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动情地在我脸上落下一个个清浅的柔吻,我避不过,也懒得避,径直将手攀到他心口处,五指成爪,压入他软软的皮肉些许,做意欲挖心状。
他竟是真的看也不看,不知是洒脱,还是彻底地放弃了自我。
他宠溺地望着我,柔声笑语:“你想要这颗心?那我便给你,但,我要你。”
倘若我真是挖人心肝夺人灵魂的妖魔,那他此刻便是在为一时之欢愉满足而与恶魔协定,放弃自己的心与灵魂,永不入轮回。
这个意识令我心寒。
我这厢里为他的癫狂分了神,他却已经低头伸舌长驱直入,充满欲望的男性气息浑浊地扑在我的脸上,我有点慌了神,明明自己有那么多男人,到如今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形。
无疑,要我就这么接纳他是不可能的,奈何我所面临的最关键的问题是……我没有力气,不能说话。
本想伸手推开他,可绵软的手贴到他精壮的胸脯成了一下一下无力地按压,甚至激得他喉头发出一声声动情的闷哼。
本想干脆去咬他的舌头,可牙齿使不上劲,反倒像是我在含住他的舌头回应他,惹得他越发卖力。
本想大喊着告诉他,叶风泠,你奶奶的,老娘是你的情敌,不是你的情人,可张口,却只有一声声可怜兮兮低柔软媚的呜吟。
想扑火,却终究都变成了火上浇油,我真是郁闷得想撞墙!
我推在他身上的手无力地滑落,黯然地想着,难道今夜我楼玉真的要耽一次美了吗?
楼鸣老娘啊,不孝女对不住您老人家啦!
身体被他抱起,轻轻放到了红纱飘飞的锦罗床上,银色的发丝撒了满床,缠绕在指尖。
他以手臂撑于我身体两侧,桃花眼痴迷地端详着我身体的每一处,低低地赞叹:“你真美,美得让人不忍亵渎。”
那你就不要亵渎啊!
到了这个份上,我清楚自己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凭这个混蛋一刀切了。可是眼下我这样的男儿身情形,别说是他,就是换做我任何一个男人,我都是万万不愿的,我……我……我不想被爆菊啊!!!
我无比悲戚地眼含泪,乞求地望着他,不停地向他摇着头,想做最后的挣扎。
见我如此,他神色温柔地捧着我的脸,低柔的嗓音带着情动时的喑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会很温柔地待你,以后,我都不会再伤害你了,不会了……”
此刻,在他眼里我其实是个陌生人,只因有着与那个他所认识的楼玉相同的脸,他便把自己的情感倾泻在了我这个陌生人的身上。
但是……
我望着他的目光含着悲悯,他说我的出现应了他的心意,楼玉的脸让他暗生情愫,但一直以来的意念让他觉得自己是喜欢男人的,是不可能喜欢上那个他所憎恨的女人的,可偏偏我这个有着楼玉之容的人又是个男儿身,所以,他入魔了。
其实,他痛苦,只因他到现在终是没有看透自己的心。
古来情之一物,折煞了多少世人……
避不过了,逃不掉了。
看着他痛苦而情迷的俊美脸庞,我放弃了毫无用处的挣扎,手臂轻轻抬起,看着红纱飘过指尖,一声轻叹飘出唇畔。
随他吧……一夜……救赎……而已……
一夜春宵尽,月影西斜,耳边传来丝丝缕缕淡淡的呼吸,可我,未眠,望着床顶出神。
此一夜,脑海中出现很多东西,关于锦绣宫的幼年,关于我自身的灵术……很多很多,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东西被我遗失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这时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像起初那么无力了,如今的我已经不再那么懵懵懂懂,世外仙术的个中情由也渐渐明了,脑中回忆着初世在锦绣宫修炼的灵术,我开始静静地运行体内的仙灵力,不一会儿,我的身体开始发出淡淡的白色光晕,平坦纤弱的胸渐渐变得丰盈,下体也发生了变化。
这便是身为精怪的妙处。
益于我父为九重仙君,母为万年妖灵,我生来便是人形,免除了一般精怪修炼人形的太多波折。通常精怪一生有两次选择自身形态的机会,一次是真身,一次是人形。
精怪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对真身做修整,而我幼年只是单纯觉得雄孔雀的尾羽漂亮,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雄雀之体。
自我得了雀翎玉,体内的仙灵力便在潜移默化中不断苏醒,昨夜就是顶峰,而我便在这个机会彻底恢复了我的妖仙之体,不再是平日里那副非人非妖的半吊子。
可是碰巧的是这是完全身为妖仙的我成年之后第一次化为人形,精怪成年后化为人形便要选择人形的性别,选择的方法便是与人交合,若是选择了与女人交合,便是选择了男性之体,相反,我与叶风泠发生了关系,也就是说此后,我就彻彻底底是女身了。而我开始时之所以会是男儿之态,就是因为我以前选择了雄雀之体,我体内的仙灵力便默认为我偏向于喜爱男体。
我坐起身子,端详着身旁男子的睡颜,收敛了平日对我的嫌恶恨意,此刻的他嘴角含笑,俊美至斯。
我伸手抚过他的眉眼,鼻梁,嘴唇,下巴,最后停驻在他起伏的胸膛,心房处,与生俱来的妖性让我勾起一丝妖邪玩味的笑。
昨夜,他说什么来着,要把这颗心给我吗?
