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百城百战解放战争系列:解放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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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即墨血战(8)

东路部队铁骑山、华阴、毕家村、沟崖,向张村、沙子口方向前进。一路上,除小股敌人骚扰外,没有发生大的战斗。

中路部队攻克了驯虎山、蝎子山之后,挥师南下直逼丹山。

丹山是敌人的一个重要据点,坐落在青岛东北部的老虎山下,这是敌人在青岛外围最后的一道防战,丹山岭就是这道防线中的前冲部位和主峰,敌人派有两个营的兵力防守在这里。

5月31日这天,是农历的五月初三。正好是法海寺逢集的日子。

法海寺,位于夏庄镇源头村的东侧。它是青岛地区最古老的一处佛教寺院,为魏武皇帝所建,因纪念创建该寺的第一代方丈法海大师而得名。

法海寺始建之初的规模结构已不可考。据史料记载,元延佑二年(1315),圆通主持重修,清康熙五十二(1713)年和1934年都重修过。

法海寺与丹山隔河相望,相距不足一公里半路,由于战争的缘故,这一天集上显得空空荡荡,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与热闹,多了些冷清与萧条。

敌人龟缩在山上的碉堡里,像是死光了一样,什么反映也没有。可能他们已预感到了末日即将来临。

这一带的村庄比较稠密,从法海寺旁的源头村往西排,顺序是这样:彭家台、杏行、马家台、西小水。马家台的西南方便是丹山,中间横着一条小河,叫石漫河。

河两岸原来长着许多大柳树,每一年的夏天中午来临时,人们吃罢午饭在小河里洗完澡之后,就坐在柳树的树荫下乘凉,一直到太阳的燥热不那么炽烈时,人们才下地干活去。整个夏天,人们就是这样打发着日子。

大柳树目睹了多少人世沧桑。

日子遇到了战乱,大柳树也遭到了厄运。

自打济南解放以后,敌人加紧了工事的修筑,他们砍光了河两岸的柳树,将河两岸变成了一片一目了然的开阔地,树木被拖到山上修了工事。敌人之所以这样做,是有用意的:河两岸变成了无遮无拦的开阔地,就意味着人民解放军要想过河,将完全暴露在敌人的强大火网封锁之下,就意味着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法海寺集这天上午,太阳才升起一竿子多高时,马家台村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村头的老槐树底下交谈着这几天来各自的见闻,忽然看见从丹山岭上下来一队国民党兵,扛着枪奔这个方向来了。老人们知道这些狗杂种们下来准没有好事,怕他们来抓壮丁,老人们四散回家去告诉年轻人赶快躲起来。

不大一会工夫,大约有两个班的敌兵耀武扬威地来到了村中,他们两三个人一伙,闯入民宅捉鸡,他们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不让捉便动手打人。当两名缺德的国民党兵,闯进村南石碾旁的一户人家时,一眼就盯上了鸡窝旁边的两只鸡。见到了鸡,敌兵马上来了精神,一名敌兵捉鸡很在行,顺手拿起了这户人家的一只簸箕,挡住了鸡的逃路,将两只鸡逼往墙角。另一名匪兵乘机将鸡捉获,缚住鸡腿,倒挂于枪筒上,高挑在肩头向大门外走去。

这家的老大娘心疼这两只正下蛋的老母鸡,急忙踮着小脚追出来求道:“老总,行行好,给我们留下一只吧。我们家就指着这两只鸡下蛋换油买盐呢。”

老大娘扯着挑鸡匪兵的衣服不放手,苦苦地哀求着。

空着手的那名匪兵把眼一瞪,恶狠狠地说道:“老太婆,别不识时务,共产党来了什么都得共产,连你家的闺女都得让他们共妻的,你知道吗?你这鸡与其被共产党给共了,倒不如慰劳国军算了。”

老大娘仍死死地抓住挑鸡的匪兵不依不饶,想求得他们发了善心,把鸡给留下。

匪兵们被惹恼了,一个匪兵一脚将老大娘踢翻在地,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老不死的,识相点,难道你还想把鸡留给共产党吗?通共是要枪毙的,懂吗?”

