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梅府,开门的依然是昨天的老者,我微笑着跟他打招呼:“老人家,楼玉再次拜访,不知昨日呈上的拜帖主人家是何答复?”
老人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让我心里很没底,好在他给了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进来吧!”
我一时高兴,在向老人施一礼后,忍不住转身用手指向落遥打了个V字,落遥的诧异与疑惑让我顿时醒悟,我讪讪地一笑,收回了手,暗骂自己得意忘形。
丞相府虽然素朴,但其府内的构设很是雅致大方,不仅没有折损半分主人家的身份,相反,更加显示出了主家的品位之高雅。
老人把我们带到会客厅后只是说要我们等候,然后便离开了,只是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我有些纳闷,对方把我们凉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不知从何时起,我对落遥的依赖几乎成了一种本能,就像现在,我本能地想要看一眼他,好像这样自己的心就会安定下来。
落遥见我看他,直接说道:“主子稍等,落遥把那人抓来!”
落遥说得一板一眼,我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我不由得笑了,伸出手拉拉他黑色的衣摆说:“落遥,我们可是有求于人的,你把人抓来,我们这一趟不是白跑了?你累了吧?坐!”
“落遥不敢!”
我板着脸伸出纤长的手指说:“落遥,我数三下,你要是还没坐下,我就让别的暗卫替你!一……二……”
落遥磨磨蹭蹭地坐到了我身边,我得意地笑了,我说:“落遥,也许你不会相信,可是我真的很想告诉你,你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除了染儿,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毫无顾忌诉说心事的人,以前,我听人说没有朋友的人是可悲的,可是那时我不太明白,现在,我懂了,这里的人都活得太累了……”
我转头双眼亮晶晶地问他:“落遥,我从来不知道你是哪里人,你有过朋友吗?”
落遥看着我发愣,许久,他摇了摇头,和我想的结果差不多。
“我……”
落遥刚张开嘴,一声呼痛声牵走了我的注意力,我向院外张望,原来是一对老夫妇,看打扮想必是相府的下人。
“老人家,您这是……”
“你这迂腐的白面小子,老头子的脚都快断了你还让他怎么答你?”
我好心出了院子,自以为很有礼貌地出声询问,却换来旁边老妇的训斥,其实也不能说是老妇,那女人还是保养得挺好的。
保养?
我脑中灵光一闪,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我有悄悄瞄了她一眼,这回我看清了,她脸上只有少许细纹,哪像什么下人?再看地上凄凄哀号的男人,娘的,我真想告诉他:“大叔,您的皮肤真好,白里透红的,还有,您老的眼珠子能别那么滴溜溜地转了吗?我真想把它们揍成熊猫眼!”
“哎呦,我的脚啊……”
我暗暗白了眼那鬼哭狼嚎的怪老头,装出一副笑脸说道:“老人家可是脚崴了?正好,在下学过点医术,或许会有用。”
那美妇人说道:“你说笑呢吧?看你的样子,准是府上的贵客,我家老头子可无福消受。”
你就装吧!我微笑着说:“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主子,我来!”
我正准备蹲下身子给那奇怪的大叔揉脚,落遥拦住了我,可是我还没说话,旁边的美妇人就拦住了落遥,“哎哎哎,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怪了,以落遥的相貌,哪个女人见了不脸红,可这女人眼里居然只有防备,好像生怕落遥抢了她家东西似的。
“落遥,你不用管,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
我背着夫妇二人,对落遥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然后当真脱掉怪大叔的鞋袜,伸手在他的脚踝处揉捏,趁他不注意时,我暗暗使力,他忽然大叫着从地上蹦了起来,大声喝到:“你这死丫头要捏断我老人家的脚啊?!”
我站起身扬了扬嘴角说:“你们果然知道我的身份,怎么,大叔,您的脚这么快就好了?要不要晚辈再帮您揉揉?”我虽算是有求于人,可论起划疆地域的实力,我并不输于梅家,没必要这么任人戏弄。
夫妇二人见自己穿帮了,脸色有些不太好,互相推搡半天后,怪大叔站出来说道:“小不点,我们不过是探探你的人品,何须较真呢?行了,你先行在我这府里逛逛,至于其他事,稍后再说。”
娘的,谁是小不点?我好歹也有一米七了!
我本想说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可是怪老头和他夫人,不,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梅南行夫妇,他们根本没等我说话就一溜烟没了人影,难怪外面传言镜明有个疯癫丞相。
我转身看落遥,很想问他我该怎么办,可是我想他的答案定然是“落遥去将他们捉来”,算了,逛就逛吧!
