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得看向正一脸疑惑与楚瑜函发呆的水清涟,没想到她对云洛竟是如此念念不忘。
云洛,云洛,我实在是有福啊!
想到水清涟拿自己宝贝弟弟的婚姻做生意筹码,我对她有种怨念不满,再说我再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也不好交代,便一个人悻悻然地离开了茶馆。
不能给人肯定的答复,就不该给人希望,我并不是真的打算追上去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我只是无意识地嗅着水清漪留下的气息前行,他匆匆离开,我又无心追逐,所以走了一段之后,我仍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但是我迎面撞上了另外一个人,柳松青!
早上凤翔大殿我还特地留意了她,她老人家脸色很差,这时我见她一人神色郁郁地晃荡在大街上,脸皱成了苦瓜,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国事,还是家事?
“柳相,楼玉见礼了。”
“楼玉?”
我用的是真名,却不是玉楼,她正困惑,抬头见是我,脸一绷,重重一哼,二话不说,踏着大步与我擦身而过。
几年前她就曾对我有所不满,但后来总算化解了,可我不解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再次变得这么恨我,简直就像杀父仇人。
我想不通,忙追了上去,“柳相慢走,楼玉可是做了什么错事,令您如此不快?还望大人指明,我好改过!”
(这是补齐这两天欠下的最后一更,然后嘛,咱就不欠债了,稍后会慢慢奉上今日的两章正常日更)
她看也不看我,继续前行,忿忿道:“微臣与皇后无话可说!”
这个柳松青实在是个老顽固,有什么话讲清楚不好吗?
“柳相,楼玉只想问一句,柳相如此厌我是为国事还是私事?”
她的脚步蓦地停下,目光十分复杂地望了我一眼,神色间的忿然和厌恶渐渐缓解,化作了深深的无奈,“微臣家中有事,先行一步了。”
远去的背影笼罩着无尽的忧伤,她那一声自言自语的低叹我听得分明,“哎,无罪他人,只怪天定我儿无福……”
她如此愤怒是因为夕雅……
夕雅……怎么了?
思忖片刻,我悄悄跟了上去,她不会欢迎我到府上,我便翻墙而入。
柳松青一回到家中就命人准备车马,像是要出行,我这才知道她那句“家中有事”原来不是推托之词。我四下里张望,飞身去了夕雅的房间,房间里很整洁,唯一的古怪便是属于夕雅的气息极淡,这里……不像是日日有人居住的样子,可是他那样的性子能去哪里呢?
柳松青出行……夕雅不在家里居住……
难道……柳松青是要去找夕雅!
我不再耽搁,转身就走,这时,相府门外的马车已经驶行,除了驭车的马妇便只有车内的柳松青。马车驶出了城门,一路向南,眼看着便是到了凤鸣山脚下,马车却忽然拐了弯,在与凤鸣山遥遥相对的一座翠山下停住。
柳松青没有让马妇跟随,只是一个人蹒跚着上了山,上得半山腰时,这荒山之上竟然出现一处石砌的台阶,我举目望去,台阶尽头赫然是一座幽静古朴的寺庙,看那庙前的香鼎青烟不绝,想来这里香客不少,并不荒败。
看着庙台前那些来来往往的和尚,我的心通通作响,隐约间一个意识浮上,却又残存着最后一点希冀,不要,千万不要。
“师父,我是来找望尘的。”
“望尘正在随空明师父诵经,施主稍候,容小僧去禀。”
望尘……望尘……
小僧去而复返,带着柳松青到了寺庙后的一处山林,林中竹叶萧萧作响,格外的宁谧,也越显萧索。
不一会儿,一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娑娑而来,灰色的僧服松松垮垮地挂在那孱弱高挑的身上,柔柔地扫过道旁的花叶,透着一种莫名的忧伤。
人,还是那人,忧郁俊美,雅达脱俗,可是一头乌黑秀长的青丝没了,整个人更是如失了灵魂的躯壳,毫无神采,唯独看到柳松青心痛的神情时,他的眼中才闪过些愧疚和忧伤。
“孩儿拜见母亲!”
“小雅,你近来又消瘦了,寺中日子清苦,还是跟母亲回家吧!”
他摇了摇头,“母亲,孩儿如今已是出家之人,本不该再留恋凡俗,奈何挂念着父母,才三番四次与母亲相见,至于下山,望母亲别再提了,孩儿之心,已死!”
柳松青哀叹道:“小雅,你出家不是因为你看透,恰恰相反,是因为你对那人执念太深了,你的心因她而死,倘若母亲告诉你,如今她活着回来了,你当如何?”
话音落下,那双空洞绝望的水眸登时睁大,惊诧地望着柳松青,迟疑的声音含着颤抖,“母亲,您……您说什么?”
