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南行凑到我耳边不正经地说:“你喜欢人家?”
我咬牙道:“你再胡说我拔光你胡子!他叫月梨霜,现在你明白了吗?”
“月梨霜?他没死?”梅南行审视我片刻说道:“我懂了,虽然并非你所为,可是总归因你而起,你想补偿,唉,可惜了你与他当年定下的一段好姻缘!”
我沉默了,我与月梨霜……
梅南行说是要与月梨霜商谈要事,硬是把月梨霜带走了,云洛担心月梨霜的身体,自然要跟随。
而落遥,林娥死活要拽着他比武,可是落遥口口声声不会离我寸步,林娥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直骂他死心眼,可是,我看着这样的落遥,心里不知为何,暖烘烘的,落遥……
梅雪带着我和落遥去了他所住的院落,原来就在上次看到的灌木林后,院子宽敞明亮,很多处都是用红梅形的东西做装饰,就像他白衣上的红梅,我大概想到了外面那片灌木林开花后会是怎样的景象,红梅傲然雪染香,那样的气韵,是梅雪这样的人物该有的。
梅雪院中只摆了一张小桌,两把太师椅,他由小厮扶着进屋不知做什么,我则随意地躺在了太师椅上,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让我直想眯起眼睛打瞌睡,直到一缕清香飘过鼻间。
“好香啊,这是什么茶?”
我坐起身子,好奇地看向梅雪手中的紫砂茶壶,他浅浅一笑坐在我对面,斟了一杯茶递给我。因为前生家境优越的缘故,我常出没上流场所,上流人士有足够的兴致品茶,而我也耳濡目染见识过不少,可是像这样清新的茶香却从未闻过。
梅雪示意我品尝,茶水入喉,甘洌沁脾,那缕清香更是萦绕唇舌,久久不去,我几乎舍不得把杯子离开唇畔了。
“原来公子这样的人也会卖关子,还不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宝贝?”
梅雪让小厮端来纸墨笔砚放在桌上,然后写下几字转向我,我低头一看,原来他是用梅花花瓣上的雪水煮的梅花茶。
我赞道:“怪不得如此清香,公子还真是有心人,换作是我,大雪天我宁愿钻在被窝里,我可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
梅雪同样用文字与我交流,他写道:“我很喜欢在开满红梅的雪地漫步,可是我没有多少那样的机会。”
“为什么?”
“我生病了,不宜受寒,我不想爹娘忧心。”
我有些疑惑,相府财大势大,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梅雪怎么会被疾病缠身?
“你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不尽早医治?”
“寒蜮毒,裘先生说可解,只是……”
梅雪忽然停了笔,我看向他,“只是什么?解法很难吗?还是缺了什么药材?或许我可以帮你。”
梅雪闻言,看我的眼神很是奇怪,我摸上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脸脏了?”
梅雪愣了愣,收回了目光,可是之后他一直走神,弄得我云里雾里,之前的问题也不好再问,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让他收回心思。
想着想着,我蓦地抬手使劲拍自己的脑门,本是一个无意的动作,却让梅雪和我身后的落遥同时抓向我的手,我把手停在半空,看着左右伸出的两只手发愣。
三人面面相觑,梅雪先讪讪地收回了手,落遥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我傻呵呵地一笑说:“看这样子,若是哪天我想寻短见也是难了!”
梅雪看着我皱眉,落遥不客气地瞪我,我抱歉地笑了笑,“我说笑的,人说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可是我想,我是这个世界最怕死的人了。”
想起之前的事,我不满地嘟了嘟嘴,“都怨你们,差点又让我把正事给忘了。”
我拍后脑勺是因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锦袋递给梅雪说:“这个送给你。”
梅雪把锦袋里的东西倒在掌心里,我笑着说:“我们虽是初识,可也算朋友了,你贵为相府公子,什么都不缺,可是我想这个对你或许有用,我是在来的路上匆匆编的,有点拙劣,你可不要嫌弃。”
我见他拿着东西发愣,只好把那串着银铃的红绳手链接过,又拉过他的手腕,直接把手链系了上去,“你言语多有不便,身边虽有小厮照料,可他总有不在的时候,若是有事,你也难以招呼人来,这银铃声音虽低,可近距离还是可以的,就像昨日我走时,你想问我,也不必再假小厮之口。”
梅雪眼神迷茫地看了手腕许久,我以为他不喜欢,心情忽然一落千丈,“你若是不喜欢就丢掉好了,反正这样的小东西,我也不指望它能入得了你的眼。”我的言语看似平静,却有赌气的成分,毕竟那是我精心备下的礼物啊!
