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想来,这叶风泠也是个痴人,其实水无忧现在的状态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天真地依赖着他,不排斥他的感情,更没有无视他而想着别人,可他却为了治好水无忧巴巴地跑进宫来而不顾自己的身子,若非情到深处,他也不会如此为对方着想。
“奴婢愿意一试。”
“不急,想必你昨日为我舍了不少血,若是接连无度放血,怕你受不住,而且陛下也未必肯服用,还是循序渐进吧!”
他这是在纠结!心里终究还是矛盾的,不忍心,却又怕失去。
我之所以讨厌他是因为他总想着要杀我,可如今明白了他杀我是因为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心里便有些动摇了,其实,这个人也没那么十恶不赦。
“小薇,你不是来陪我玩的吗?有什么好玩的快告诉我!”
“我们玩……捉迷藏,可是这捉迷藏要人多了才好玩啊……”
我佯作出为难的样子,宫主大人虽然傻了,但还是很上道,直接就从叶风泠身上搜出一块丝帕蒙住了他的眼睛,一边拉着我跑,一边冲着站在原地的叶风泠嚷嚷:“风泠,你不许偷看!”
跑出很长一段距离后,我冲着水无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之后拉着他拐到了另一个方向,小声道:“丞相大人很聪明的,你刚才喊了那一声,他一定知道你跑到了哪里。”
他眼睛随即一亮,“小薇,你真聪明!”
是你傻了!
也不知我是什么命,好不容易把染儿哄大了,又跑到花荣去哄语儿,现在就连宫主大人也变成了孩子,我是奶妈吗?
水无忧对御花园的结构要比我熟悉得多,折了方向之后基本就是他带着我钻来钻去,最后钻进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假山洞里,透过一些小缝隙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我杵在缝隙口凝神查探了许久,确定叶风泠短时间内还到不了这里,这才扭头看向和我挤在这一方小天地里的水无忧。我之所以会建议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就是为了创造一个和他独处的机会。
然而就在我侧脸的瞬间,正巧对上了那双墨绿瞳眸,山洞中光色暗沉,衬得他的眼睛也幽深了几分,偏偏他此刻不知为何痴痴呆呆地凝着我的眼睛,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日子,一双墨绿的眼睛比盯虱子还认真地盯着我,一盯就是个把时辰。
被他这么盯着,我的心有点发慌,眼看着那双眼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想像乌龟一样把头缩回去,一个轻柔的吻却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我的眼睛上。
“你……”一时间,我哑口无语。
他却笑得烂漫,轻微的声音在我耳边浮动,“我好像见过你的眼睛,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他……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洒了,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你……还记得楼玉吗?”
“楼玉?”
他歪着头想得很认真,我的心却有些发凉,“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叫楼玉,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你不可以告诉丞相大人,知道吗?”
“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他忽而粲然一笑,忙不迭点头。
我故作神秘地笑着,悄声道:“现在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我告诉你哦,其实我还知道很多好玩的东西,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全部告诉你了。”
“嗯嗯嗯,你说你说!”
“如果明天我还进宫来,你就让丞相大人把我留在宫里陪你,但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是我教你的,明白吗?”
“嘿!我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不会告诉风泠的!”
今天我会尽可能多给他服用一些鲜血,如果我的血真的有用,我想他最迟明天一定会记起一切,可如果没用,那我只能再用火凤鸣试着催动他体内的水龙吟,可这第二个方法是绝对不能让叶风泠知道的,所以明天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和水无忧独处。
坐在回相府的马车上,我已经是提不起一点精神,离宫前我放了一个小瓷瓶的鲜血,谎称那是今天一天的量,只有我自己知道,水无忧脑中的淤血有这些就足够散去了,可是叶风泠当场唬着他喝下去,等了约摸半个时辰,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落遥心口的剑伤、叶风泠的内伤,这样致命的伤患都可以治好,为什么偏偏现在就不行?到底是为什么?
叶风泠只当我是失血过多,回到府上立刻让人给我又是药又是汤的送来补回元气,最后叶青岚也听到消息跑了过来问候了一番。
夜里,我心思沉重,就想出去透透气,顺便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因为在知道自己的血都不管用之后,我就对火凤鸣不抱太大的期望了。
在碧水湖畔站了许久,终是毫无头绪,倒是府外更声阵阵,已然是深夜了,这时,天幕越压越沉,零星的凉意打在了脸上,随即一声低沉的闷雷透过厚厚的云层传出,下雨了!
