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遥眨眼就从我眼前飞走了,我忽然觉得有些冷,是因为习惯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吗?
脑袋昏昏沉沉,我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劈头一桶冷水浇下,我瑟缩一下,晃了晃疼痛欲裂的头。
“月梨霜?”
月梨霜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冷眼看着我。我有些糊涂,我记得我明明在月梨霜梨园的一间客房睡觉,怎么会跑到这个好像牢狱似的地方?而且还被绑在木架上。
我看了看自己双臂上的绳子,冷声问道:“月梨霜,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月梨霜扫了我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叫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刑具,好像恶狼的獠牙一样对我绽放着寒光。
月梨霜走到我面前说:“楼玉,你可知支撑我活到现在的理由是什么吗?从九年前那晚开始,我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你楼家和梨王府一样家破人亡!尤其是你,楼玉,我不会让你好过!”
月梨霜的话让我心里直发寒,我皱了皱眉说:“月梨霜,你梨王府是因反叛被月皇所灭,与我楼家没有任何关系!”
“楼玉,你以为月皇死了,就没有人知道你楼家卖友求荣的卑鄙行径吗?”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即使你要杀我,也应该让我死个明白吧!”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这么憎恨楼家?
“明白?一会儿你就会明白了!”
月梨霜始终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而在他离开密牢之后,我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了古代刑罚的残酷,带倒刺的牛皮鞭、伤口淋盐……
娘的,月梨霜,你实在不配与我的染儿齐名,你也对不起你那美丽清雅的名字!
无休止的折磨让我眼前一片混沌,心却是愈发地明亮起来,我感觉,有一张大网早已悬在所有人头顶,只等网罗的猎物有足够的价值,那幕后的猎人便会在不知不觉间将其一网打尽。只是,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可怕的猎人隐藏得到底有多深……
在暗无天日的密牢中,我看不到太阳升起过几次,只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不计其数了,饭菜我根本无法下咽,可是月梨霜不会让我轻易死去,他用上好的人参为我续命,只是,他一次都没有来过,我即使有心对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也没有任何机会。
不过,很奇怪的是,月梨霜并没有给我服过任何解药,我体内的噬心寒蝉却再也没有发作过。
那几个折磨我的死胖子终于知道累了,我也终于可以得到片刻的喘息,可是,我才刚眯了会儿眼睛,耳边就响起了轻微的抽泣声,我忽然很想笑,怎么?在这个充满仇怨的地方,还会有人为我哭泣吗?
费力地挣开眼睛,看到那个哭得我见犹怜的人,我只觉得讽刺,这对主仆还真是怪异。
“楼小姐,你终于醒了!”那青衣的俊秀少年慌慌张张地擦着眼泪,好像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他主子做的事与他并无多大干系,他无法左右他主子的思想,可是,我无缘无故受到这样的折磨,心中的闷气也只能撒在他身上。
我别开头,声音早已不是以前那般清越,低哑干涩,十分难听,“你来干什么?替你主子看我死了没有?”
“不,不是,我……”他反驳我的话反驳得很利索,可到后来却黯然垂泪,声音细若蚊吟,典型的月盈男子,他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说服主子,对不起……”
我虚弱无力地轻哼一声,“我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你以为说对不起还有用吗?”
我深深吸了口气,牵动伤口,疼得直皱眉头,“你走吧,我不想迁怒于你!”
其实,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恨的是谁,眼前这个柔婉的男子,我不该怪他,至于月梨霜,他只是被多年的仇恨蒙蔽了眼睛,说到底,我和他都只是那个下棋人手中的棋子,一人下棋,一饰两方,我和月梨霜便是那黑白两方,随着下棋人的意愿互相厮杀。
青衣男子向外张望片刻,靠近我说:“你把这个吃下去,可暂保性命无忧!”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为什么帮我?”
“我……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死。”
“为什么?你的主子不是恨不得要了我的命吗?”
他看上去有点窘迫,忽然瞪着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我又不是要你的命!”
有人向我无事献殷勤,又给我吃药,药这东西不可乱吃,我问问还不行吗?
