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木阁楼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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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回来后,陈传书才获悉谭蕾已被谭家人接回美都村。陈传书就把女儿的骨灰盒带回他的老家新仁村。

关新众把陈传书父子和谭聚利送到新仁村的村口后,即连夜驱车回桃阳。

陈家人开始筹办下葬陈思香骨灰盒的丧事。按照乡间丧事的习俗,像陈思香这样的丧事是不能在外婆家的美都村操办的,只能在新仁的陈家办,尤其是女儿陈思香是属于未婚女,按丧事归属于未成年人,又是错死,丧礼也不能请法师来大操大办,只能用低调的、几近偃旗息鼓的方式操办。

下葬骨灰盒的墓地选择在陈传书那已故多年的母亲坟墓的右侧。下葬那天,谭家人仍然不让已经几天几夜粒米未进,只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的谭蕾回陈村。谭家人仍然担心哀伤过度的谭蕾会有三长两短,于是瞒着她不让参加女儿的葬礼。只派其弟谭聚利和他的妻子及至亲的十多个男女去陈村参加下葬的仪式,吃一顿丧饭,谭家人就回来了。

陈传书办完女儿丧事三天后,才和儿子陈思勇去了美都谭家。

陈家父子谢过谭家人,陈思勇才进里屋见还在吊瓶输液的母亲谭蕾。这是陈思勇回来五天后才见到母亲。母子相见,陈思勇喊了一声“妈!……”一阵哀伤袭来,母子俩便抱头痛哭。哭过一会,为了不让母亲继续哀伤,陈思勇极力止住哭声,坐在母亲身旁安慰起母亲。谭蕾伸手擦去儿子的泪渍,亲热地抚摸着儿子,说,“儿啊,你妹妹死的好惨,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我知道你突然失去妹妹的心情会像针扎刀割。但你妹妹粗心粗肺离我们而去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你做哥哥的此时要想得开。既然丧事都已办理完了,你还是要尽早回去学校,不能耽误了学业。”

陈思勇看着身体虚弱的母亲,说,“家里这样,你的身体这样,我怎能忍心就这样回去学校。”这时,正在输液的吊瓶刚好输完了,村卫生所的村医上来为谭蕾拔去输液的针头。谭蕾待村医走后对陈思勇继续说道:“妈的身体本来是不错的,只是这番折腾一时受不了。妈的体质我自己清楚,过几天我就能恢复过来,你不必为我担心。你还是快上学校去……”正说着,陈传书已走进屋来,插上话说,“你妈说的对,你是不能耽误学业的。”陈传书看了看儿子,“这样吧,你今天在这里陪你妈一天,明早就乘火车回南京。等下,我回城给你买火车票去。”接着,转对谭蕾问道:“女儿那封遗书呢?”谭蕾说,“我一直带在身边。你要什么用?”陈传书说,“你给我,我要去复印,再把原件给你。”谭蕾从枕头底下掏出拿给陈传书。

陈传书拿到美都村头街道一个复印处复印了三份后,回来把原件交给谭蕾让她保存。陈传书把复印件留下两份,再把另外一份递给儿子说,“思勇,你把他带在身边,细心保管好。这是你妹妹最后留下的遗物,也是你妹妹寻短见的原因和最有力的证据,”

陈思勇接过,从头至尾读了一遍,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妹妹的死因,他再次泪水涟涟,泣不成声。许久,他咬着牙悲愤地说:“妹妹,你死得好惨好冤,我要为你报仇,我一定要杀掉害死你的谭同岩——这只猪,来告慰你的冤魂!否则。我誓不为人!枉为你的亲哥!”

“爸爸把你妹妹的遗书给你,是要让你明白你妹妹的死因,并不是要让你去报仇。”陈传书接过儿子的话茬说,“你妹妹在遗书中特意说,要你好好读完大学,不必为她的死而分心。你现在的任务是读好书,自己有了本领那时想为你妹妹报仇还怕没有机会。常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想报仇要慢慢地来,现在不是时候,也不是你一个在读大学生的事,你听明白了吗?”