我话刚说完,他就把宽大的袖摆放下,遮住了手链,生怕我抢回来似的,他笑得很欢快,也很美,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冬日梢头的红梅绽放了。
他在纸上写道:“谢谢你,这是梅雪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被人肯定的感觉很好,被帅哥肯定的感觉更好,尤其是每当他抬手时院子里总会响起那清脆的银铃声,让我有种成就感,可是,我更希望有一天,那铃声可以被清越的男声替代,梅雪,他应该得到上天的眷顾。
那天,我和他聊了很多,从天上的星星聊到地上的万千生命,再到海里的绚丽多姿,凡是我在前生的见闻,我都愿意经过小小的加工讲给他听,那种感觉和与染儿在一起时不同,和染儿一起,我有的是被人崇拜、爱慕的满足感,而与梅雪在一起时,是一种倾诉秘密,或是得到知己的满足,我只是想把埋藏在心里的关于前生的一切诉与他听,得到一种释放。他只是听着,时而用纸笔附和几句,却从不因为我话中那些粗心未被改动的现代元素发出质疑,他这样让我说得很放松,可是心里却不得不多了一份警惕。
梅雪,你当真如你表面那么羸弱淡泊吗?可是我却越发觉得,你才是梅家最可怕的力量啊……
当天晚上,梅南行要留我们在梅府用晚饭,我本着有饭就蹭的原则很欣然地接受了,落遥总是谨守本分不愿入席,我没办法,只好凑到他耳边说:“我怕他们下毒,你帮我尝着点。”
落遥看我一眼,乖乖落了座,可是后来,我只顾吃自己的,哪里顾得上在吃之前先装样子让他试吃?不过,席间给随我来的三位帅哥布菜不算。
饭桌上时不时就会发出“叮铃铃”的声响,总有人会好奇,林娥干脆凝神听了片刻后抓起了他儿子的手,我暗自瞥她一眼,娘的,死女人耳朵还真尖!
“阿雪,你什么时候喜欢戴这叮叮当当的东西了?”
梅雪笑了笑用手势向林娥比划,林娥看向我说:“小妮子,是你送的?”
梅南行那个老婆奴挤眉弄眼地附和:“小不点,私相授受啊,是不是觉得老夫今天的提议不错?”
梅雪不自在地拉扯他的活宝父母,我才懒得理会,如果每次都要计较,我迟早会被这对夫妻送进精神病院,可是,月梨霜,你干嘛用那么冷的眼神射我?云洛,你能别对着我黯然神伤吗?落遥,你干嘛低着头不吃了?是不是他们梅家的饭真的有毒?
好吧,你们不吃我吃!
我只顾着埋头当鸵鸟,不知梅雪什么时候吩咐人取来了他珍藏的梅花酿,想必是为了解除先前的尴尬。
早听说古代的酒水并不烈,以前我却从未尝过,今天我要开酒戒了。其实我对酒向来没兴趣,如今一杯又一杯下肚,除了知道自己的胃里很暖之外也没什么想法,只是听月梨霜开口赞叹,我想,应该是这梅花酿真的不错。
酒正酣时,梅南行忽然说道:“小不点,我们夫妻二人对你带来的三个娃儿很是满意,想收他们做义子,你认为如何?”
我灌了一杯酒说:“那你该问他们,问我干什么?”
林娥说道:“那兄弟两个不同意,莽小子不问也知道,我们当然要你帮忙了,你说话他们准听,再说了,让他们做梅家的义子还能亏了他们不成?”
也是,如果落遥成了怪夫妻的干儿子,我以后办事不就方便多了?反正落遥又不会吃亏。可是他们凭什么认定月梨霜会听我的?
“我与她无亲无故,凭什么听她安排?”
我尴尬地一笑,月梨霜,你娘的真是与我心有灵犀呵!
我起身把月梨霜和云洛拽到了院子里,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么死心眼?虽然我知道那对夫妻有点疯疯癫癫的,可是你们想想,若是认他们做了义父母,以后你们天外居就更加有了保障,又不会吃亏!”
云洛瞄了月梨霜一眼说:“可是这等事怎能如此草率?”
月梨霜没有云洛那么多顾虑,他只是生冷地问我:“你巴不得与梅家攀亲是不是?那你直接将梅家公子纳为夫郎不就是了,何苦拿我们做掩饰?”
月梨霜的话让我心中冷寒,若是我只是拿他们做攀附势力的工具,我有很多方法,何必在这里和他们磨嘴皮子?月梨霜,若是可以,我真不想再管你天外居的事了。
“月梨霜,你太过分了!”
我一气之下转身回到酒席,没再理会身后的人,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他们那样指责我,又为何在回来时答应了梅南行夫妇,又或者说,既然他们对此并不在意,又为何那样说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把他月梨霜得罪了,也许,我们真是宿世的冤家!
原本一顿普通的晚宴变成了认亲宴,所有人都很高兴,可是月梨霜的话却让我很烦躁,直到后来,梅南行说今晚的宴席可算作家宴,我没有看到他说“家宴”时盯着我诡笑,我只是在想,这顿家宴里,似乎只有我是外人了,我想家了,也想我的染儿,真想就此抛下一切奔回蓬莱,躲进染儿的怀里……
人们总说酒能忘忧,我也很想忘忧啊,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可是我知道了酒真的可以忘忧,因为那一晚,我见到了我心心念念的染儿,声声呼唤他的名字,忘情地与他缠绵云雨间,倾诉着满腔的思念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