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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泸州城郊有个叫豆芽沱的小镇,与佘英的住宅相距不远。这里的房子低矮破旧,住户多是船工和纤夫。这天下午,佘英邀集了“义字堂口”各排大爷,在豆芽沱附近的一艘盐船上,紧急商议应变的办法。

“义字堂口”各排大爷都到齐了。佘英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外面有人哭喊道:

“佘大爷,兄弟们被人欺负了!你要替兄弟们做主啊!”

大家抬起头来,见船头齐刷刷跪着从“云中仙”逃回的几个兄弟。莽哥跪在前面,脸如猪肝,浑身湿透,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佘英心里骂道,这个酒鬼,又给老子惹事了。嘴上冷冷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谁敢欺负你莽哥?”

莽哥道:“就是红帮那些杂种,骂我们袍哥是狗娘养的,要我给他们磕头,还把‘刀疤脸’暴打了一顿。佘大爷,这是在打你的脸呀!你得给弟兄们撑腰啊!”

佘英说:“撑腰是一定的。不过我先得弄清楚,你们为啥挨骂,为啥挨打。刘幺把儿,老老实实告诉我,要是有半句不实,你晓得咱们袍哥的规矩。”

刘幺把儿心头本来是虚的,听佘大爷一问话,更是没了底气,结结巴巴地回道:“我们兄弟几个在‘云中仙’喝酒,碰到红帮兄弟也在那里,坐了好几桌。莽哥跟他们赌酒赌输了,‘刀疤脸’抓起刀来要拼命,结果……”

“结果被人家占了欺头,对吧?”佘英看了看屋内的各排大爷,冷冷地问道,“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看着跪在门口的几个喽啰,“执法大爷”邓邦植正色道:“你几个败类,无理取闹,滋生事端,丢自己的脸面,毁坏我袍哥名声,还要佘大爷给你们撑腰。真要是给你们撑腰了,我们佘大爷在江湖上还怎么做人!来呀——”

几个大汉从船舱闪出。

邓邦植道:“把这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拖到林子里去,每人赏他们二十大板。还有这个莽哥,他不是好酒吗?打完之后,给我扔到酒窖里去泡上两天,让他喝个够。”

待几个人被拖走之后,邓邦植余怒未消,说:“我们这次的行动,不仅有同盟会党人,还有巡防营弟兄,青、红帮弟兄,上上下下好几千人呢。还没有跟官府开战,自己内部先干起来了。像什么话!”

佘英神色凛然,接着说:“我们再三告诫大家,这次的行动不同往常。不是打家劫舍,也不是绑票劫道,我们要对付的是满清政府,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大家要约束好手下的弟兄,不要胡乱说话,不准惹是生非。永宁爆炸事件后,官府已经盯上了我们。昨天在府衙,要不是衙门的兄弟伙暗中相助,恐怕我已经回不来了……”

“红旗管事”王松廷有些尴尬地说:“莽哥是我手下的弟兄。他们犯错,是我约束不力,我也应该受罚。”

佘英说:“罚你就不必了,说正事吧。先讲讲你们准备的情况。”

王松廷说:“我手下的弟兄控制着府河、铜河、雅河一带。一旦泸州举事,我们能确保水路的畅通。”

“当家三爷”刘天成说:“我们控制着云、贵、川边境一带,不仅人数过万,最近还弄到了几十支五子枪。”

“内管事”席成元说:“我已经跟几个盐商和船老板讲好了,经费问题由他们负责。如果革命成功,就算他们的借款;如果失败了,就算他们的捐赠。”

看到大家信心十足的劲头,佘英略感欣慰。但仔细一想,还有不少问题亟待解决,特别是武器装备的问题。清军虽说腐败,但他们手中的毛瑟枪比我们的大刀长矛毕竟要厉害许多。因此,暴动的成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否运动清军起义。驻泸州的巡防营中倒是有几个袍哥兄弟,但未能掌握要害部门;江安巡防营中虽有鲍九成、刘安邦两名同盟会会员做哨官,可惜又相距太远,鞭长莫及。从目前的形势看来,官府既已得到风声,必然会加强防范,甚至先发制人。若不尽快动手,恐怕就没有机会了。但佘英心里明白,这些顾虑一旦出口,必定会影响大家的士气与斗志。于是淡淡地说:“你们大老远赶来,一定是又饿又累吧。今天晚上,大家都别走了。我这船上除了女人之外,啥都不缺。”回头小声对邓邦植说,“你马上派人去犍为铁山,请锦帆兄火速赶回,共商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