老大娘冷不防给踢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匪兵挑着鸡扬长而去。嘴里只好哭喊着骂道:“畜牲,一群不长人肠子的畜牲,老天爷白给你们披了一张人皮!”

正好,事给赶巧了,也该着这帮畜牲倒霉。我中路大军的先头部队一个排进入了村子,担任尖兵的战士,听到老大娘的哭喊声后,急忙赶了过来。看到了捉鸡的两名匪兵,正洋洋得意地往丹山岭方向走去,三名解放军的尖兵提枪追了上去。

捉到鸡的匪兵美滋滋地走着,仿佛鸡已经变成锅里香味扑鼻的鸡肉了,再弄上他一瓶酒,那才叫美气呢。两人还沉醉在嘴馋的梦里,猛然听到了后面追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十魂早吓飞了七魂,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解放军会来的这样快;丢下鸡拔腿就跑,这种逃命的本能速度真得比兔子还快。刚才那种凶神恶煞般的凶劲,早不知到哪里去了,惊吓出的尿水却湿透了裤裆。

枪响了,一名敌兵应声倒地,另一名没命地奔丹山岭而去。

三名解放军尖兵追出村头,为避免伤亡,只好作罢。

其他前来捉鸡的敌兵听到枪声响,一哄而散拼命向丹山方向逃命,汗水顺着脸颊、脖子往下滚,军装的前心、后背、腿弯儿直到绑腿都浸满了汗水,他们如同荒野的小兽,全没有了来时的神气,不住地伸出舌头呼呼地喘着粗气,双腿急速机械地交替运动着。他们已经不去理会头顶上那颗红红的太阳,要紧的是顾命、保命。

解放军排长带一挺轻机枪,在马家台村南一户人家的门楼顶上,迅速将机枪架好,这是一个制高点,逃跑的敌人正好处在射程之内。机枪手一梭子扫出去,几名敌人应声倒地,没死的仍在拼命奔跑。

丹山岭的敌人开火了,他们用重机枪掩护着没死的敌人逃上山去。

一场小小的遭遇战结束了。

当解放军把国民党兵丢下的鸡,重新交给老大娘时,大娘感动地说:“国民党的兵来抢鸡,共产党的兵来送鸡,这兵与兵不一样啊!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看到这么好的军队这么好的兵啊。这真是人民的救星来了。”

丹山,丹山岭,是横卧在我军挺进青岛路上的一只拦路虎。

二八○团受命攻打丹山。

这是挺进青岛途中的最后一道关口。

又一场恶战在即。

无垠的田野里,一片金黄。

待收的麦子地,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

连日打仗,不时响着冷枪,不长眼的子弹,说不准什么时候,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就会钻出来,这些天,无故被冷枪打死人的事经常发生。老百姓为躲战乱,已经顾不得种收庄稼了。

田间的小路上和麦田的田埂上,正在过队伍,这是奉命攻打丹山的我人民解放军九十四师二八○团的将士们。

熟麦子的天,热浪袭人。

炎炎的烈日把路上的土晒得滚烫,战士们的脚板蹭过去,一步一串黄尘;整个队伍像走在烧红的铁板上。

热,天热,身上热,战士们走得汗流浃背。热,天热,心也热,战士们心里都揣着一把火,恨不得一步跨过丹山去,解放全青岛。

战士们都是庄稼人的孩子,庄稼对于种田人意味着什么,在他们幼年跟在爹娘身后拾麦穗的时候就明白下。尽管行进是急速的,但战士们的脚下却迈得十分有数,没有人踩倒一棵麦子。

谁都明白,庄稼是老百姓的命根子,连三国时的曹操都知道马踏麦田要割发代罚的道理,尽管他是在做样子给下属看,但代表的毕竟是一种积极的东西。更何况,人民解放军是人民的子弟兵呢?糟蹋老百姓的军队,只有国民党才干得出来。

