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地笑了笑说:“你叫我喝药,不坐起来怎么喝啊?”
他面色窘然地瞪我一眼,把汤药放在床边的小木几上又来扶我,他的发丝拂在我脸上,凉凉的,痒痒的,我不由得悄悄扭头看他近在咫尺的脸,还是如初见时那般,美酒似的余韵绵长。我发现在他粉红精致的耳垂后,竟然有一颗朱红色的胭脂痣,以前听人说长胭脂痣的男子通常都很帅,如今看来,那个帅字改为祸水似乎更妥帖一点呢!
上天造就这些杰出的艺术品究竟花费了多少心思呢?
“趁热喝吧!”
我正犯着花痴,那家伙就把药碗伸到了我面前,我看着那碗黑糊糊的东西咽了口口水,我看看云洛,很想对他说“你毒死我算了”,娘的,嫌我吃的苦不够是不是?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快喝啊!”云洛不知道我的心思,可劲地催我,娘的,我又不赶着投胎!云洛,你真不可爱!
我磨磨蹭蹭地把嘴唇凑到碗的边沿……
“云洛,那个……我忽然想解手,你……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云洛,看你那小样,你要是敢留下我跟你姓!
“我留下。”
娘的,我一定是听错了,“好,你出去吧!”
“你听错了,我……我说要留下!”
我揉了揉耳朵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的耳朵是不是被折磨坏了?
云洛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气呼呼地说:“你是故意戏耍我,我没说我要出去!”
好吧,我叫云楼玉!
我语重心长地说:“云洛,我只是挂彩了,不是成植物人,你是月盈的男子,要注意男女大妨,不然会嫁不出去,懂吗?男女大妨……”
“我嫁不嫁人不关你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云洛忽然冲我吼,转身就跑,我吓傻了,我怎么了我?书上不是说要说服人就要从对方的利益出发吗?我可是从你的终身大事出发的!
我向外瞄了瞄,艰难地挪下床,把那碗药倒进了窗边的花盆里,我实在喝不下去,身上的让它自我修复吧,反正也涂了药了。
我乖乖回到床上等云洛回来,他不会让我这个重伤病患自生自灭的。
云洛回来时,我正捧着碗吃粥,有股淡淡的药味,不过还挺好吃。云洛看了看空药碗,并没有怀疑,我偷着乐,云洛,你太嫩了。
“云洛,你哭了?”我皱着眉看他红红的眼眶,娘的,哪个混蛋连这样的可人儿都忍心欺负?
云洛的语气不太好,“谁哭了?你看错了!”
“你当我白痴吗?是哪个混蛋?等我好了我帮你揍扁他!”我信誓旦旦,从没想过把那个传说中的混蛋和自己联系起来。
云洛用很是怪异的眼神看我,过了一会儿,他竟然笑出了声,我郁闷,我又怎么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你怎么能……”
云洛大清早就训我,因为我房里的花“营养过盛”死翘翘了,自然,那土里浓重的药味无声地指控着我,我“小解”的秘密大曝光了。
我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晒太阳,灰头土脸地挨批。
奇得是,云洛骂我骂得居然把自己给骂哭了,“楼玉,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熬那些药花了多少功夫?你可以不在乎我的一番苦心,可是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太任性了!”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那药真的……不是人喝的……
那么个绝世美男子被我气哭,我有点不忍心,我底气不足地说:“云洛,好云洛,你别哭了行吗?你看我这一个月来不是也很好吗?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云洛“哼”了我一声,气呼呼地说:“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你还会难受?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还要倒到什么时候?”
“云洛,我错了,你别哭,我求你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不是,你一个小……”娘的,总之,看到一个十七八的男人对着我哭我别扭!
云洛不理我,我支起身子想把他拽过来捂住他的嘴,可是不知是我用力太猛,还是他太弱,总之,我连带着他从摇椅上滚到了地上,似乎有些伤口又开了,娘的,痛死了!
云洛被我压着,惊慌地问我:“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又裂了?你……我扶你起来。”
我没有动,依然趴在他身上,用指腹擦去他的泪水说:“云洛,对不起,是我太任性,辜负你的苦心,你别哭了行吗?”
我细微的动作对于青涩的云洛来说似乎有些暧昧,他涨红着脸说:“你……你先起来!”
“原谅我!”我就赖上了。
“你若是答应以后乖乖喝药,我就原谅你!”这句话他说得很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来真是逃不过了,我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好!”娘的,不就是中药吗?俺当你咖啡喝!
