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就是曾经告诉程晓曼CC研究院有冤魂的清洁工刘姐。
90年代初，大家都叫她刘姐。
现在，已经升级成刘阿姨了。
刘阿姨有一半头发已经花白了，偌大年纪，还勤劳不辍，真是不容易。刘阿姨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很冷的人，但其实是面冷心热，要不当初也不会那么热心对程晓曼。经过李想想甜言蜜语一通哄，刘阿姨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这话匣子一开，就是滔滔不绝。
她说：“说到乔丫头那个事情啊，数我最清楚了，这CC设计院上下几百人，恐怕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知道来龙去脉的，要说乔丫头的事情，就要从她的哥哥乔建设说起。我和乔家一个小区的，小区离咱们这个CC设计院也不太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过来了。说起来，乔建设的亲事，还有我的一份出力呢。”
施海燕奇道：“乔建设结过婚？他不是疯子么？”
刘阿姨叹了口气：“可不是，这事情啊，说起来话就长了，建设这孩子，也不是生来就疯癫的。说起建设的疯癫，还得先说我们CC设计院这块地，这块地邪气啊！”
李想想心道：来了来了，快说到点子上了，我们来的目的不就是探听这地方过去发生过什么么？难道这老太太对老防空洞的事情门清？
刘阿姨说道：“咱们这个设计院下面，原先有个防空洞，据说以前打鬼子的时候就有，我们的父辈都记得的，说那里阴风测测的，日本人的时候，有大兵把着，后来国民党的时候，也有大兵把着，不给人进去。我娘舅家一个叔伯在国民党部队里做事，说他们当兵的也不晓得那个洞里关着什么，先头赶走日本人的时候，派过兵进去看过，可是那些兵出来后，据说都变得疯疯癫癫，被枪毙了好几个。”
“后来又有几个黄毛鬼子来，也去了那个防空洞，几个黄毛鬼子出来后就让国民党部队派人把那个洞口守住了，再不给人出入，还在门口钉了个大大的十字架。老一辈人都说那个防空洞里闹鬼，但也有人说那是黄毛鬼子故意造谣，里面其实是日本人藏的财宝，黄毛鬼子找到后想独吞。”
李想想问：“那解放后呢？派人进去没有。”
刘阿姨说：“说是国民党撤退的时候，把那个防空洞炸毁了，解放军来了就看到一个大坑。”
施海燕说：“大坑？那后来填埋了？”
刘阿姨说：“哪儿啊，一直留着，变成了一个大水塘。这个水塘年年出事，没一年不淹死小孩的。一直到******的年代，才把水塘填了建土法炼钢厂。后来不提倡炼钢了，厂房钢炉子都给人扒了，这地方就荒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后来在这地方竟然长出一棵槐树，几年就长得老高老大，我活了一辈子，也没听说有什么树能长这么快的。”
李想想说：“也许这地方土地特别肥沃。”
刘阿姨摇摇头：“人都说这地方有鬼，老说法儿槐树就是鬼树，能通阴间的，因为有鬼气滋养，这槐树才能长得那么欢那么快。”
李想想说：“那后来呢，这树被砍掉了吗？”
刘阿姨说：“后来要在这块地上建设计院，倒是没伐这棵槐树，建了三幢楼，正好把这棵大槐树围在中间，院子里有棵树，夏天遮荫乘凉挺舒服。93年还是94年吧，我记不清了，那时候国营单位下岗潮，各个单位效益都不太好，那年CC设计院年终没钱给员工发福利，结果工会一讨论，就让锯掉这棵槐树卖给木材公司，好买点年货发给大家。设计院没谁会拉锯子，于是干脆就估估价，直接喊木材公司自己派人来锯了拉走。木材公司就派来三个小伙子，有一个人，就是乔建设。”
李想想和施海燕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很诧异，乔建设和CC设计院原来还有这段渊源。施海燕小心问道：“乔建设后来神经出了问题，难道和这棵槐树有关系？”
刘阿姨说：“应该是的，但是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放不得台面上说啊，CC设计院从来也没承认过乔建设他们三个人出事和槐树有关。”
