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语儿把意儿关进了那个什么密室?”这兄弟做得也太……
说话间,花容若已经开启了假山后的暗门,他掏出事先备好的火折子拉起我的手说:“里面很暗,你……你小心些!”
一句简单的话语让我心间一暖,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别扭地转身不再说话。
通道虽暗,但脚下尚算平整,再者有火折子照路,倒不至于碰壁,走了将近十几步后,前面渐渐露出了亮光,花容若收起火折子拉了我靠在一个拐角处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我也隐约听到了语儿的声音。
花容若看着我,表情极为认真,他说:“楼玉,我知道将你牵扯进花荣的是是非非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可以救意儿一次两次,却无法使语儿彻底摆脱幼时的阴影,他虽然平时听我的规劝,但在意儿的事上总是太过偏执,我想他或许会听你的话,我拜托你。”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我微微一叹,“你我之间非要这么生疏吗?”不待他回答,我已走了出去。
语儿的性子偏激我是知道的,但是当我看到眼前的情形时,我实在无法将这一切与那个在我面前憨直可爱的美丽少年联系起来。
一间并没有多大的密室被夜明珠照得有些刺眼,冷光入目,与盘桓地面的那条金皮蛇的眼中寒光相互辉映,加上金蛇发出的“咝咝”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而在我刚才突然闯进来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语儿把一根极细的钢针刺进了跪坐在地上的那人手臂上,那人痛呼一声,伤口顿时变得暗红,金蛇随即冲着伤口飞跃而去,就像发现了什么美味。
事实上,它的确咬上了那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形的手臂,眨眼的功夫,钢针被金蛇衔出,但那条手臂也被生生撕扯下一块血肉,血淋淋地怪在金蛇的利齿上。
而且虽然只是一眼,我却已认出了瘫在地上的人,那一头水蓝色的如丝长发,我不会记错,正是那天我在街上看到的少年。
语儿看着突然出现的我,满眼的诧异手上还拿着那种细钢针。
眼看着金蛇虎视眈眈地瞪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我虽然怕蛇,但只能强行忍着,在金蛇向我跃来的瞬间,我利落地抽出软剑将金蛇拦腰斩断,鲜红的蛇血溅到因失了软剑腰带束缚而散开的白裙上,蛇身还在地上蠕动,强忍着腹中的恶心,我再次挥剑,在蛇身约摸七寸的地方砍下,蛇身才慢慢僵硬。
“意儿!”花容若几步跑到蓝发少年身旁。
我冷着脸站在语儿对面,扫了眼他手中的钢针,他触电般一个激灵,顿时扔掉了钢针,愣愣地看着我。我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只是疾步走到花容若和那少年身边,少年与语儿有着同样精致绝美的容颜,却因那满头蓝丝显出一种与语儿的开朗活泼完全不同的娴静,此刻那张俊颜上因为疼痛沾满了汗露,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浸满了泪水,迷蒙地看着我,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我实在不明白,前任女皇到底做了什么,使得本因心意相通的兄弟相恨至此。
拂开他零乱的发丝,入手一缕凉意,我把他抱入怀中,竟然比当初病中的月梨霜还要清瘦。少年惊惶无措地看着我,秀美的眉峰疼得紧紧攒在一起,我对他柔和一笑说:“没事了!”
少年看着我眼神渐渐模糊,最后在我怀中昏了过去,我抱起他不敢有片刻停留,花容若说那钢针上淬的尽是剧毒。
“玉楼……”
经过语儿身边时,他轻轻唤了我,如同被弃置路边的孩子般无助,我淡淡地扫他一眼说:“你真叫我胆寒!”
从密室的另一道门出去便是语儿的寝宫,我回头问道:“容若,他还能撑多久?”
“只怕出不了宫门便……”
“那就没办法了!”转身把花知意放到床上,我吩咐道:“容若,就在这里,快宣御医!”
“这里?可是这是……”
“我知道这是语儿的寝宫,可是还有别的办法吗?快点!”
