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隐隐带着暧昧,可是我却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悄悄把手放到了腰间,打算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剑攻其不备……
“爱妃,朕总算是找到你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让我和临琨同时停下了动作,那声音如泉水叮咚,十分动听,只是一个男子,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应该是男的,而且貌似还是个皇帝,一个男人声音竟比女子还要媚气百转,听得人骨头都酥了几分。不知怎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欢愉。
“怎么,皇上也认得此女?”
一只手将我夺离临琨,又将我围入怀中,旋转之间,眼前一片红光闪过。
我下意识地想要退开,可是腰上的手却扣得死死的,那种感觉就像被一条蛇缠住,明明看着那蛇的身体柔若无骨,却在内里潜藏着惊人的力量。
“想必琨亲王也知道,这三年来,朕一直在寻找太子的生母,朕的玉妃。”
我不知道那临琨打的什么主意,居然欢快地做出了让步,还声声道喜,一直到他离开,我脑子里仍是一团浆糊。
皇帝?太子?玉妃?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环在腰间的手忽地收紧,勒得我吃痛,之前还深情款款的声音瞬间变成了充满愤怒的怨怼,“很好,楼玉,你长能耐了,竟敢不声不响地藏匿了三年?这笔帐,我会仔仔细细跟你算清楚!”
楼玉……与我梦中那些人叫的“玉儿”可是同一个人?
三年?他言之凿凿,不像说假,难道我与他真的有一段过往?
当初第一眼见到临烨,我虽无记忆,却可凭潜意识认定我们不曾相识,而如今,这眼前的一片艳红,这柔媚动听的声音,我想否认,否认自己是这个人的女人,否认自己是什么孩子的母亲,但是,脑海中种种零星的印象都让我无法再像当初那样肯定。
我眼前除了一片红,什么都看不到,我只是呆呆地仰着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
“你的眼睛怎么了?”他忽然焦虑地问道。
我勉强笑了笑,“看不见了。”
我能察觉到他拿手在我眼前晃动,然后厉声问道:“怎么会这样?谁干的?”
“我也不知道,醒来就这样了。”我动了动身子,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休想!”
咳,该怎么说呢?这个人似乎很霸道,而且我私自猜想,我以前是不是欠了他银子?
我犹豫了片刻,又好言道:“这位公子,不管你要说什么,你这样我实在是没办法说话,很……很疼!”
“公子?”他似乎对这个称呼很纠结,语气怪异地重复了一遍,甚至用掌心贴了贴我的额头,“楼玉,你发的什么神经?就算三年不见,就算你看不见了,难道你当真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你这女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他劈头盖脸地训我,语气之不善让我严重怀疑我与他的关系,如果真是夫妻,那也是一对冤家!
我一心想着要如何向他说明才能弄清事情的原委,他却又冷嘲热讽地说道:“如果今天来的是你那个宝贝弟弟,或者是那位嫁不出去的容王,又或者,是我身边那个人,我想你也许早就哭着扑上去了吧?可是楼玉,我早就说过,你我之间的牵绊可不是轻易就能解得开的,从前是,如今更是!”
他言语之中的那些人,那些事我明明记不起来,可是又莫名地一下一下牵动着我的神经,就像是一个人看见一件事,明明不记得自己曾做过,却又会隐约觉得似曾相识。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让我如千斤重担,透不过气来。
我长长吐了口气,问道:“这位公……呃,皇上,您确定我是您要找的人吗?“
只听他冷哼一声,在我耳边吐出一口温热的气体,拂红了耳根,“楼玉,你的身体从里到外有哪一样是我没有看过的?别说是你眉心多了点朱砂印,就算是你化成了灰,我都有办法将你认出!”
“咳咳……”冷不防被口水呛了一口,脸也因他的话变得滚烫,这人说话太没遮拦,我结巴道:“就算……就算你我真是夫妻,你也不该……”
“夫妻?”他语带疑惑。
我傻眼了,“难道……不是?”即便他是皇帝,我只是个妃子,那也算是夫妻吧?如果不是夫妻,那他说的什么我的身体如何如何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夫妻是情人?老天爷,过去的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楼玉,你……”他被我气急了,在我耳边一声低吼,可又中途硬生生停下,过了许久,他迟疑地开口,“你不会是……”
“丫头!”
是临烨!
这回,我轻易甩开了那人的手,转向临烨声音传来的方向,还好,他也在!
临烨拉起我的手,柔声道:“醒来就在屋里等我,怎么跑出来了?”
“我醒了叫你,没人应,又发现不是在木屋,我当然急着找你,对了,这里是你家?我们什么时候来的?还有村民的病……”
我有满腹的疑问,临烨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这些事我稍后满满告诉你。”他忽然收了笑意,问道:“明皇怎会在此?”