陈思勇抬起泪脸,不解地说,“爸爸,你历来懦弱,像妹妹这样的深仇大恨,我们不为她报仇,她何以瞑目?最少,我们手中有这样的铁证,我可以在南京找最好的律师去告倒谭同岩这样的兽牲。”

“你说的没错,爸爸是个懦夫。爸爸这几天也在考虑报仇这个事,但还是觉得现在不妥。”

“都是美都一个村,难道我们怕谭同岩不成。”陈思勇怒发冲冠。

“不是怕他。”陈传书说,“换作几年前你外公还在世,不要说他一个谭同岩,就是十个谭同岩,只要你外公一句话,就能把谭同岩这个美都村人的败类剁成肉酱,把他在县后花园那幢别墅踏平。可是你外公现在不在了,我们失势了,而谭同岩现在正是红运当头,权倾势重,喊水都能凝固。我们目前告不倒他,反而会遭来横祸。”陈传书停了一下,又语重心长地开导陈思勇说,“儿啊,我们现在只能忍,天大的委屈只能暂时忍在肚里。”陈传书又深叹一口气,“如果你是爸爸的好儿子,你就要听爸爸一句劝,现在千万不能动复仇这个念头,你回大学安心读书,原来是怎样生活现在还怎样生活,不要因为你妹妹的死而分了心,而心生复仇的念头!我这句话你听见了吗?儿子?”

陈思勇仍不解地看着两鬓白发的老爸,看着他一脸忧愁却又不安的神情和认真的样子,陈思勇才勉强地回答老爸说,“我今天答应你。但等我完成学业,我妹妹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这就好,这就好!这样你回学校读书我就放心了。”见儿子答应了现在不找谭同岩报仇的承诺,陈传书的心才轻松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他们母子,离开谭家,上青佛城买火车票去了。

陈思勇在外婆家陪了母亲一天。与母亲叙长说短,也许是家里经历了这样的大悲痛,母子一起细细地叙说,尤显得更为珍贵,谭蕾的精神得到了慰藉,明显好多了。

第二天早上,陈思勇背起了行装与母亲告别,在谭家人和父亲的目送下,从青佛火车站登上了北去南京的列车……

送走了儿子后,陈传书孤身回到自家的套房。看着女儿住过的卧房和用过的物品,陈传书忍不住悲痛又哭了半天。陈传书反复读了女儿的遗书,读的几乎能背诵了。接着他把放在抽屉的那一万块钱和BP机拿出来,先把那一万块钱翻过来倒过去,似乎想在那叠钞票上找到什么。继而,又伺弄起那只BP机,对从来没使用过BP机的陈传书来说,BP机是个新玩意儿。他伺弄了半天,才发现BP机没安上电池,他四处找仍没找到电池。于是就放弃了倒腾。但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那叠钞票和BP机,从入夜到深夜,他的思绪都在这两件物品上边,最终,他把女儿的遗书、钱、BP机联系在一起,隐隐作痛的心似乎感觉到这钱和BP机一定与谭同岩有关。他想明早必须到邮局咨询一下,说不定BP机能给他一个答案。