如此想着,我的五指当真曲起成爪,我知道,只要我稍稍用力,他这颗静静跳动的心脏便会到我手中,以后,他不必痛苦纠结,我也省了他的刁难,省了为他烦心。
可是最终,我的手还是无力地滑落。
我抚了抚额头,嘴角浮上一丝苦笑,我与这叶风泠也实在是孽缘,每每我想恨他厌他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个让我恨不起厌不起的理由,以前恨他,却又觉得他可怜,不忍追究,而如今他对我做了这种事,我想恨他,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却又是恰巧帮了我一把,真真叫人无可奈何。这情形倒是与当初与无忧时颇为相似呢!
叶风泠啊叶风泠,我此番入世为人可以说是为历情劫而来,情劫本难过,连我父君那样曾贵为九重天君都险些万劫不复,你还偏要来给我掺上一脚,是故意要为难我吗?
不知如何应对,我躲就是了。
趁着此夜天还未亮,我越过他的身子下床,站在窗前捏了个转魂之诀,风流宿夜的实体身子顿时变得透明,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难得魂魄离体,不趁此做点什么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当即翻身跃出窗外,身体轻飘飘地浮在当空,目光四下扫过,最终锁定某一处。
皇城外围的一处官邸。
我翘着腿悠闲地横卧在屋顶,俯视着这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官员府宅,普通吗?是啊,很普通,水漾国大半的官员居所都是这样的建筑结构,可是唯独这一家,阴气沉沉,不知被人用什么方法强行压下了那冲天的血腥之气,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临烨才至今未能把临琨揪出来。
这府宅中东面还有少数活人的气息,其余地方均已无生气,院中穿着奴仆衣衫来来往往的人都神色木然,面目苍白,可见早已经变成了嗜血傀儡。
我已经嗅到了临琨的气息,上回在西郊他定然与临烨对峙过,而他居然侥幸逃脱藏匿于此,可见此人心计确实了得,我此来只为打探,并不想打草惊蛇。
于是,我飘身去了东屋。
这个时候本是酣睡之际,可屋中却隐隐有私语传出,我挑了挑眉,穿门而过,屋中床幔低垂,两夫妻正并肩仰躺,那私语显然来于此。
“夫君,我这心始终七上八下的,那个人到底要在我们家逗留多久?”
“夫人,你就别念叨了,让此人住在这里是太后娘娘的懿旨,我怎能抗旨?就算我有胆违抗太后懿旨,要把那个人撵出府去,他肯吗?到时候只怕你我也难以活命!”
夫妻二人呼吸中带着深深的恐惧,女人缩进了男人怀中,忧心道:“夫君,我怕啊,你看咱们府中大半的下人都被他吸干了,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人在睁着血红血红的眼珠子要咬我的脖子,我只要……只要一想到那尖如匕首的牙齿嵌进我的肉里,我就浑身发冷,夫君啊,要不……要不你派人去求求太后,赶紧让那个人走了吧……”
“我早已派人递过话了,可那头始终没有回应,可见太后不会应允,不过夫人你也无需太过忧虑,我好歹是太后娘娘的下臣,此人既然听命于太后,想来不敢对我怎样,他若单是对我府中下人下手,就随他去吧……”
没想到太后的爪牙竟已渗进了水漾的朝堂。
这夫妻两人的谈话让我眯了眯眼睛,暗中在屋内设了个结界,不管这里发生什么,临琨都不会察觉,我勾出缕缕似有若无的寒风绕过两人颈畔,又制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夫妻二人立马惊恐地大叫起来,抱作一团。
“夫……夫君,是不是那个人来……来……吸……”
只要自己的命稍有保障,便不顾下人的死活,纵然是无可奈何,但此二人品行实在恶劣,这番算是给他们个教训。
唔,该回去了……
宫中,一片沉闷的死寂。
明皇的銮驾仍在,可见那人并未离宫,唔,真想看看若我死了,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嘿!
漪澜宫外,宫人们战战兢兢,气氛极其压抑,仗着没人能看到我,我堂而皇之地迈着大步晃进了内殿,却惊讶地发现御医们都被撵了出来,个个脸色惨淡地缩着脑袋跪在地上。
难道那两人见我断了气绝望了?
就在这时,那重重帐幔后传来一声鄙夷的闷哼,“哼,堂堂一国之君装神弄鬼,毫无用处!”
“水皇此言可是有何高见?”镜惊鸿挑衅地回嘴,但这软媚轻佻的声音却比平常多了些许压抑和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