我转身郁闷地漫步,本是无心,可到后来走着走着竟然真的静下了心,好像我本来就是来相府观光的。
习惯了落遥的跟随,我以为他一直都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所以我只是一门心思地四处游走,穿过一道月形院门,两侧是荫荫碧藤,面前则是一片灌木林。未生绿叶的干枝如虬龙般纠结穿行,与周围的青萝娇花格格不入。可是我却在想,若是这些树到了属于它们自己的时令,定然有一种动人心扉的美,应该会像桃花或是梨花那样吧!
“不知会开出怎样的花……”我轻轻抚上枝丫,喃喃自语。
“落遥,你说……”
我蓦然转身,落遥居然不在,可是我身后……
那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纪,如水的白锦衫上零星绣着几朵红梅,俊美非常的容颜有些苍白,甚至一双眼睛都泛着异于常人的灰蓝色。他让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冬季,却又感觉不到冬日寒风的凛冽,而是那种雪后初阳的柔暖。他的人一如他的微笑,温柔和煦。
那人对我微微一笑,点头算是见礼。
他身上的祥和与宁谧有种感染人的魔力,我不由得回他一笑,“请问你是……”
他笑着指指自己的嘴,向我摆摆手,我会意,心中也暗自惋惜,这样一个绝世的男儿本应有天籁般的嗓音才对。
“你是梅家的人吗?”
他点了点头,我撇嘴,“没想到梅南行那怪叔叔家还有你这样的,我还以为他家人都是那么疯疯癫癫的。”我忽然想到似乎不该在人家面前说这个,歉意一笑后,我走过去蹲在他腿边盯着他的脸说道:“我想,你一定是镜明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和染儿、月梨霜那些祸水都有得一拼!”
那人用惊奇的目光看了我一眼,然后躬身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我看清了,他写的是: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我了然,“是因为你的眼睛吗?”我仔细凝视他的瞳仁许久说道:“灰蓝色的,是与别人的不同,可是真的很漂亮,就像我以前看过的一种蝴蝶翅膀的颜色。”
他又写:你的想法与别人不同,你去过很多地方?
我忆起了穿越前的生活,那时,我的确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可是,在我穿越的那晚,家里的别墅起了场大火,在火海中,我看见爸妈被几个黑社会的人开枪打死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爸妈与黑势力有太多牵扯了,那些人不会让他们退出的,除非死……
脸上凉丝丝的,男子伸手抚上了我的脸颊,用悲悯的眼神看我,一缕梅香飘过鼻息,我牵了牵嘴角说:“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他只是温柔地浅笑着摇了摇头。我擦去泪痕咧嘴一笑,“我的确去过很多地方,以前我最喜欢四处旅行了,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讲给你听。对了,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写了两个字:梅雪。
“梅雪……你的名字很美呢,像你的人一样。”
我也不知道我和这个初识的男子聊了多久,尽管他不能开口说话,大多时间都是我说个没完,他只是静静聆听,可是那种宁静的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像两个旧识好友在午后品茶谈聊,从天南说到海北,我心境越说越开阔,他也不厌其烦,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听众。
“少爷,您怎么才回……你是谁?”
男子的仆从,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厮跑来,看见我,立马把男子挡在身后,防备地看向我。
我挑了挑眉,原来那口不能言的美丽男子竟然是丞相府的少爷,我笑了笑说:“快晌午了,我想我也该走了。”我对那男子施一礼道:“梅公子,后会有期!”
我转身就走,急着去寻落遥,这都多久了,他不会是去抓人反被人抓了吧?
“哎,那人,你等等!”
身后的小厮唤我,我有些不满,这家伙也太傲慢了,可是我今天没空理你这小喽啰,我转身问道:“小哥叫在下还有何事?”
“我家少爷问你,你以后还来不来了?”
我好奇地看向男子,他也正看着我点头,应该是在询问我,我无奈地一笑说:“那就要看你家老爷子的意思了,我想,应该会吧!再见!”我承认,我这么说的确是出于某些意思,既然是相府公子,如果能博得他的好感,也许能使我的事情进展得更加顺利。
出了院子,我不由得回头看了看,然后转身,却被眼前突然窜出的鬼影吓破了胆,我气骂:“落遥,拜托你走路有点声音行吗?我的小心肝它不禁吓!”
落遥低着头说:“落遥明白了!”
“你等等,你……你抬起头来!”
落遥不动,我干脆抬起了他的下巴,结果就看到落遥俊挺的脸上多了两片淤青,还挺有艺术色彩,对称的,娘的,谁这么狠,连这样一张脸也舍得打?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