李想想惊叫一声：“三个人都出事了？”
刘阿姨说：“三个人把这棵树锯断分解以后，木材公司就派了卡车过来拉，乔建设因为刚刚处了个对象，约了看电影，就从设计院直接走了，另外两个工人跟着卡车回木材厂。这辆卡车半路上出了车祸，钻河里去了。捞上来三个人，就那个开车的司机救活了，两个工人却淹死了。”
李想想说：“那乔建设呢？”
“乔建设和那个对象去看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就神经不正常，疯了，那对象也被吓跑了。乔老头把他弄回家，关在房间里，他就捶门撞墙敲地板的，乔老头后来没办法，就把他给绑了起来，固定在床上，吃饭的时候让乔丫头给他喂。”
“乔建设被绑上以后，撞不了东西了，就成天傻笑，笑声大得吓人。尤其是在晚上，乔建设的笑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一个小区都不得安宁。于是就有人劝乔老头不要绑着疯子，这么绑着不是个事儿。乔老头说那没办法啊，我要不绑着他，非自己撞死不可，这样吧，晚上我给他嘴里塞上东西。”
“这么做也不是乔老头不心疼儿子，他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了，加上他又是军人出身，心肠要比常人稍微硬点。但是乔老头心肠硬，乔丫头可没那么硬的心肠啊，她太心疼她这个哥哥了，所以有天晚上，她看哥哥实在难受，就偷偷解了他的绑。”
“这一解开可就出了事了，乔建设推开乔丫头就跑，一下就溜出门。乔丫头跟在屁股后面追，可她一个小姑娘哪里跑得过一个疯子，很快乔建设就跑得没影了。乔家人还有小区里一群帮忙的邻居，大伙找了一夜，也没找着乔建设。”
李想想问：“他跑哪里去了呢？”
“跑出去挺远的，第二天有人在三孝口黑池坝发现水面上漂着一具尸体，闹得沸沸扬扬的，后来才弄清楚，那就是乔建设。”
李想想说：“不对啊，你不是说乔建设还结婚了吗？怎么就这么死了。”
刘阿姨说：“死人就不能结婚吗？你听我说呀。乔建设死了，这才是怪事的开始呢，大家帮忙把乔建设的尸首弄回来，因为是横死，所以丧事从简，请了两个和尚念念经，就送火葬场火化了，用骨灰盒把骨灰一盛，也没找墓地，就直接带回家，和死者牌位一起供在家里。”
“火化后的第七天，小区里的很多小孩都说看到了乔建设，有的说乔建设在小区花坛边上睡觉，有的说乔建设在楼梯走道上逗他们玩，还有的小孩说，乔建设在天上飞。这些事情大人没一个看到的，但是大家都很害怕，就劝乔老头把乔建设的骨灰移出去，大家凑钱给乔建设买了块公共墓地。”
“我有一个妹子，嫁在肥西县，来我家串门，听说了乔建设的这个事情，就说起她们那里有户人家的女儿也是溺水而死，才十九岁，死后家里也不太平，她母亲常常梦到女儿跪在她面前哭，说女孩家孤伶伶一个人在阴间，总是被人欺负。女孩的母亲就想给女儿配个阴婚，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
“我去把这个事情跟乔老头一说，乔老头也同意，他说也许给儿子配个阴婚，他在那边有了家室以后，就不会回来闹腾了。两造里一商量，就这么把事情说定了。”
李想想好奇地说：“阴婚是怎么个形式啊？”
李阿姨说：“和古时候活人结婚差别也不是很大，也要有保媒人，双方过门换生辰帖子，找瞎子算命排八字，八字合的话再交换龙凤贴，这就算彻底定下了。然后男方找道士，开道场，扎纸房子纸家电，女方呢，同样找人扎纸衣服这些陪嫁的东西。等过门的时候，男方派乐队去迎亲，女方找四个人抬着出殡用的影亭，挂着女方生前的照片。到了男方这里，就是两张照片拜天地。到得隔天，女方起出尸骨，和男方合葬，这就算是洞房了。再把扎的纸房子纸衣物在墓前烧化。”
李想想听得直咂嘴，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倒是施海燕还是那么镇定，轻声问：“那么，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