柳松青看着儿子的痴样,叹道:“今日朝堂上,我和百官都看见了她,她确实未死,如今,回来了。”
“回来……回来了……她回来了……”
他嘴里失神地呢喃着,身子踉跄后退,狼狈地靠在了一颗翠竹上,掌心捂着嘴唇,低低的哽咽从指缝中泄出,串串泪珠滚落,沾湿了手指,“她没死,她没死……”
一声,一声,时喜,时悲。
“小雅,她若真值得你痴心交付,必不会弃你不顾,跟母亲回家去。”
夕雅闻言,泪盈盈的眼中闪烁着希冀,却忽然被绝望取代,“母亲,我既已出家,便决定断绝俗缘,儿此生注定与她无缘,便会忘了她,母亲下山去吧,儿先回去了。”
“小雅……”
柳松青大声喊着,却留不住那匆匆逃离的背影,只能在原处怔怔地站着,老泪纵横。
我满含歉疚地看一眼柳松青,转身追着夕雅而去。
禅院一间极为幽径的厢房中,阵阵伤心绝望的低泣不绝传出,让我恨透了自己,我明明不想伤害他们,明明想让他们得到幸福,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到头来我只看到了他们的眼泪,我……真的不喜欢男人的眼泪,一点也不!
他蜷缩在门板后哭了好一阵子,才红肿着眼睛起身,在屋中搜寻了半天,在一个抽屉里拿出一面被尘封了不知多久的镜子,灰色的衣袖拭去镜面的灰尘,倒映出那消瘦的脸庞,和青丝尽去的头顶,本就不佳的面色瞬间惨白,铜镜滑落,在青砖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毫无血色的嘴唇被他咬得渗出了血,鲜红的血珠从嘴角划下,凄艳瑰丽,让我看着心态,想上前阻止他,他却在这时整个身子滑落到地上,颓然绝望。
“青丝断,情丝断,情俗断,大人,夕雅终是无福得你垂怜,夕雅已无颜再见你了……大人……”
我明白了,纵然我此刻现身,他也不会愿意见我,冒然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其实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佛法经久不息有它存在的魅力,参禅诵经看似枯燥乏味,可日子久了,它会渐渐磨平人的欲望,让人不再有入世的渴望。如果再过几年,夕雅习惯了青灯古佛的日子,怕是谁也无法劝他还俗。但现在不同,如柳松青所言,夕雅遁入空门并非是他真的看透了凡俗,如今我的回归让他死寂的心复苏了,我完全可以趁这个时候断绝他一生献佛的念头。
可是他现在根本不愿见我,女为悦己者容,男儿也一样,满头青丝是他的心病,是关键的结,想劝服他,我必须解开这个结。
生发……生发……
要想短时间内生发,只有施以灵术的万年何首乌,世间罕有。可是……
为了他,我必须一试!
(艾玛,今天的更总算完了,还得去赶明天的,苦逼的娃啊……-。-)
“夕雅!”
我低唤一声,却没有现身,他惊得立刻抬起了头,惶然的目光不停地在屋中张望,“谁?”
我扶起他削尖的下巴,心疼地看着他眼中的紧张和迷茫,柔声道:“夕雅,是我,虽然我想让你知道我并非肤浅之人,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而非那些无关痛痒的浮华之物,可是我也曾遇到过和你同样的境遇,我明白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夕雅,我不逼你,我只求你给我点时间,好好地在这里等着我,不许做傻事,知道吗?”
他嘴唇微张,瞪视着前方,双手缓缓抬起,迟疑地触上我的手,那一刻,他的手像是被火灼了一般迅速缩了回去,狼狈地背过身子,乞求道:“大人,求你,不要看,夕雅不愿让大人看见我这般丑陋的模样……”
我深吸一口气,佯怒喝道:“夕雅,在你眼中我便是这样肤浅?你以为我喜欢你便是喜欢那几缕头发?”
他背对着我,哭道:“夕雅知道大人不是,是夕雅自己无颜见你,大人,是夕雅无福,不配得大人宠爱,您便忘了我吧……”
“夕雅,你糊涂!”我斥责一声,强横地从他身后抱住了他,抓住了他的手,他实在是太瘦了,瘦得硌手。“但凡是我楼玉愿意接受的男人,我便不会让他受丝毫委屈,你现在不愿见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求你,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我有样东西要给你,你记住没有?”
在找到万年何首乌之前,我本不该就这样冒然出现和他对话,可我实在是担心,我担心他心生决绝,做出什么傻事,他这性格……我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他不再这么忧郁?
他犹豫着点了点头,我这才一咬牙转身离开,“等我!”
千年何首乌尚且难得,何况是万年,而且什么生发的灵术我根本没有学过,我只能去锦绣宫一试。
锦绣宫与花荣相隔甚远,但短时间内赶到对我来说倒也并非难事,到了锦绣宫,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去了乾元殿,毫不犹豫地跪在了父君的画像前,磕了三个响头。
“父君,女儿本不该来叨扰您和母亲的清修,但女儿既然认定了柳夕雅,便不能对他不管不顾,您二老生死阔别方能得如今的逍遥,本是至情至性之人,定能明白女儿的一番痴心,请父君帮我!”
当初被老头们逼着参加祭典,我恍惚看到画像上的肖像笑了一下,那时我只当是幻觉,但现在我知道,一定不是,可是我跪了许久仍不见有任何动静,心里有些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