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彼此相对能说些什么,所以在他回来的时候,我选择了装睡。
窝在他怀中,听着他幽幽的叹息,我心如刀绞般的痛,我们之间可以说是刚刚才开始,就要这么断了吗?
临烨,我喜欢你阳光爽朗的笑容,也喜欢你偶尔展现的冷峻,更喜欢你无微不至的体贴,我真的……很想自私一回!
临烨……
明皇要走,血王和贵族都要亲自相送,临烨要我留在屋中,他是在害怕,害怕我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可血王传话来说明皇想要见我一面,我知道,那个人是不会放弃的。
在去见明皇的路上,临烨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这可不像个淡漠冷傲的吸血鬼王子,我浅笑着问他:“临烨,你说我们东蔷村学堂将来会不会出一个状元郎?”
他的手微微一僵,握得更紧,许久,才道:“没有状元郎他们一样可以很幸福,但我知道,一定会出一位王子妃。”
我心中一动,笑问:“那外来户算不算在其中?”
他声音低柔,含着一丝笑意,“也许这王妃还就出自外来户。”
“东蔷村的外来户应该不多吧?”
“千百年来只有一个自称姓萧的外来户。”
我笑出了声,偷偷吸了吸酸楚的鼻子。
耳边传来谈话声和马匹的呼气声,我随临烨停下了脚步,随即一个脚步声渐近。
“王储确实主意已定?”是那妖孽的声音。
“不改!”
“呵,没想到冷血如血族,竟也有为情所困的多情种,你这作风倒是与朕的爱妃如出一辙,不过有一点她及不上你,所以我更欣赏你。”
妖孽明皇哈哈一笑,转问我,“爱妃,朕都要走了,你是否能借一步说话?好歹,你我也曾夫妻一场。”
身边站着现任情人,面前站着一个口口声声说是我原配丈夫的人,这情况真不是一般的怪异。
安抚好临烨,我随明皇走开几步。
“听说以前的事你都忘了?”
他的声音不再那么玩世不恭,而是带着几分沉重,我觉得这样的他才更符合一个寻找妻子的丈夫形象。
我点了点头。
“忘了?居然忘了?”他一声声笑着,可我却在那笑声中听到了酸楚,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还有质问,“这么说来,曾经的海誓山盟、白头之约你都不记得了?”
能令一个贵为九五之尊的男人痛心至此,我想他或许真的很爱过去的我,我无言以对,换做是我,往日的爱人不记得自己,我只怕也是如此。
原本对他心存怨念,可现在,我反而觉得愧对他。
“我昨日已修书回宫,告诉我们的儿子我会带着他的娘亲回去见他,可怜博儿出生三年竟连自己的娘亲一面都没有见过。”
他声音本就低柔,带了几分隐忍的哽咽竟让我心生不忍,好像我面对的不是一个贵为皇帝的男人,而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的少女。
我也知道十分不该,可还是惹不住恶寒了一把。很想冲他吼一声,“你娘的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妖孽行吗”!
“我们的儿子……叫博儿吗?”
他抽泣了一声,我恶寒,这还是那个向我发狠话的男人吗?
“镜冉博。”他顿了顿,忽然沉声道:“为了不让博儿再继续做个没娘的孩子,我就是率百万铁骑踏平整个火薇都也要将你抢回去,你若要恨我,我也无所谓!”
踏平火薇都吗?
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干笑,“你也算用心良苦了!”
这人情绪大起大落,还颇有几分人格分裂的征兆,怎么看都不是个能刺激的人物。再说以前不知道还好,如今既然知道了,我又如何能忍心抛下一个三岁的亲生儿子不顾?就算这父子对现在的我来说是陌生人,我可以昧着良心不管不顾,但那些与我朝夕相处过的村民怎么办?我不能为他们带来灾难。
深深呼了口气,我正色道:“我也不想做一个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的人,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他忽然轻笑一声,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期期艾艾?
“说来听听。”
我拧了拧眉,我是不是被人耍了?可纵然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觉得这个人不可信,但脑子里总是有种意念,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告诉我这个妖孽般的男人确实是我的故人,而且我对他也确实有着一种刻骨铭心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怪,不似夫妻间的温情,而是像恨,却又带着几分恻隐的缠绵,两股绳子拧在一起,叫我实难分得清楚。
“我此次跟你走,无论日后我做了什么,都与整个火薇都无关,你不可伤害这里的百姓,不可为难血族,更不能动临烨。”
他不屑地轻哼一声,“一个冷血嗜血连人都算不得的吸血鬼也值得你如此维护?”
