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满怀期待忧心的眼神,我也开始逼问自己,我真的……不曾对眼前之人动过心吗?
也许是因为自小被姐姐宠着惯着又四处闯荡的缘故,我的心变得不再像其他男子那么安然认命,天下女子无数,我想自己寻到令我心动的那一个,虽然,很渺茫……
身为巨富水家的嫡公子,水家继承人的亲弟弟,身边总有无数的人想巴结,看不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不,那些阿谀奉承全是假的,她们看中的是什么?是我的皮囊,是水家的财富,有时候看着她们谄笑虚伪的嘴脸,我真恨不得把剑架在她们脖子上,问问她们想娶的到底是一生相伴的人,还是一张容易老去的脸皮?又或者是那真金白银?
遇上她,不是意外,那一次本就是姐姐刻意的安排,那阵子,花荣处处都是有关她的流言,其中有好的,说她如何有才情,如何美丽非凡,也有不好的,说她与容王女皇暗通款曲。我不明白一向疼爱我的姐姐为何会将这种媚主馋臣引见给我,还要我多多与她接触?她若敢对我眉来眼去,我便剜了她的眼睛,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便砍了她!
可是,都不是呢……
一曲《秋水》,我故意弹得变了味道,她却直言不讳,不像以前那些人那样好言奉承,更不像那些人一样巴不得为得到我而休夫,她直视我的眼睛那么干净,没有一丝歹念,有的只是对自家夫君的温柔宠溺。
我说要与她的夫君做兄弟,她也没有一丝的歧念,还在那里傻乎乎地想,还说什么夫君会高兴,她不明白,我说的兄弟并非她想的那么单纯,若是她的夫君知道,不与她闹便算不错了。
一开始,我对姐姐说非她不嫁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世间如她这般真诚的女子不多了,我不想再找了,若能嫁她也不错,可是我没有想到后来,我会陷得那么深。
听说姐姐把她带去青楼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可是姐姐说她那日对着暗香那样的男子都一副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又觉得她确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不为身边的表相所迷惑,只是在意着自己心中所想所念,我越发觉得能被这样一个人放在心上必定十分幸福。
花神会那晚,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出去走走,却意外地发现红线的那一头,是她,我一直知道她的美是世间难寻的,连男子都自愧不如,可是那一晚,戴着面具的她在灯火之中如花神下凡,迷了多少男儿的心。这样一个女子,如何能令人不心动?何况,是花神选定的姻缘。
直到后来,看着她为分娩的夫君焦急得窜上跳下恨不得爬窗而入,想着她那日的言谈举止,我总是想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会如她那样像个孩子不管不顾。但是另一方面,我又深深地羡慕着,或许在女子看来,她这样的人有些没出息,可是在男子眼里,这样的人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我也想成为被她如此呵护的人。
(所以说敢跟女主抢男人的女配注定是悲催的,抢亲啦……)
姐姐总是不愿让我给人做侍,生怕委屈了我,所以在得知楼玉已有夫君之后就再不带我去见她,说是怕委屈了我,可是姐姐不明白,给那个人做侍好过做那些伪君子明媒正娶的正夫啊!
那一次,我看不惯苇王欺凌那位柳家公子,这柳家公子的事情我也听说过,而且花神会那夜,他的红线也和我一样,与那个人连上了,说来有些好笑,我帮他除了同情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因为花神会牵定的姻缘从来就没有错过,我想这个柳家公子说不定日后也会成为我的“兄弟”,既是一家人就该帮一帮才是。
技不如人,我本以为自己就是不死也要摔残了,可是……
这就是所谓的天公作美吗?我……落入了她怀中,每个男子都有那么一个梦,期待着某一天,有那么一个人在你身处险境的时候从天而降,为你遮挡风雨,而如今……
看着她凛然而立,谈笑间与那位连姐姐都要退避三舍的苇王对峙,我赫然惊醒,没错,这个人,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
我一面想着不能错过这个人,却苦于没有机会接近她,我是男子啊,冒然去找她,实在是不妥,后来老天给了我这个机会,可是那一次……她浑身浴血,像被天地遗弃了一般独自蜷缩在街上,一直以来,她都是清雅如玉,言笑晏晏,这样落拓,落拓得让人心疼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
她似乎一直在做着噩梦,抓着我哭喊着不肯撒手,不顾家仆的劝阻,我整整陪了她一夜,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已经名满花荣的女子这么脆弱。
“若是后日祭祀顺利,我还能在花荣安然立足的话,我……我会再来找你的!”