“真不可爱!”我低叹一声,牵了牵嘴角,像是抱怨,又像是调侃。
见我张开嘴,他欣喜地把那白色的药丸塞进了我嘴里。药丸入口即溶,一股清凉沁入心脾,疲惫的身体居然顿时舒爽了许多。
“谢谢你!”我发自内心地道谢,倒不是我太过轻易相信人,而是这个男子有些地方很像染儿,看似柔弱含蓄,但又偶尔有点小脾气,他们不懂得掩藏内心的情绪,眼眸里总是闪闪烁烁,让人一眼就能看透他们在想什么。
他微微一愣,浅浅地笑了,很美!
“我得走了,被主子发现就糟了,你保重!”
他一个转身,青色的衣摆在黑暗的密牢中飘舞,迷眩了我的眼睛。
“等等!”我叫住了他,“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我怔愣片刻,然后声音轻柔地说:“云洛,浮云的云,洛水的洛。”
密牢中再次恢复了沉静,只有我的声音轻悠地回荡:“云洛,浮云的云,洛水的洛,我记下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玖,今日之恩,楼玉记在心里。
“王二,这女人的命可真他妈够硬的,都五天了还吊着气!”
“正好,否则尊主的几十斤人参不是白糟蹋了?”
我怒,娘的,敢说本姑娘只是吊着一口气?我明明好得很,我……好得很!
“不过尊主还真舍得下手,老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妞,好好的一个天生尤物,可惜了!”
娘的,你才是妞,你们全家都是妞!
“月梨霜呢?我有话要和他说。”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如今的我已非十年前初来时那样孑然一身,我的命不仅仅是自己的了。
打我的死胖子怪异一笑,浑身肥肉直打颤,“想见尊主?哈,做梦去吧!也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就是脱光衣服求饶,尊主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我做了个深呼吸,咬牙说道:“我再说一次,我要见月梨霜!”
死胖子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临了不过瘾,又想抬起他那熊掌手,却被他的同伴拦了下来,“你等等,老子这几天特地留着她那张脸蛋,可不是为了让你现在这么糟蹋的!”
“什么意思?”
同伴有些疑惑,那人淫笑着走到我面前,用他的咸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看尊主的意思,想必她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何不在她咽气之前好好享享艳福?”
“混蛋,你若是敢碰我,我保证让你死无全尸!”
“咝!”
我的话激怒了那人,他一把将我原就已破烂不堪的血衣扯开,原本凝结的伤口被生生撕裂,血再次流淌而出,我疼得浑身发抖,声音沙哑地吼道:“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我来了这里十年,连割人一个小伤口都不敢,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种人渣的凌辱?
染儿,我好想你啊……
“你们在干什么?”
我被剥得一丝不挂时,门外有人闯入,怒喝一声。
我目光冰冷地看向那人,“月梨霜,你满意了……”悲哀的是,我被折磨至此,却始终不知道是为什么。
月梨霜呆滞地看着我,我的头沉沉地垂下,失去了知觉。
月梨霜,你最好不要让我醒来,否则,我的忍耐与同情也是有限的!怜香惜玉,若那香是毒香,玉是劣玉,不如弃之!
“染儿,好疼,染儿……”
梦中有人轻柔地为我清理着伤口,我自然想到了染儿,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嘤咛地哭泣。
他轻轻叹息着,温声软语地安慰我,“乖,我轻点,轻点就不疼了。”
“染儿……我不会……丢下你……”
“嫁给你,应该很幸福吧?可是我们为什么会是这样?”
谁在说话?怎么好像……月……
时间好漫长,我好像经过了一个漫长的旅行,经受着火焰的炙烤,冰雪的寒凉,大漠的干涸……
“水……”
好渴……
清香甘洌的茶水淌入口中,我终于不在梦中流连,轻轻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欣喜若狂的脸,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你终于醒了!”
我向他眨了眨眼睛,躺在床上只能转动眼珠子环顾四周,粉黄相衬的镂空梨云香纱帐幔,雅致简约的房间设置……我不是在密牢吗?这又是哪里?
“我……”声音好哑。
“你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去给你弄些清粥来,哎呀,你还得喝药,我先去端药,对了,你不可以乱动,会牵动伤口,还有……”
我才说了一个字,他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忙得上窜下跳,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云洛,柔如浮云,美若洛神,我记住你了!
云洛端着食物和汤药回来的时候,我正闭眼小寐,感觉到有人看我,我睁开眼睛,他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不怎么流畅地说道:“该……该吃药了!”
我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挣扎着想坐起身,却不想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竟吓坏了云洛,他见鬼似的窜过来撑住我说:“我说了你不可以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