我沉下脸色,轻嘲地笑了笑,他轻视血族,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我也算不上人,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二,我答应过这里的孩子教他们读书,将来参加科考,这里的情况你清楚,我一走那些孩子便只能荒废学业,对他们而言,一生无望仕途,对你而言,却是极有可能错失一帮能为你巩固江山的人才,我希望你能尽快在这里兴学办学,这不仅仅是我向你提的要求,也是我想求你的事。以上这两点你如果能够答应,我……跟你走!”
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眼前一片暗红的影子压了下来,他逼近我的脸低声道:“楼玉,从我认识你,你便总是为了这个为了那个牺牲自己,我不奢望你待我也能如此,更不希望你如此,只是你何时才能真心为我做一件事?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小事。”
听他这么说,难道过去的只对一箩筐的情人好,对他这正牌丈夫是一味的冷落?
我想了想,可能真是过去的我太不像话,伤透了他的心,我不好意思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答应我这两个条件,我想以后我会努力跟你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的!”应该吧……
我刚说完,耳边传来一阵十分诡异的动静,像哭,又像笑,还努力压制着,伴随着声声轻咳,我郁闷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翻了个白眼,伸手摸到他身前拍了一巴掌,“你到底答不答应?”
“咳咳,你……右转,一直往前走,去道别吧!”
我忍不住嘀咕,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一对比,差距也就出来了,以前我多少还能看得见的时候,临烨就执意拉着我走,生怕我摔了,可是现在换做这个自称我丈夫的却只知道自己在那里发怪声,要我一个真瞎子两手一摸黑地走。
我心里不爽,更为自己以后的命运忧虑,一路踢着往前走,恰好踢到一块石子上,疼得我“哎哟”一声,迅速缩回了脚。
“丫头,你慢些!”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双总是冰冷的手扶上我的手臂,我的心骤然缩紧,愣了许久,才恍然发现自己眼眶中已经包满了泪,我怕他发现,赶忙低了低头,“临烨,我的眼睛……进沙子了……”
以后……**********摸索时,再也不会有人温柔地牵住我的手,叫我“丫头”了……
“我看看!”
我抬起衣袖,假装揉眼睛,趁机擦去了眼泪,笑道:“好了!”临烨,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走吧,我们回去!”
他拉着我要走,我却纹丝不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他身子的僵硬,“临烨,我喜欢火薇都漫山遍野的红蔷薇,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不答,我顾自说着:“因为红蔷薇代表着爱情,我不想看到火薇都的红蔷薇被鲜血染红的那一天。”
“那我现在就摧毁整个火薇都,便不会有那么一天。”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冰冷漠然的声音,我知道,他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的疯狂决绝让我心悸,我冷声道:“萧薇这个人是因火薇都而出现,她只属于火薇都一个温柔善良的男子,火薇都毁了,萧薇,和有关她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那你又是否知道,我之所以守护火薇都的人类都是为了当年你的一句话?”
“临烨,以后,我就会做回以前的我,楼玉,但是我向你保证,只要火薇都在,只要你在,无论楼玉如何,但在萧薇此人的心中永远都只有一个临烨!”
我很想以萧薇的身份和你继续走下去,可王后说得没错,也许楼玉的路还没有走完。
他沉默不语,我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咬了咬唇,我开口道:“临烨,你……保重!”
此一别,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又或许再也……
“丫头!”
在我转身的刹那,他出声叫住了我,“人类一生长短不过区区百年,兰赫临烨等得这百年!”
热泪再也忍不住滑出了眼眶,我背对着他,挤出一抹笑,“如果到时我已变成鹤发鸡皮的老妇,你也得捧着红蔷薇求我嫁你!”
身后的他低低一笑,“这个……到那时再说。”
真到那时,你会娶我这个老太吗?
我笑着抹了把泪,大步向前走去,摔倒就摔倒。
可是临烨,你知道我遇上你到现在,最庆幸的是什么吗?是在我变成瞎子之前,也算是见过你的脸了,以后不管到哪里,我都会牢牢记住!
“就这么舍不得?哭得丑死了!亏得你还是月盈长大的女人,总这么没出息!”
我不明所以,心头冒起一团火,我正伤心,管我是哪一国的女人,他一个大男人抽抽搭搭的就正常,我一个女人哭反而成了没出息?
之前见他可怜,本想与他好好相处的,可是这时候,我却只想狠狠地整他一下。
这么想着,我嘴角忍不住扬了扬,仰起头问道:“在你看来,我如今算不算是红杏出墙?”
想必是没想到我为何有此一问,他愣了愣,没好气地说:“你我孩子都三岁了,你说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