雨来得太过突然,转眼就大了,我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赶。
经过归音堂,雨声淅淅沥沥,雨帘挂满了屋檐,一道闪电嚯地劈开,将夜幕撕扯,而屋内也随之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声。屋内早已经熄了烛火,我也不便进去,况且以叶风泠的能耐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可就在我走出几步之后,天上雷电交加的瞬间又有声音传来,我就不得不多个心了。
匆匆返回门口,敲了敲门,却是没人应,我贴耳听了片刻,里面只有一个人的气息,而且极不平稳,充满了恐惧。我望了望天,等了一会儿,一声响雷轰隆而至,果然里面气息也随之起伏。
我不由得张了张嘴,大名鼎鼎的水漾国叶相,竟然怕雷电?!可是他屋里这么大动静,怎么也没人赶来?
这雨只怕要下个彻夜了,他身上还有伤,熬上一夜,我的血岂不是白费了?
门撞不开,我就干脆跳窗,窗户打开的瞬间,雨声和雷声传进屋里也越发响亮,我赶紧关了窗摸黑跑到床边,只见白日里那个不可一世的叶风泠正蒙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叶……公子!公子!”
我隔着被子推了推他,被子下的身子一僵,黑乎乎的脑袋慢慢从里面探了出来。屋子里再黑,多少还是可以看见对方面目,他俊脸上的惶然之色尚未退去,在看到我的时候除了愣神还多了些难堪。
“是你……”
“你”字还未落音,一道刺耳的闪电就凌空劈开,他哪里还顾得什么难堪不难堪,当即紧紧捂着耳朵趴伏下去一动不敢动。他这个样子,我也无心去笑话他,只当是又见了个小孩子,俯身从背后抱住了他,紧紧握住他的双手,贴在他耳边柔声道:“别怕,有我陪着你!”
老天好像是特地来教训他似的,居然雷电不断,他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整个心弦都绷着,后来许是累极了,才渐渐开始入睡,而我这个陪护不得不一直帮他捂着耳朵。
迷迷糊糊中,他抓着我的衣服一会儿喊爹,一会儿喊娘,声音都带着哽咽,也不知梦见了什么伤心之事……
一夜没睡好,眼睛刚睁开的时候酸酸胀胀,十分难受,我不得不用手挡着刺目的晨光,这才发现手臂也有些酸疼。
“醒了?”
这声音……
我赶忙起了身,只见叶风泠一身白色的单衣,支臂曲腿侧卧在床榻内侧,浑身透着股慵懒,唇边含笑,毓秀俊美的脸容也因此越发柔和如玉。
“奴婢冒犯了,奴婢这就离开。”
“不急,昨夜,你做得很好,回头去账房领十两银子,只是这件事情不可传出去。”
“是!”
“去换件衣服收拾下,稍后再随我入宫。”
“奴婢告退。”
出了门,笑意终于禁不住溢出了嘴角,这家伙实在爱面子,难为他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还在那里耍帅,噗!
进宫耽误不得,我一路疾奔,一时没刹住,竟与叶青岚撞了个正着,听说她是有武功的,这一撞力道不小,她却没有被我撞得退步,反而有力地撑住了我,美丽温和的脸上非但没有责备,反倒是笑意盈盈。
“看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哪个阿猫阿狗给撵着了?”
她对我好我很感激,可被她这么抱着我实在是不习惯,赶紧退开一步,答道:“是公子让奴婢随他进宫,奴婢不敢耽搁,所以才走得急了些。”
“哦,原来是被风泠撵着了!”
“啊?”我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这姐姐当的,竟然拿自己的弟弟来调侃。
她神色柔和地看着我,轻声道:“你进府这几日,总算肯对我放下戒心了。”
“我……”
“我明白,你是为了掩饰身份,怪只怪风泠他对你心存偏见,不过我相信,总有一****会理解你并非他所想的那般。”她顿了顿,又道:“谢谢你。”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道谢,想问,她却已经先我一步离开了。认识这对姐弟不久,他们地位尊崇,权势滔天,又有着让人着迷的好皮相,在谁看来都是“完美”二字的代表,可是为什么……在他们身上,有种忧伤……我甚至怀疑他们那扭曲的性取向也是源于此。
叶风泠、叶青岚、敬总管、兰芷露,到底隐藏着什么?
再进宫,行程和昨天几乎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陪水无忧疯玩,只是这家伙一直冲着我挤眉弄眼,吓出我一身冷汗,生怕叶风泠看出什么。
“风泠,让小薇留在宫里陪我玩吧,我一个人在宫里好闷啊!”
“让她留下?”
叶风泠斜扫了我一眼,有些犹豫,可水无忧眼巴巴地看着他央求,他又十分宠着水无忧,哪里经得住?
最后,他宠溺地笑着,摸了摸水无忧那一头漂亮的卷发,“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就让她留下吧!”
“小薇,你过来!”叶风泠把我叫到了一旁,“知道让你留下做什么吗?”
我点了点头,“公子放心,奴婢会仔细照看陛下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