“朕出来随意走走,不想……遇到了久别的故人。”
我能感觉到临烨向我看来,我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一个也许是我过去的丈夫,一个是我现在喜欢的人,夹心饼不好做。
那个人对我来说几乎是个陌生人,而我现在真正在意的是临烨的想法。如果我真是有丈夫的女人,那我与临烨之间又该如何?
“明皇稍等片刻,临烨去去就来,有些事还要与明皇讨教。”
“朕也有此意。”
从这两个男人的对话中,我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临烨将我送回了房间,我牵着他的手,心中惴惴难安,“临烨……”
他握住我的肩膀说:“这里是我家,你只管放宽心,另外村子里的人都已安然无恙,他们知道是你出的力,都对你心怀感激,我说过村里的事了结就带你回家,我已经和父母提了我们的婚事,他们也已经应允了。”
“婚事?”临烨待我无微不至,能嫁与他是我做梦都想的,可是刚才那个人的出现无疑是在我和临烨中间横亘了一道围墙。“临烨,那个人说他认识我,而且我们……”
我犹豫再三,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他,他有知道的权力,可是我话到当口,却被他阻断,“放心,万事有我!”
他言辞肯定,让人听了会下意识地去信任依赖,可是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我的心却始终无法轻松。我很想自私地对一切都不管不顾,只想着与临烨白头相守,我也曾经下定决心摒弃过去,重新开始一段生活,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我会良心不安。人活于世,有很多责任并非一句忘记就能够抛开的,那不仅仅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任,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更何况,我不认为临烨那样从骨子里透着高傲的血族会臣服于人类皇帝的管束,他能与皇帝往来,必定是想从皇帝那里得到些什么,这其中一定关系重大,很有可能牵涉到整个血族,我不想让他因为我一个人坏了大事。
整整一个下午,临烨都没有回来,而我却迎来了另一个人,临烨的母亲,亦是血族的王后。
王后是个谈吐之间尽显优雅雍容的女性,待我也十分随和,“几百年了,烨儿头一回带了个姑娘回家,我就想着过来看看,听说你已经知道了我们血族的天性,不害怕吗?”
她口中的血族天性指的应该是嗜血。
我摇了摇头,“物都有善恶之分,人类中又有多少人恶贯满盈?而我在村子里从未见临烨伤害过谁,反倒是村民对血族百般敬畏。”
“不错,我们血族早已定下禁令,不得随意伤害人类,近年来更是想方设法抑制嗜血的欲望,可是,你知道我们血族在火薇都处于怎样的地位吗?”
村中口中是神明,但这又太过笼统,于是,我摇了摇头,人嘛,总归有好奇心。
“长久以来,火薇都与世隔绝,而我们血族中大多数贵族都想要与人类和平相处,于是便接纳了来此定居的人类。久而久之,守护这里的人类成了我们习以为常的责任,因为族中不少人对欲望的控制能力有限,我们从来不轻易接触人类,只在必要时现身,又因我们寿命能力皆强于人类,人类便把我们视作神明。”
“那为何临烨会长期与村民生活在一起?”
“其实烨儿从前心高气傲,对脆弱的人类不屑一顾,后来他甚至跑到锦绣宫圣地妄图挑战那里的修真人,但是那一趟回来之后,他就变了,开始主动去接触人类,时间久了,对欲望的控制能力大大加强,他就干脆与人类生活在一起,变成了你所见到的,仿如另外一个人的烨儿。”
临烨的改变是因为与那个小女孩的约定?以前的他就是梦中那个冷傲嗜血的王子,如今……呵,他浑身都带着股阳光般的气息。
“以前这里的人类只求生存,如今他们渴望得更多,就像雏鹰想要飞向苍穹一展宏图,所以,我们血族暗中与外界人类的皇帝合作,想借皇帝之手为我们守护的人类争得一片未来,可以说,皇帝一人关系着整个火薇都所有百姓的前途。”
我心里“咯噔”一声,王后这话别有深意,是特意说给我听的。
“姑娘,你天生异相,身份特殊,你要走的路上天早已注定,在你走完你要走的路之前,你与烨儿是不可能的,姑娘心思通透,有些事情自然懂得拿捏,我言尽于此,不打扰姑娘休息,另外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姑娘,那位明皇明日一早便要离开了。”
王后说这一番话,定然是已经知道了我与那位明皇的事情,血族要为火薇都谋得一条出路,自不能得罪明皇,而明皇的态度又实在不像是会对我放手,这样一来,我唯有……
我没有忘记临烨在谈及孩子们上学时的那种忧虑,他是真心想让那些孩子到外面的世界闯出一片天。
但是在我到火薇都的这些日子,我能依靠的只有临烨,尤其眼睛看不见之后,我更加依赖他,我不知道没有他在身边,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