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若有所指道:“娘亲知不知道,皇祖母名讳是月凤来,月姓,在其他国家本没什么,可是娘亲曾经是月盈国的人,应该知道月姓如果放在月盈国意味着什么。”
月姓,在月盈国意味着皇族。
我大惊,“你皇祖母是月盈皇族?”月盈国的女人,有着男人的血性,不让她泄愤,她确实不会善罢甘休。
博儿郑重地点了点头,“父皇说皇祖母当年本是月盈国的公主,看上了微服去了月盈的皇爷爷,那时候皇爷爷还只是镜明国的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皇祖母却已经是月盈既定的女皇人选,可是皇祖母为了皇爷爷放弃了皇位,随着皇爷爷做了个小小的后妃。”
“既然你皇爷爷不喜欢你皇祖母,那为什么要娶她?”
“因为皇祖母背后有一个月盈国啊,那时候皇爷爷就料到各国终有一天会打破隔绝的局势的,而且皇祖母确实有谋略。”
是了,之前说镜裕凌在爱上那个女人之前心里只有皇图霸业,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娶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女人确实符合常理。可是太后既然是月盈公主,又为什么在后来让镜惊鸿吞并了月盈国?
“娘亲,父皇说皇祖母是女尊国的女人,她有野心,有占有欲,月盈本来就该是她的国家,即使她成了镜明的皇后,也不能把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白白给了别人,而且皇祖母想把天下每一个角落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好找出皇爷爷的下落啊!”
哦,明白了!
我低头看向怀中得意洋洋的俊俏小人儿,忍不住紧紧搂住他,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博儿简直就是本万事通,把这样一个小东西揣在怀里简直就像揣了本电脑。
“娘亲是不是觉得博儿很聪明?”
我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他却咧嘴一笑,脆声道:“可是这些都是父皇告诉博儿的,娘亲可以把父皇带走!”
呃……
他这是在推销吗?还是在遣散?
就在博儿双眼晶亮地向我说明他父皇如何如何艳媚无双的时候,一个清越含笑的声音传入帐内。
“看来博儿身体大好了,父皇看了心中甚慰!”
我怀中的小人儿软乎乎的身体闻言便是一抖,转眼扑进我怀里泣不成声,“娘亲,博儿心疼父皇,不想看父皇孤零零的一个人,娘亲,你不要不理父皇……”
直觉告诉我,这两父子的斗法,我绝对不能掺和,不然会成绝对的炮灰!
镜惊鸿颀长俊秀的身影没骨头似的晃到了我面前,五指长伸,老鹰拎小鸡一般把博儿拎到了半空,四目相对,同样的深幽乌黑,一双媚色流光,一双泪意凄凄,一大一小两个妖孽,我看着看着,笑容不由得溢出了嘴角。
无论如何,我想看到他们幸福。
“又想算计父皇,皮痒了,嗯?”
博儿咧嘴一笑,亲昵地搂上了镜惊鸿的脖子,“父皇英明睿智,博儿还是及不上父皇,父皇!”
镜惊鸿只有在面对博儿的时候才会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娘亲怎么了?”
“娘亲被父皇的美色迷傻了!”
“嗤,混小子!”
听着他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我暗暗咽了口口水,收敛好自己的心思。
“太后是要开战了吗?”
我才一问出,镜惊鸿脸上的笑容蓦地隐去,眸色深沉,“博儿,可愿随父皇去找皇爷爷?”
“嗯,父皇去哪里博儿就去哪里,博儿不会让父皇一个人!”
镜惊鸿浅笑着拍了拍博儿的小脑袋,拿过一旁的小毛氅为他披上,看这架势,他是真要去水漾国找那个抛弃他和他母后的负心人了。
他淡淡地瞥向我,那神色间暗含着一种揶揄,“小玉儿可要去水漾看看?”
我知道他是暗指水漾的男人,可他哪里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却是他,就像博儿说的,我也不想让他一个人。所以我当即就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黯然,他以为我如此积极当真是为了见无忧……和叶风泠,不知为什么,叶风泠也在不知不觉中和我绑在一起了。
他扫了眼我身上的轻纱羽衣,取过自己的毛氅就要往我身上披,我笑了笑道:“我如果真的怕冷昨夜就已经冻死了。”说罢,我亲手为他系好了带子,其实我知道以他现在的修为也是不怕冷的,可是他的心是冷的。
看着那张白皙艳美的俊脸在黑色的毛氅中越显高贵明媚,我的心却像针扎般的疼。
他怔愣地望着我,伸手拂去我眼角的一滴泪,浅笑道:“小玉儿,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吸了吸鼻子,转身把博儿抱起,绽出一抹笑容,“镜惊鸿,我们比不比看谁先到,如何?”
他眯眼一笑,眼波荡漾横来,看得我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小玉儿的翅膀果真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不知咸鱼会翻身吗?”