翌晨透早,陈传书攥着BP机出去。在小区街口一家小食店吃馄饨。社区墙上贴着醒目的“家家户户打狗灭狗!”、“彻底消灭狂犬病!”等标语,引起了陈传书的注意。他边吃着馄饨边问小食店的老板。老板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他看了看陈传书说,“你大概不住在城里吧?”陈传书说,“家是住这里,但不常住。”“难怪你不知道。”老板接着说,“这里最近发生了狂犬病。早先,是一条乡下来的流浪狗跑进城里。这条发病的流浪狗跑进城里,一天就咬伤了三条家狗和一名儿童。三条家狗没几天就发病了,又与另外的狗群嘶咬打狗架,发病的狗群又和另外的的狗群再打狗架。半个月后狂犬病就在城里传播开来。这些患狂犬病的疯狗十分凶残,在城里咬伤了二十多个人。据后来卫生防疫部门检测,是狂犬病最烈性的那一种。这些疯狗见人就咬,而且不是只咬一口就跑,而是连咬数口,对准人的头部、脸部、脖颈,直咬得人皮开肉绽,血淋淋方才逃开。刚开始,人们报给有关部门并没引起高度重视,只有防疫站几个人出来做做宣传,叫大家多加注意。直到前几天青佛城派出所一只看门狗也被染上了。那条看门狗,据说是家狗与狼狗的杂交种,很大,足足有七十多斤,立起来有人那么高——”老板比划着手势,又说,“那天,一位姓柯的派出所所长刚好内急,上厕所屙屎,那只看门疯狗尾随进去,它可能是狂犬病发作要进厕所喝水,见到了那个正光着屁股的柯所长,上前就在他的光屁股上咬了一口,再对准他的阴囊又咬下一口,然后把他整个阴囊和睾丸撕咬了下来,只听那个柯所长惨叫一声,就倒在了厕池。当人们发现时,那疯狗早已逃之夭夭,而派出所长早已当场毙命。整个鸟蛋和鸟窝被撕咬下来,还能有不毙命的?派出所长被疯狗咬死,那还了得。县里这才召开紧急会议,布置打狗灭狗的措施。于是发文,贴告示,刷标语,光打狗队就组织了好几支,天天开着车四处打狗,见狗就打。这几天打的差不多了,城里城郊都没再听见一个狗声了。”

“原来是这样。”陈传书听了小食店老板这描声绘色的讲述,颇感惊怵。小食店老板看他不安地听着,又兴致更高地说下去:

“这疯狗不打不行。可这疯狗一闹,城里的人不敢出门,乡下人也是不敢进城,我这生意吃亏可大了罗!你看生意这么冷清,今早你是头一个顾客。不过,你说这疯狗也怪,我听人说,还没见过疯狗会咬人的鸟蛋和鸟窝,让人当场毙命的。就是没当场毙命,被疯狗咬去了鸟蛋和鸟窝的柯所长,不也成了废人,成了太监了。现在整座县城都在传这个奇怪的事。昨晚有一个到我店里吃夜宵的人说,那个姓柯的所长原来是个‘所丁’,他是用钱买通上面当官的关系,才当上所长。你也许不知道,现在我们青佛县的官场好黑。只要肯花钱,又有路子,一个派出所是四十万元,指导员是三十五万元。像我这卖馄饨的一碗多少钱明码标价,你肯出钱要吃几碗,我就让你吃个饱。”老板停了停,抽了一根闷烟,接着说,“这用钱买来的官怎能不黑?有人说,那个被疯狗咬死的柯所长上任后,为了扳本,到处去敲诈勒索,疯狂敛财,横征暴纳,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坏事干尽,平时作孽才遭此报应。不然,疯狗再疯,也不会对准他的要害部位一口咬掉,命丧黄泉。这样的贪官,让狗咬死活该。”老板吐了一口烟雾,指着自己的小食店现身说法,“你看我这店是小本生意,早上卖馄饨,中午卖快餐,晚上卖夜宵,能有几个钱赚头?可是你没看到有时一天就遇上几拨人马来收钱。这拨刚走,那拨又接着来收,肩膀挨着肩膀,像赶集,我店小,都闪不过身,好像我这店有揩不完的油,刮不尽的皮。而且有些人常来吃白食,一碗馄饨,一碗面条不是才二三元钱吗?但他们吃完,把碗一扔,抹一下嘴,理理他们头上的大沿帽,或者整整一下身上那身虎皮服——走人!哪见过像青佛城这么黑的世道呀!要是那疯狗能多咬死几个,老百姓才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