都会造成别样的《加州旅馆》。
我听CD爱搞对应。愉快时听柴氏忧郁的《佛罗伦萨的回忆》,旅行前听《在中亚细亚草原上》,严肃认真的时候听波里尼之勃拉姆斯。其实这是乱搭配,没有什么对不对。这种对应意味着使音乐退为背景,如南宋词人姜白石之“小红低唱我吹箫……回首烟波十四桥”,各忙各的,云雾缭绕。而听《加州旅馆》的时候,却对应不了,要贯注精神跟乐曲前进。身上的每一部分神经都有分工,分别监听电贝司、木吉他、手击鼓的穿插演进。它的前奏最是夺人心魄,如落花流水,似天上人间。然而每次听都怕它出错,心思在贝司键盘后面爬行。当前奏结束,引出主唱的第一句歌词时,阳光从撕开的云层射出,可以松一口气了。而听着听着,又怀念前奏,倒过来重听。听前奏又盼着歌声早点出来,心放不下,像撑竿跳运动员落在垫子上,一弹老高。
其实我说不清楚《加州旅馆》的出色,而且已经说乱套了。我觉得心里最深处有一个洞,与独有的音乐相接,如老鹰乐队。他们是让野草疯长的恣肆的雨水,是平原上的白杨之风,是足球大门披挂的红白相间的旧罩网,是威士忌里互相拥挤说笑的透明冰块,是烟斗上的隐隐花纹,是亚马逊河流的独木舟与凡尔赛宫的铁铸大炮,是草香的镰刀和教堂的坐椅——致敬!亲爱的老鹰乐队,祝你们在俄罗斯演出成功。
《加州旅馆》的词大致说,一些朋友在公路上开车漫游,天晚,来到一家“加利福尼亚旅店”(亦译酒店),里面有令人心动的酒会,于是加入饮酒狂欢。后来他们喝多了,想走却找不到出去的门。门童问:你们要干什么?答:买单。门童说:买单可以,回家可不行。
这首歌的描述比童话还好,不喝酒可以,不欢乐不行;不跳舞可以,不高兴不行。
加州旅馆禁止什么?禁止不快乐,禁止一切与快乐无关的事情。而对我来说,快乐之一在于小心翼翼地听《加州旅馆》,其中最胜,是电贝司手结尾处的一大段华彩,其味难表,徒唤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