话音未落,我已抱着博儿先他一步闪出了大帐……
镜惊鸿掌握了速行决,加上他本身那盈可踏柳的轻身功夫,最后竟是与我同时站在了相府屋顶上,让我好不郁闷,这人简直是个千年难遇的天才。
可是,自从接近相府,他的脸色就变得很差。
我理解他的感受,对那镜裕凌的作为也并不赞成,可是说到底谁都只是为了一个情字,我不愿意看他动手伤人。
“小玉儿……”
我不知他怎么在这时忽然叫我,急忙应了一声:“嗯!”
他的声音,很冷,还带着某种迷茫,“能掩去我的身形吗?”
我想了想,张开一个结界将我们三人围在了一起,这样一旦他做出什么太过的举动,我也能及时阻止他闯出去。
“他在哪里?”
我看了他一眼,走到他前面寻着镜裕凌的气息而去,在相府中,兰芷露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碧水湖畔的风铃旁,镜裕凌对她寸步不离,这次也是一样。
远远的,就看到了那熟悉的情景,美丽却疯癫的女人望着湖水发呆,俊美而非凡的男人神色温柔地在一旁守着,望着。
那是……一幅很美很美的画面……
“空予我江山无限,留不住知己红颜。王者路又有谁陪伴,携手百年?天涯路与谁走遍,远离那权利烽烟?唯愿此生魂梦相连,月下花前……”
女子婉转低哑的歌声在湖边飘荡,唱进了镜裕凌的心里,镜惊鸿说镜裕凌在得知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为妻后就变得感情用事,或许,那是因为他在得到江山却失去红颜后才发现,江山无限终究比不上红颜相伴。一个帝王,为了所爱的女子舍弃如画的江山,这是值得敬佩的,他唯一的错,就在于负了家中的妻儿,可是……
选择,永远是最难的,就算他想在拥有爱人的同时照顾妻儿,可是无论是月凤来,还是兰芷露,她们都不是会与人共侍一夫的女子,在这两难的选择中,镜裕凌选择了自己最想要的,但……
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注定无法摆脱日后的恶果。
不知不觉中,伴着那歌声,浓浓的忧伤在蔓延……
“空予我江山无限,留不住知己红颜……”
镜惊鸿忽然低低地念出了那两句歌词,我的结界虽然可以阻隔声音,但是从镜裕凌和兰芷露的反应来看,我知道他们听见了,镜惊鸿他自己用灵术把声音传了出去。
“谁?”镜裕凌低喝一声,第一反应便是挡在了兰芷露的身前。
但不知为何,兰芷露却轻轻地按下了他的手,十分淡定地向我们所在的方向望来,但她目光并没有完全专注地投射过来,应该只是凭借声音确定了方位。只是……
她为何不装疯了?
我和博儿几乎是同时都望向了镜惊鸿,只见他扯了扯嘴角,却意外的没有预想的愤恨,他盯着镜裕凌,说道:“为了一个女人舍弃江山,抛妻弃子,只为这样默默无闻地站在她身后做个护卫奴仆,你可曾后悔过?”
没想到他甫一开口,问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为了一个女人舍弃江山,抛妻弃子,换做是他,他会吗?
敬总管……不,是镜裕凌,他敛眉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莫非你是……鸿儿?”
听见昔日的父皇这样唤他,镜惊鸿神色间流露出些许抵触,但他更执着于自己的问题,再次问道:“你后悔吗?”
“鸿儿,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明白什么才是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我曾以为皇位江山是我最应该追求的东西,可是我错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一开始为了江山舍弃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失去之后才会明白吗?”他低低地沉吟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镜裕凌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复,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道:“鸿儿,回去告诉你母后,亏欠她的是我,镜明和水漾的将士们是无辜的,百姓更是无辜的,我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我迟早会给她一个交代。”
镜惊鸿猛然抬头,目光如刀射向镜裕凌,但镜裕凌是看不到的,他嘴角噙着冷笑,说道:“父皇,你最大的错不是你为了自己所爱的女人抛妻弃子,而是在你离开之前没有将你的妻儿杀死,你当初的优柔注定了日后要用自己和心爱女人的性命来偿债,你害了你自己,害了妻儿,更害了你心爱的女人!父皇,你这辈子都是失败的,甚至于……你舍弃了那么多,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你都不曾真正的占有。”
看着这样的他,我忍不住抱着博儿向他靠近,我只是不想看着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说完后,目光没有做任何停留,转身就要离开,转身的刹那,他没有察觉到我和孩子离他这么近,猛地愣了一下,之后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
“玉儿,可还记得你曾答应过,要为我做三件事?”
“是两件!”
他莞尔一笑,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说道:“记得就好。”
说完,他把博儿从我怀里抱了过去,再不理会镜裕凌,转身就走,我自然是要跟上去的,可是才跟了一步,他就转身看向我,“玉儿,不必再跟来了,这里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