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哲学》是德国现代哲学家齐美尔最完整的一部著作,在那里,他曾严肃地告诫他的人类同胞:“金钱只是通向最终价值的桥梁,而人无法栖居在桥上。”其中最基本的意思被“接着”理解且表述为:“人最终无法栖居在纯粹的手段上。”
不幸的是,包括新闻、广告、视觉图形在内的人类传播业偏偏却长期生息于工具的语境里,最终,成为“做什么”的手段或工具。更加要注意的是:这种工具性的实践与工具性的思想结伴而行,制造了相当的气候,不但在客观上固化了自身的地位,而且成了思想活动中常识性的构成,任人们随意地使用并再生产。
这不是人类的缺点!相反,它们倒真实地显示了真理的“身处性”特点,证明了甚至异化也是用来证明真理的途径并由此成为真理一部分的“真理”。因为“遮蔽”与“启明”、“澄亮”紧紧相连,努力地转身——像苏格拉底说的那样“正确完成了灵魂转向的工作”②——便是那“充实而光辉”的新世界。
不愿意被软化的人类传播学需要从繁复的肉身状态返身回到它的品质的世界,找寻到它充满神奇魅力的“阿莱夫”——小说家豪尔斯·路易斯·博尔赫斯在小说《阿莱夫》中替我们找到的一个理想的空间范式。他的意思是:这是一个“一切地方都在”的地方,“是空间中的一个包罗万象的点”,“在阿莱夫,你会发现,全部空间宇宙都在一个细小的、闪光的球里,直径仅一英寸多”。但是,“这是地球上唯一一个地方,从各种角度都能看到所有的地方,每一个地方都很清楚,丝毫也不混杂”。在那里,人们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脸、内脏、心灵,看到一切的关于秘密的信息,“它就是无法想象的宇宙”。进一步来看,“这是一切地方都在其中的空间,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去看它,每一个事物都清清楚楚;但它又是一个秘密的、猜想的事物,充满幻想与暗示,对于它我们家喻户晓,但从来没有人彻底地看清它、理解它。这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宇宙’,或如列斐伏尔所说,是‘最一般的产品”’。它们充满了复数的、感觉的、纯粹的、认识论的、有机的、乌托邦的、历史的、零碎的、意识形态的特性。在这里,边界需要辩证地理解,森严的壁垒在静寂中被开放、互动、渗透、灵动所替代。
现实的问题是:何以找到“阿莱夫”的门径并有效进入!因为我们的努力很可能重蹈《城堡》(卡夫卡著)主人公的覆辙——拥有合法的身份却无力寻到进城的门径。世俗社会的习惯日益地加强了“人们”的力量,同时逐渐地削弱了“人类”的气息。连带的,新闻业失去了“新闻性”、广告业失去了“广告性”、摄影业失去了“摄影性”……那些曾经在精神的感召下替人类开拓并一再延展健全性力量的路径,甚至连最基本的图景也显得刺人心魂的虚糊。
上帝说:“你们注定要进窄门!因为引到死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寻着的人也少。”(《圣经》)这给了我们艰难地寻找一种合理的愿景,但是,这还只是一种使命的描述,在我们承认了“窄门”的深远意义并准备全力迈进的时候,我们还需要实际的引领者及其结实有力的提示。或许,我们需要的就是荷尔德林、海德格尔提示的那只能“为我们看路的眼睛”——在俄狄浦斯刺瞎了自己的眼睛之后,荷尔德林在他的《闪耀于迷人的蓝天》里巧妙地说:“俄狄浦斯也许多了一只眼睛。”智慧的海德格尔接着解释并引领我们进入更加充实的境地:“这多的一只眼睛乃是一切伟大的问知的基本条件又是其唯一的形而上学依据。希腊人的知与学就是这种热情。”在海德格尔看来,这眼睛拥有的最宝贵的品质就。
是现实的人们极度缺少的“原始的知”的“形而上学的深度”,而偏偏正是这种质素可以促使“人们”变成“人类”。一旦我们拥有了这样阔大的胸怀,再加上对人类自身负责任的意识以及对专门传播门类各自品质看护的自觉性,甚至那些最沉默的构成都要热情地向我们展开诉说了。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希腊神话中吕狄亚国王的哑儿子因惊恐而说话的故事,“它蕴涵有这样的寓意:沉默的资料甚至也没有失去它的生命,在知音者面前它会因惊喜而吐言”。②
传播不简单!传播是一种让人类充分享受自由的工作,因而,传播具有自天的崇高性。替人类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受到了可怕的惩罚,通告人类信息的坦塔罗斯每天受着站在齐脖子深的水中却永远喝不到水的惩罚……它们从反面验证了传播的敌人们对于传播所携带的民主与自由的仇视与恐惧。但是,只有在传播以传播的品性出现的时候,人类才能享受到它们最伟大的恩惠。否则,我们还得承受着“真理”与“真理的陈述”之间恼人的紧张甚至冲突。如此,新闻与一切传播文化的思考就当置放于“品牌”的剧场里展开,不但看见它细部的光芒,更应在责任心的支配下用心去勘探它们做为整体的存在意义。我们不赞赏一切的体系崇拜,但是,我们却主张在传播文化核心品质的引领下发展我们人类最灵活的新闻、广告、摄影传播文化的剧场思考的意识,并由此生成基本的行走路径。包括新闻在内的一切传播的构结都应当成为品牌从而被人所借用,这样一来,新闻文化就不再以个体的行动呈现,广告文化也不以某一种作业来显现,摄影文化用不着焦虑哪一幅光影的交错里少了什么样的元素。一句话,当我们将即使再微小的构成都看做关于它的文化样态精神最基本的建设行动的时候,一切主观的分离与误会,都将烟消云散。哪里还见得到“我”与“他”的分离,哪里还寻得着物性的与灵性的差异,甚至连从前的地位与能量级差都悄然退隐到了一边,赫然立于我们之前的将是一个完整的、有机的、复杂的、朗然的整体的剧场与戏剧姿态,我们嗅到的和我们触到的都是挥之不去的某种气息的成员。
在传播业享有充分现代声誉的达彼斯公司贡献了经典的工具——“品牌轮盘”,它是对生态观念的一次灵活的传播学应用,无论人类如何去描述和组织它,事实上,这个特别的拒斥“空心化”取向的主张从一开始就将我们的思维与意识带入了关于事物的整体、整合的思考中去。通常情况下,“品牌轮盘”主张对品牌做由表及里的、层次的划分与归纳:
最外圈一一品牌属性:品牌是什么,品牌的物理性/功能性特征;
往里一一品牌利益:品牌做什么用,使用品牌的结果;
再往里一一品牌价值:品牌如何让我感觉自我,以及让他人感觉我;
再往里——品牌个性:如果品牌是一个人,谁会是它?
圆心——品牌精髓:品牌的核心,这个轮盘中各特征的总括。
用不着细说,“品牌精髓”是其中最玄妙的力量,决定着整个品牌的走向与品质,甚至于品牌的面相。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埋没了品牌建设中最具体的那些构成兄弟们的意义与建构价值,因为它们作为承载物的作用,品牌内在的脾性才有散布的可能,何况它们同时付出技巧与修辞。它们共同的主人其实是对人类存在的那种“关切”,它们承担着展示积极的人类态度迷人的具体性的责任,我们可以称它们为“关切的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