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莫负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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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窘意

黎乐天这是在荣臻躲在小凤山休假疗养后第一次登上小凤山。

黎乐天以前很少来小凤山,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对那里不感兴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也暗中请了一位风水先生看过此地。风水先生对他说,他是火命之人,而此地是水性风水,他不适合到此地,否则水火不容,必有祸端。

这次,他前来拜访荣臻,也不由他不来了。

荣臻与黎乐天见面时,二人客套地伸手相握,突然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此人满面正气,目光深邃,这是一个永不放弃理想、执著而又坚毅的人,我们不会成为朋友!这是黎乐天看到荣臻时想到的。

荣臻看到黎乐天时的想法是,黎卿的这位堂兄一表人才,在他身上不仅有商人特有的精明智慧,还有一些不可捉摸的匪气与狡诈,更有令人玩味的傲慢和怪异。这位山城的大财神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二人相互打量着,揣测着,一时间,隐隐已把对方当成了唯一的对手。

黎卿看着二人突然如斗鸡般地僵持,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这两个男人身上竟然散发出一种奇怪的令人惊惧的寒意,她不由得将荣欢紧紧地揽在怀里。

荣臻最先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他笑道:“黎总,久仰了。贵公司对山城警方的支持,我由衷地感谢!”

黎乐天暗中长长地吁了口气,那一刻的僵持带来的压抑让他竟然有种虚脱的感觉。这个荣臻太可怕了!

黎乐天不自然地一笑道:“哪里,哪里,要感谢你们的,没有你们警方的支持,港泰华彩在山城将无立足之地。我已将你们破获枪击港泰总裁专车案上报了总部,总裁让我替他表示最真诚的谢意!”

黎乐天看一眼黎卿,又笑道:“况且,黎卿是我妹妹,她提出的要求,我又岂敢不答应她!”

黎卿脸上一红,道:“看不懂你们这些男人。欢儿,去完成今天的功课去。”

“爸爸再见,叔叔再见!”欢儿懂事地打个招呼,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黎卿招呼道:“你们俩坐啊,我给你们泡上一壶上好的龙井!”

黎乐天打趣道:“黎卿,哥服你了,好眼光!”

黎卿嗔怪道:“哥,你取笑我!”说完转身去取茶具倒水,以掩窘意。

她突然有种预感,这两个男人绝对会发生一些故事,至于将要发生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该来的一定会来,到那时,她一定会站在荣臻这一边。

她一直认为,堂兄黎乐天是一位优秀的男人,荣臻当然也是。

当这两个优秀的男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以一位画家天生敏锐的判断力已给这两个优秀的男人分出了高下。

荣臻身上比黎乐天多了些凛然的正气,他让她安心。

黎乐天身上总有种令人看不透的阴沉与邪气。黎卿面对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时,再也找不到当年他保护自己时的那种感觉……

“黎总,请贵公司放心,我们局虽然经费紧张,但我们绝不会让贵公司有损失的。小清河这块地皮,事关全体民警的福祉。你出价吧,钱我们会想法筹备的。我们的民警待遇太低了,他们仍然住在上个世纪60年代的旧平房中,这些旧房目前大多是危房。我看中这块地方,是因为我想在我的任内,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你也知道,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影响了我们的进度。”荣臻眼中忧意一闪,“据气象部门预测,今年的雨水会很大啊!”

黎乐天看着荣臻,荣臻含忧的神情让他心动: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啊?他在山城受到的委屈与打击,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对山城警方、山城百姓的感情。

这一刻,黎乐天突然有种想帮他的冲动。

“荣局长,我是商人,商人就要赚钱的。我们或许不是朋友,但我想我们或许会是亲戚。黎卿是我的亲人,她这些年好苦,浪迹天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的心事我都知道。说实话,我对她为情累为情苦一事并不理解,以她的家境与才貌,她配得上任何最优秀的男人。”

“以前,我并不知她等待的是谁,因为我并不关心这个人,甚至有些恨这个人。直到这次她偶然来山城,我才惊讶地发现,她等待的这个男人是你。或许这就是缘分。黎卿也不知道你在山城的,这样的际遇,我希望你们好好地珍惜。”

黎乐天抬眼看看在厨房中忙碌的黎卿,有些感慨:“我妹妹似乎没进过厨房,她变了。为你而变!”