藏在麦田里躲难的一位老汉,头一天曾亲眼见到溃退的国民党军队,将夏庄村后的一片麦田胡乱踏倒在地里,这足有三亩地的麦子,已经是到口的粮食了,就被这群乱兵糟蹋了。可今天,老汉目睹了二八○团匆匆而过的全过程,喃喃自语道:“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有看到连庄稼都这样爱护的军队,看来,世道真的要变了。”

攻击丹山的部队,停留在石漫河北约两公里处,河两岸光秃秃的,柳树没有了,连能遮挡住人的灌木丛和青纱帐也全被砍光了,剩下的只有砍不断的河水。

河水,河水,还是河水。

一条没不过膝的河流横在南下青岛的路上。

河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片无遮无拦的河滩开阔地。

丹山岭上的一座座敌人的碉堡,睁大了惊恐与仇视的眼睛。

河对岸高坡上,有一座敌人用钢筋水泥构筑十分坚固的碉堡,碉堡里的重机枪组成的强大火网,正好封锁住河滩开阔地,对进攻部队直接造成伤亡威胁,从东北角方向进攻丹山岭的部队,要扫清障碍,首先就必须端掉这个碉堡,才能开辟前进的通道。

开阔地,一片易守难攻的死亡地带。

我二八○团攻击部队,突袭了数次都未能奏效,伤亡了十几名战士也未能越过河滩开阔地。

这片开阔地,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它存在的方位,因为它太小了,小到1:50000的军用地图上也难以寻到它的踪迹。它也无意于名垂史册。日出日落,它傍着两岸的村落和庄稼地,河水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它做梦也想不到,人类战争会突然选择了它,在这从来都与世无争的平展层的河滩上,会溶入人类争斗的血腥味。

连续的战斗、疲劳、干渴、饥饿正像潮水般向部队袭来。

敌碉堡的交叉火力网,在面对着河滩开阔地示威,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招来一阵逞凶的枪弹。

攻击处于胶着状态。

为了避免伤亡,我军展开了攻心战。

****党员,女护士徐玉珠主动承担起了对敌碉堡喊话的任务。

她来到前沿阵地,手持话筒对碉堡里的敌人喊道:“蒋军弟兄们,别再为国民党卖命了。人民解放军早已打过了长江,全中国眼看就要解放了,青岛早已成为一座孤岛,处在人民解放军的层层包围之中,你们连退路都没有了。照这样打下去,那是白白地在给国民党当炮灰啊!”

这一喊,还真管用,敌人碉堡里的机枪哑巴了。

敌人似乎在仔细地听着,阵地上出奇地静,把徐玉珠的喊话送出去老远……

徐玉珠继续在喊:“蒋军弟兄们,你们家的亲人们,都在盼着你们回家团聚呢。为国民党白白送死,多不值得。丢下老婆孩子怎么办呢?放下武器吧,人民解放军优待俘虏。”

敌人动摇了。

敌碉堡里是一个班国民党兵,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出身,系抓丁拉夫或者是为了吃碗饱饭才穿上这身二尺半的。徐玉珠在外边一喊,触到了各自的痛处,他们的心动了,便不战自乱,有的干脆说:“这样打下去,肯定死路一条,不如投降算了,反正人家优待俘虏。”

敌班长开始心里还不踏实,见有人提议,知道人心已散,如果打下去,他也很难再指挥这些部下们了,就附和着说:“给解放军回个话,如果放下武器就放我们回家去,那我们就投降。

回答是肯定的,没有半点含糊。

很快,敌碉堡里就伸出了用一件白衬衣充做的白旗,敌人投降了。

半个小时前,还是弹雨横飞你死我活的战场,竟被一名年轻的女战士,用一番真情话语给化解了。当年韩信在垓下,用一管洞箫吹散了楚霸王项羽的军心,这说明,古人就懂得了攻心胜子蛮力的道理。