此时我虽已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可是当我解下花知意的衣衫,面对着那美好的身体仍不由得红了脸。
我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联想刚才的情形,也能摸索个大概,虽然钢针里淬了剧毒,但是在钢针扎入、毒素尚未扩散的时候,就被金蛇衔出,而且在密室我看得分明,钢针的毒进入肌肤发的是暗红色,此时花知意的右臂大半发的是青紫,只怕那蛇毒才是最要命的。不过还好现在只是在手臂。
不及多想,我伸手拽下了头上的白色发带含在嘴角,拉起花知意的右臂在青紫与莹白的肤色交接处捋了捋,使臂处血液难以循环。
“呃……痛……好痛”
受不了疼痛的花知意忽然睁开眼睛痛呼出声,眼中水色氤氲,我出言安慰道:“意儿,忍一忍,御医很快就到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迅速用发带束住了他的手臂,发带以下的皮肤颜色渐深,伤口处流出的尽是黑色的血,我灵机一动,想起以前看的小说上常有吸毒血的桥段,总该是有些道理的,扭头见花知意看着我死死咬着唇,硬是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我对他的好感更加加深,他很坚强。
看一眼他的伤口,我取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递到他嘴边,“痛就叫出来,或者咬着这个。”
他只是片刻的犹豫,张口咬了帕子,我微微一笑,他的性子倒是挺像染儿,好乖。
“忍着点!”回头说了一声,我张嘴覆上了其中一处伤口,明显感觉到他浑身一阵颤抖,我也知道很疼,可是御医来之前我也只能如此。浓浓的血腥味冲入鼻腔,胃里顿时涌上一股不适,我只得强忍下,然后转身吐掉毒血再次俯身,如此几次下来,那血的颜色倒是稍微变浅了些,我长长呼了口气,总算没白费力。
“快!”
外面传来花容若焦急的声音,大概是御医到了,我伸手拉了被子盖在花知意身上,为避嫌退到一旁。直到听御医说应对及时,毒素尚可清除,我才算松了口气,扭头看一眼密室的方向,语儿竟然一直都没有出来。
御医还在忙碌,我走到花容若身边示意他到外面去。
“容……”我微微一顿,直接说道:“你能否告诉我,先皇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成了这样?”
花容若挥退了两侧的宫人说:“我那时年幼,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只是听宫中的老人说过,语儿和意儿的父妃是当年皇姐极为宠爱的然贵君,但是贵君在生产时因难产亡故,皇姐本就伤心,偏偏又遇上一个贪婪的道婆,那道婆说然贵君命格属水,而语儿命格属火,生来便是克父命,偏巧语儿的发带火色,皇姐便信以为真,对语儿心存芥蒂,又因意儿发带蓝色,皇姐便认为意儿命属水,与然贵君同命,对兄弟二人待遇完全是天壤之别。
“皇姐直到驾崩之时才有所悔悟,又膝下无女,便将皇位传给语儿,让我死守语儿的身份,除非有朝一日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本是皇姐糊涂犯下的错,语儿却认为是意儿的存在夺走了他的东西,所以他容不下别人与他拥有相同的东西,更加容不下意儿,这些年稍有不顺便对意儿百般虐打,如你看到的那般,而且这次是这些年来最为厉害的一次。”
如此看来倒不能算是语儿的错,实在是那先皇荒唐得厉害,同是自己的血脉,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就因为道婆的一句话就厚此薄彼?即便是最后把皇位给了语儿,谁又能说那就一定是一种补偿?
我没有忘记语儿第一次听我说要他换男装时的表情,那么向往,在寻常人家的男子看来极为普通的事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若是永远都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那语儿岂不是要当一辈子“女皇”,孤老一生?
语儿……
回头看一眼寝宫,御医依然在忙碌着,此刻从殿内的门进入密室是不可能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语儿!”吩咐完花容若,我转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之前语儿呆滞绝望的目光在我脑中徘徊,刺得我的心一阵阵疼。
“语儿!”冲进密室的刹那,我看到语儿在地上缩成一团,表情极是痛苦,慌忙跑过去把他扶进怀里,“语儿,你这是怎么了?语儿?”
语儿紧紧环抱着右臂,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汗珠,下唇也已被他咬破。他眼神迷茫地抬头看我,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打在我手上,如细雨般将我的心淋得好狼狈。
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我不知道先皇让他受过怎样的虐待,但是我现在可以真实地感受到他的脆弱。
我一直只是想着自己的感情要如何如何,却从未想过他人。到现在我都无法确定自己对语儿的感情如何,但是我想,语儿把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我,只怕已经从心底把我当成了他此生的依赖,但是我为他做的实在少之又少,我从未想过若是我不接受他,他以后要如何面对生活,若是有朝一日身份曝光,又如何面对世人的指责?我只是一味地抱怨他性格偏激,却从未想过那其实是他幼年的阴影在他心理上造成的疾病,我,好失败!
“玉楼,疼……”
“哪里?告诉我,我带你去找御医!”
我焦急地想要起身,衣角却被他死死攥着,他看着我摇头,虚弱地说:“不……不用……”
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见他一直抱着右臂,我试图拂起他的袖子看看是否有伤,但是入眼的却是一片细腻的莹白,根本没有伤痕。
不着意间,腰被人紧紧地缠上,低头一看,竟是语儿搂住了我的腰,脸上痛苦的表情已经消失,汗珠也随着他的动作蹭到了我的衣服上。
“他真的很痛!”
语儿冷不防的一句话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继续说道:“我和他本命相连,他痛我也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