她知道我的心意,这是承诺吗?楼玉,我得让你知道,既然许诺了,你就休想甩开我。
看着她受惊般落荒而逃,我第一次不顾形象,开怀大笑,她很傻。
是啊,就是这样,了解得越多,便也陷得越深,在得知她尸骨无存的那一刻,在我下意识地说出此生不再嫁的那一刻,我被自己这个念头惊住了,原来……逃不开的是我啊……
后来,听说她未死而归,我恍惚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但是她却躲着我,失去一次之后,我不想再坐等了。
在蓬莱她也总是对我躲躲闪闪,但是那一夜,她醉了,误入了我的房间,我想,或许只有这有这个办法了,可是……
那明明是她啊,为何就不是呢?那温柔的眼神,孩子气的举动,傻傻的笑容,为何……
楼玉,你可知道在割发断情的那一刻,伤的不仅仅是头发,还有我的心,你为何就是不肯接受我?我不在乎与人分享你,我只是想日日看着你……
听说她又来花荣了,陈家来提亲,我答应了,楼玉,我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还是不行……那你就准备记着我死去的样子吧!这笔生意我已经亏本了,总要为自己捞回点什么,哪怕只是你偶尔一声叹息……
唢呐笙箫在耳边响着,让我有些厌恶,万一声音太响,让我听不见她的回答该怎么办?
“楼玉?”她久久不语,我怕她又跑了,伸出手想碰到她,不料,被她握住,暖暖的体温传递过来,让我心安。
“清漪,其实……不是没有的,我想……若是对你无心,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我大概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我听后,整颗心终于……放下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可是我很想臭骂她一顿,楼玉,你这个混蛋,你这猪油蒙得也太多了!
她温柔地为我拭着泪水,轻声哄着我,终于,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是……万一她反悔了怎么办?
“楼玉,我想看看你。”
“这个……你不怕被人看见?”
她鬼鬼祟祟地嘟囔,我气结,拽着她的手拧了一把,“怎么?你还想着这场婚礼能成?”
“那也……啊,别拧别拧,逗你呢!”
她鬼叫着,渐渐出现在我面前,蓦然出现的她,离得这么近,让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暗自咬了咬牙,心一横,打散了被金冠束起的头发,又将身上的喜服半褪,单肩外露,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我抄起长剑对着轿子一劈,轿子四壁的木板顿时飞裂,同时,我对着郁闷头痛的她嘴角斜勾,扑进了她怀里。
轿子破裂,衣衫半褪的我和抱着我的她,就这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围观的人群中瞬间哄闹了起来,那陈兰婷也调转马头愕然暴怒地瞪着她。
“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此下流之事!”
“那……好像是当初的玉季春……是不是?”
“早就听说玉季春与水家公子有意……难不成是来抢亲的?可这怎么在花轿里就……该不会是强迫……”
她这世间无双的样子很快便被人认了出来。
她扶着额头低叹一声,对我低声道:“清漪,你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我低哼,用除她之外再无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若非如此,你再弃我该如何?楼玉,娶我,否则今日我便要你成为抢人新夫的花贼!如何,这笔买卖你做是不做?”
她低头看着我,头痛的表情过后,忽地莞尔一笑,那一笑令艳阳都失了色彩,“做,为何不做?如此无本万利的买卖不做岂不亏大发了?”
说着,她紧紧抱住我站了起来,指尖顺势抚过我肩头的肌肤,弄得我脸颊发烫,这还不够,她竟当着众人的面在我脸上轻吻了一下,这番情形换了别人定像个不学无术的痞子,可由她做来却别有一番凌驾他人的洒脱不羁,她……越来越让人沉迷了……
她搂着我,对着盛怒却又碍于她身份不敢冲上来的陈兰婷笑道:“陈小姐,我和漪儿情投意合,没了他我会活不下去的,只怪水清涟想拆散我们,才许了这门亲,陈小姐仪表堂堂,家室不凡,定能另得如意郎君,今日我便把心上人带走了,陈小姐若有不满尽可找水家大小姐讨个说法。
“各位乡亲父老,当日我与漪儿有花神为媒,胜过三媒六聘,按照花荣的风俗他早已在三年前便是我夫,而漪儿也早在月余前便是我的人了,如今楼玉此番举动算不得抢亲,更无愧于心,请各位在此做个见证!”
她……她说……
她三言两语把所有的不是转嫁到了姐姐身上不说,还让旁人说不得半句不是,如此无赖也只有她会,可是,那一晚,和我的……
她见好就收,抱着我御着轻功逃离,贴在我耳边轻声道:“漪儿,告诉你一件事,蓬莱那一夜你无需再想,那个本就是我的分身,你与她,便是与我,那一夜,你的好,都在我脑子里记着呢,不信,回头我再与你温习一遍!”
她……她怎么能说出这么羞人的话来?
我在她腰上拧了一把,痛得她夸张地哇哇直叫,“哎哟哎哟,夫君手下留情……”
这个人……
姐姐,虽然有些对不住,可是往后的一切就有劳你烦心了,因为,漪儿不想回头。
这个人,我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