谁能将牺牲降低到最低点,谁就是战场上的好指挥员。

喊话工作在顺利进展。

又一个碉堡的敌人投降了。

攻击部队顺利穿过了河滩开阔地,战线向纵深推进。

敌人组织了疯狂的反扑,一颗罪恶的子弹穿透了徐玉珠的胸膛,她将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青岛北部丹山这块土地上,牺牲时年仅二十岁。

如花一样的年龄,如花一般的青春,血染的土地上,培育出祖国新一代的花朵。

她本来是可以成为一名好妻子好母亲的,她的生命历程中曾经有没有一个美丽的爱情敌事,现在已经无法查考。但是,战争使她成为了一名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以效命疆场为荣,以贪生怕死为耻。在战火中,她倒下了,倒在黎明即将到来的那一刻。

她是安徽淮北人,却将鲜血洒在我们青岛的土地上。青山处处埋忠骨,此话不假。

徐玉珠,多好听的名字,她不愧是一块美玉,一颗珍珠。她是女中豪杰,是我们中华女性的骄傲。

在丹山战斗中,还有一位女烈士,她叫曹秀玉,名字中也有一个玉字,同样是中华民族的一块美玉。平度市罗北刘家人,1947年2月入伍,****党员,牺牲时年仅二十三岁。

河对岸曾经封锁过河滩开阔地的那座敌碉堡,也就是徐玉珠喊话敦促敌人缴枪的那座碉堡,解放后则成为孩子们捉迷藏的地方。直到本世纪70年代,在轰轰烈烈整修大寨田的高潮中才被毁掉。可惜,当时人们对于保存文物的意识薄弱,不然的话,倒是一所进行革命传统和爱国主义教育的好地方。

但丹山岭上,仍有几座当年国民党盘踞的碉堡保留完好,它作为一种罪恶的物证,向人们昭示着那段已经逝去的艰难岁月,告诉后人幸福来之不易。

丹山的攻击战仍在激烈地进行着。

邬兰亭师长有一种习惯,越是激战就越冷静,颇有大将风度。他指挥作战言简意赅,极善于扼要准确地表达意图,眼神和手势很富有表现力。

他深深地懂得,连续的行军打仗,战士们已经疲劳到了极点。

为了歼灭丹山守敌,他果断地说:“把二八○团撤下来休整,将二八一拉团上去,干掉这帮混账家伙们。”

很快,二八一团副团长(无团长)姜子金和政委王敦来到到部,他俩举手向师长行礼后,站在一旁等着师长分配任务。

邬兰亭笑笑挥了挥手说道:“给你俩人一出好戏,你们唱不口唱?”

说完,就将他俩拉到了作战地图前,将丹山的敌情、地形和二八○团攻打丹山受挫的情况,简单地向他们作了介绍,并对他俩说:“你们二八一团准备攻打丹山,今晚12点开始攻击;必须尽快拿下丹山。攻击时,我用炮火支援你们。”

接受任务后,姜子金和王敦返回自己的指挥所,马上召开了营长、教导员会议,这时离午夜12点还不到两个小时了,也就是说,攻击丹山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

姜子金传达了师长下达的战斗命令后宣布:决定以三营为主攻营:一营为预备队,一营以两个连保障三营侧翼,并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支援三营。山炮连,师重炮连由团部统一指挥,全力支援三营攻击。

二八一团全体官兵,由于连续追击逃敌,一天没能吃上顿饱饭,战士们又累又饿非常疲劳。但一听到攻打丹山的消息,马上就精神抖擞,忘掉了饥饿和疲劳,纷纷请战,争着想打头阵。

当时的情况下,部队顾不得做饭,战士们啃着充做干粮的玉米饼子,饼子用绳穿在一起都风干了,没有菜,同志们干啃着难以下咽,为了攻击时增加体力,大家硬是将饼子在嘴里嚼着强咽着,没有一个人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