“主子,她实在像个孩子,这一个月来的药都被她喂了兰花了,让她喝药她直说不如要了她的命,帮她擦药她也鬼哭狼嚎的,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像镜明和水漾的女子一样柔弱。”
书房中,月梨霜听着云洛那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宠溺的话,清冷的目光中有向往,也有苦涩。
这么多年来,他唯一的信念就是让楼家人痛苦,让那个提出开辟划疆地域,害他全家丧命的人受尽折磨,可是,究竟是从何时起,这个信念开始动摇了?
明明说要把她关进密牢不闻不问,可是还是忍不住去看看,他从没想过那个人会那样特别,明明脆弱得一碰就碎,眼神却始终是那么不屈和倔强,他也没想过,看到她被人凌辱,自己会那么疯狂,难以自制。
可是,他真的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女子啊,从在惊梦楼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自己的目光就不可否认地被她吸引,也难怪楼染那样惊才绝艳的人会独独倾心于她,甚至不在乎旁人会因此质疑他的身份。就连跟随自己多年的云洛,只是与她相处了一月,似乎也已经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你继续留在她身边,这回多加留意便是,另外,你去给她准备些蜜饯吧!”
月梨霜看到了云洛脸上的欣喜,是因为可以继续留在那人身边吗?
在云洛走出房间时,他忍不住问道:“和她在一起很快乐对吗?”
云洛微微一愣,脸上欣喜的光彩还没有退却,却是比刚才多了一缕愁,他轻声说道:“她是个值得托付的女子,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云洛没有说出口,但是两人都明白,只可惜他们与那人之间有一道仇恨的鸿沟,只可惜那人的梦中只有一个“染儿”。
“染儿……”我看着天上那轮无瑕的白玉,轻轻唤出了声,已经有两个月没见着染儿了,真的很想他,想到新婚之夜独留他一人为我担惊受怕,我更是内疚得无以复加。
还有……落遥,你已经回去了吗?
“主子!”
我怔愣片刻,自嘲地一笑,真是出现幻觉了,落遥早被月梨霜撵跑了,怎么会在这里?
“主子,落遥该死,让主子受苦了!”
这回,我彻底傻了,跪在我面前的大块头……我激动地跪到地上,一把抱住了那个下跪狂,完全没有留意到落遥的僵硬,“落遥,你这个混球,你是从哪里冒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回蓬莱了!”我激动地口不择言,抱着落遥不停地咧嘴笑。
“落……落遥不会抛下主子一人!”
忠仆落遥的台词有点不利索了,不过我不在意,只是紧紧抱着他健壮温暖的身体傻笑,“落遥……我好像有点想你了,你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呢?”
落遥不说话,我有点疑惑,抬头看见他呆呆的,我叫他,他终于有些不太自然地说:“落遥一直在天外居,只是潜入梨园好几次都没有发现主子的踪迹,落遥没能保护好主子,请主子责罚!”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落遥,月梨霜他知道你还在天外居吗?”
“应该不知,落遥这就带主子离开。”
我犹豫了,本来我是巴不得脱离月梨霜的掌控的,可是,这一个月来,我每天都在思考,也许,我不能再庸碌下去了。原以为待在蓬莱那个世外之地,可以远离尘世的纷争,但是我发现我错了,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世外之地,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上,就难以真正做到出世。我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棋子,可是我有自己存于世上无法摆脱的责任,所以,即使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摆脱棋子的命运,我也要努力做一颗有思想的棋子,为自己,也为自己的责任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落遥,我还不能走,你自己小心一点,记得保持联络。”
“主子,你……”落遥对我的决定有些惊讶。
我说道:“落遥你快走吧,这是在别人的地盘,若是被发现,你我都没好下场,你放心,这回我一定不会再出事了。”
“落遥领命,请主子保重!”落遥犹豫了片刻,终于答应了。
落遥走后没一会儿,云洛小祖宗就来催命了。
“可以不喝吗?”我明知故问。
“你明知故问!”云洛瞪我。
好吧,我认栽!我端起药碗,一闭眼,一闭气,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药汁苦得我的舌尖直打颤,我想,这绝对是世界上最苦的黑咖啡!娘的,云洛,你真的很不可爱!
“喏!”
看着盘中各式各样的蜜饯,我笑了,虽然嘴里有些苦,似乎也无所谓了!
自那以后,梨园又多了一项开销,蜜饯。娘的,月梨霜,你敢惹我,我吃穷你!
云洛为我擦了药后,我磨破嘴皮子,终于让他乖乖去睡觉了,而我,则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庭院中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