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语儿的声音没错,可是他平常上朝不都是掐着嗓子的吗?怎么今天连掩饰都省了,完完全全的男腔。
起身的刹那,殿内忽然像炸了老鼠窝似的,尽是众人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的细碎声响,这倒也怨不得,只因她们的女皇今日完全是男儿的装扮,而且,那衣服红红绿绿的简直是俗透了!
我偷眼瞄着柳松青,她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她昨天就知道真相了,可是她表面波澜不惊的,我实在不知自己昨天找她是否有用。她的顾虑……让我想起了昨天那双满载着忧愁的眼睛!
“陛下,这……”
“皇上,臣等愚昧,不知皇上这是何意?”
百官傻了眼,柳松青又不说话,众人顿时失了主心骨,没了方寸,花容苇却乐开了花,那双狼眼更是毫无顾忌地盯着轻灵美丽的语儿放光,对此人我实在无语,不分男女地色也就罢了,这人渣居然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放过!真想抠了她的眼珠子!
语儿坐正身子,以少年郎特有的嗓音说道:“众卿不必惊慌,想来各位卿家对朕今日的装扮甚感疑惑,朕之所以如此,是不想再对你们有所隐瞒,正如众卿所见,朕,其实是男儿身!”
此话一出,朝堂上完全炸了锅,一片喧哗,语儿向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呐喊一声,骚动才算有所平息。
“陛下可要慎重考虑啊,这种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花容苇悠哉地说着,虽然那表情很欠揍,但这话却是得到了朝臣广泛的响应。
语儿看花容苇很不爽,翻了个漂漂亮亮的大白眼,撇着嘴继续打官腔:“此事隐瞒众卿家这许多年也实属无奈,但当初先皇千叮万嘱将花荣交付于朕,朕又怎能逆先皇旨意?如今此事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试图借机在我花荣挑起纷争,朕为保花荣社稷安稳,思虑万般,决定用这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陛下可是决定恢复真身,立后禅储?”一个官员发问,自然,这是所有官员的疑问。女皇变成了男人,唯一的办法便是册立皇后,然后禅位于男帝诞下的皇储。
语儿点了点头,“朕正是此意!”
“这么说来,陛下是已经选好皇后人选的?”花容苇站出来挑衅,眼角瞥着我,显然是话有所指。而我却无心理会她,我更在意的是柳松青的反应,她到现在还凝眉苦思。
“玉楼,你上来!”语儿在这时让我上她的凤椅,其中意味已是摆明了,我顿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感觉,犹如芒刺在背。我自问平日待人友善,从不拿腔捏调,可是那帮朝臣就是看我碍眼,老把我当妖孽看待,此刻更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我哪里还敢上去?
我在原地低着头,全当没听见,可语儿那小祖宗急了,在大殿上吼我:“玉楼,你给我滚上来!”
我抬头对语儿谄笑,再次低下头,那凤椅实在不是随便上的,且不说我现在的身份还没确定,就是确定了,也不该登上那个位置。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若是陛下已然决定册立玉季春为皇后,那么是玉季春要休夫,还是陛下决定让玉季春上凤鸣山祭祀凤脉?”
好银(好人)啊!柳松青,您老人家终于开口了!不过,听她言语,语儿不逼我休夫,那我目前只有那第二条路,祭祀凤脉?又是凤脉!难不成祭祀了那个凤脉,我就可以让堂堂女皇当我的小妾?不对,是侍郎。
语儿看了我一眼,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担忧,我猜测,那个所谓祭祀凤脉的活动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过的。他说:“朕相信玉楼就是朕命定的妻后星!”
妻后星?那又是什么?我皱了皱眉头,到现在语儿和花容若还瞒着我这么多。这一无所知,任人摆布的感觉不好,真的不好啊!
花容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陛下,且不说凤脉之事真假,就算真有其事,如若玉大人不能得到仙道承认,又当如何?”
这个混账的双性,就会泼冷水,再者她就那么肯定语儿不会在三个月内怀上我的骨肉,我也不必去祭祀什么有的没的凤脉?
语儿听了她的话也恼了,口气有些强硬,“若是一切方法皆不可行,朕自当宣告退位!众卿家还有何疑问?柳丞相?”
其实,语儿隐瞒身份一事,如果追究起来,就是欺骗百姓,一旦有官员揪着这件事不放,语儿就有必须立刻退位的危险,这一点花容苇肯定知道,可是她不会想到一向重视朝纲礼法的柳松青会对此事无动于衷,以致于整个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提出。花容苇干瞪眼也没办法。看来我昨天那一趟没有白跑,柳松青即使没有正面帮忙,但她能缄口不捣蛋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听说皇姐昨日去了你府上?”
花容若冷不丁来了一句,语儿闻言也凑上来问东问西,我无心在这件小事上浪费口舌,只简简单单回了句,“是来过,不过没事。倒是你们,到现在还不肯告诉我那个凤脉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我看向语儿,难得见他苦恼,他说:“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凤脉是花荣开国先祖在凤鸣山上设下的一处所在,听说那里不仅与花荣的兴衰息息相关,而且藏了大量的宝藏,足够招兵买马,建立一个国家,觊觎凤脉的人无数,但从未有人能爬到凤鸣山顶,都说走到半山腰就无法前行,说是那山上有神灵守护凤脉。”
宝藏,真是俗套,谁知道里面是不是真有什么金银财宝,至于什么神灵,我更是不信,只怕是一些地形或是气象因素,却被无知的人冠上了鬼怪的名头。
“那你们在朝上说什么祭祀凤脉又是怎么回事?”
花容若扫了我一眼,带了些鄙夷,“你来花荣也有些日子了,竟然一无所知,都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我和花容若在孩子满月那晚明明都已经冰释前嫌了,可他却仍旧不给我好脸色,我又怎么惹到这位爷了?虽然,这次是我理亏。
语儿抱着我的胳膊直发笑,我窘红脸干脆缩了脖子,这女人当得实在是龌龊!
花容若瞪了我半天,无奈,轻叹一口气,“胸无大志!你仔细听好,不管凤鸣山神灵之说是真还是假,但这百年来花荣百姓对此却是深信不疑,花荣皇家有个规定,男帝选后必选未成家的女子,但若非要选成家的女子,那这女子必须到凤鸣山祭祀凤脉神灵,若是你有办法上得山顶,便是说明你是男帝命中注定的妻后星,自此你在花荣的一切行为都将得到百姓和百官的认同,即便是你有家室也无妨。”
这什么破规矩?好荒谬!
“那如果我上不去呢?”
我的全面考虑却迎来花容若极大的白眼,我知道,他又想说我胸无大志。他绷着脸,十分严肃地说:“若是上不去,那花荣的江山只得交到花荣苇手上,如你所言,民不聊生,到时我也会到地府向先皇请罪!”
去地府?我原本对此事就不敢看轻,此时听到他这话,我更是觉得肩上压了千斤的担子,我纵然是什么都不在乎,却不能对我身边这些男人不管不顾,且不说花容若是个认死理的人,就是语儿,他表面上天真开朗,说是除了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从他在朝堂上镇定自若的表现可以看出,他其实很懂事,他也想把先皇留下的江山治理好。
看来,这次凤鸣山之行我要提前做好准备了!国家的兴衰更替是必然的,女尊的消亡也是必然的,虽然对此我无所谓,但是如今,花荣这江山我能为他们保一日,便是一日!更何况,江山一旦不保,镜惊鸿的魔爪必然会张开,将我在乎的一切都撕毁!不,绝不!绝不会让他如愿!
“那祭祀凤脉我要做些什么?”
语儿比我高,此刻搂着我的胳膊,他的头懒洋洋地搭在我的肩窝处,说话时下巴一动一动,热气又拂过我的脖颈,又酥又痒,我缩缩脖子,推起他的头,训斥道:“你给我坐端正了!”
语儿撅了撅嘴,死乞白赖地粘在我身上,明明是个男人,非得这样一副伪娘姿态,美则美矣,但我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支使着我,想要一掌把他拍开!我别扭!
“才不!”语儿一口回绝,贴得我更紧,“自从你把楼染和月云洛接到你府上,就再没有和我过过夜,你偏心!我到现在都没有孩子可以和皇姨争皇位,就是你的错!”
呃……这话说的,也忒不含蓄了,那孩子又不是想要就有的,怎么就是我的错了?再说染儿和云洛来了,我就是有家的人,总不能每天都来找这小情人鬼混吧!
看着贴在我面前的语儿的怒容,我忍不住低头看他的肚子,扁的。三个月内塞个孩子进去,还必须得是女婴,这个……这是个非常有深度的问题!
语儿想是察觉了我在看他的肚子,也低下头,伸出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那小纤腰啊……
“好扁啊!都赖你,都赖你!”语儿居然哇地一声哭了,一边指责我,一边气呼呼地跑掉了,我感觉自己的脑门上全是黑线,都赖我?
我苦着脸看向一直在旁边不言不语的花容若,他漂亮的脸蛋泛着红霞,都怪语儿那小子口无遮拦!
花容若轻声责备我,“叫你来商量事情,你倒好,把语儿给气跑了!”
“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我低声嘟囔一句,想着反正我在这些男人面前就是这么龌龊了,再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只会挨骂,干脆转到了正题上。“先别管其他了,你得告诉我祭祀凤脉要怎么做啊!”
花容若是个公务当先的人,也不会和我继续扯,他说:“祭祀凤脉定在五日后,到时语儿和百官都会前往,可能百姓也会去围观,只需在山脚下设一个小型的祭坛,祭拜过守护凤脉的神灵后便要登山,到时能否抵达山顶全看你的机缘了。”
“真的从来没有人上过山顶吗?”对此,我很怀疑。
然而花容若却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此事,我原本也不信,但是在你还未来花荣之前我就亲自带人去看过,凤鸣山的山路并不算陡峭,但是在我和随从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