荣臻不语,看黎卿的眼神已经变得温情起来,一张刚毅的面庞也渐渐地柔和……

黎乐天注视着荣臻神情的变化,他意识到荣臻的身上有些他所没有的东西。荣臻有情有义,更有一颗慈悲的心,似乎只有在亲人面前才会流露出那深藏于心底的柔情。

黎乐天不明白的是,荣臻为他自己想过多少;他拼命为别人着想,为别人谋福利,他能得到什么。

“荣局长,我们港泰房产开发集团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如果你放心的话,我想承包起警察小区的建设,只要不赔钱,这笔生意我做了!”

随后,黎乐天神秘地一笑,“当然,你会得到你应该得到的回报。”

荣臻一愣,“回报?”

“也就是报酬,或者说是回扣。”黎乐天补充道,“我会打到你的账户上!”

荣臻浓眉一展,“有多少?”

“警察小区的建设规模我预算了下,大约在8000万左右,你得到的回扣应在100万上下。”

黎乐天一听荣臻的话,登时面露喜色,喜欢金钱的人是最容易对付的,如果荣臻喜欢金钱,他就不可怕了。

然而,荣臻的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从座位上跌下来……

荣臻说道:“黎总,就这么说定了,我的回扣你直接打到市局的账户上。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有一部分资金给民警们发上一笔住房补贴了。”随即又加上一句话,“黎总,我可以叫你乐天吧,你可不要食言啊!”

黎乐天古怪地盯着荣臻,半晌不语,这是什么人啊?本来属于他的100万,转眼就充公了。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黎乐天已经收不回来了。

荣臻趁热打铁,笑道:“乐天,关于警察小区与办公楼的建设细节,我会让主管基建的王佩清政委与你商谈具体的方案。以你们集团的实力,我想,一年内让我的民警们分到住房,两年内启用办公大楼!我只需要知道你们保证质量有没有问题!”

黎乐天再次怔住,他突然发现,在荣臻面前,他似乎只有听的份儿,只有服从的份儿。

从见面的那一刻起,荣臻就主导了今天的会面,而自己却在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他给自己设置的圈套中。

可话已说到这份儿上,黎乐天就是想反悔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不知什么时候,黎卿已出现在客厅中,她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男人,心中突然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两个男人不会成为朋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

黎卿心里更清楚,她此次大陆一行,是受父亲黎南泽的重托。她从来就不想关注关心自家的企业。但毕竟,她是黎南泽的女儿,港泰华彩集团是她家的企业。

父亲告诉她,港泰华彩集团内部有一颗毒瘤,这颗毒瘤已经危及到了整个集团。他不想看着自己用一生心血创立的基业落入别人手中,毁在自己手里。

看着父亲沉痛的表情、霜染的双鬓,黎卿心疼了。这么多年来,因为母亲的缘故,她与父亲间的隔阂从来没有消除过,当父亲把心中的隐痛告诉她时,黎卿终于谅解、理解了父亲。

黎卿也终于明白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与担子,她是黎南泽的女儿,是父亲在危难之时唯一可以托付、唯一可以信任的黎氏集团的长女。

黎卿来到山城,她在暗暗地调查着黎乐天控制的山城港泰华彩房产,她已经意识到仅凭自己的实力是不可能战胜黎乐天的。然而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在山城,她又遇到了荣臻。

荣臻就是她的依靠!

今天,荣臻与黎乐天的首次交锋,让黎卿对荣臻更加充满了信心。黎乐天离开小凤山后,呆坐在车里。

他突然意识到了危机,他不清楚自己与山城警方的这笔交易是对是错、与荣臻的这次会面是否合适,或许这次与荣臻的会面真的不是恰当时机。

通过这次会面,黎乐天终于明白为何荣臻一到山城就斗垮了山城的两大黑帮、赢得了百姓们的拥护,为何林顺严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我是不是他的对手?

黎乐天阴沉着脸,对这个问题,他不愿回答。

他点上一支烟,慢慢地吐出烟圈,“或许,他是一个真正的对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屏幕显示,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他接通了电话,没有说话,在听完汇报后就挂断了。

“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加足油门,轿车绝尘而去……一如当初气象部门预测的那样,今年的雨水特别大。持续三天的大暴雨,山城已在危机之中。

苍河水位已临近危机线,流经城中的三条河已经涨到临界水位。

望着窗外依然不停的大雨,荣臻再也坐不住了,虽然他早已下令全市武警官兵、公安干警整装待命,随时投入到抗洪抢险中,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出现在他最应该出现的地方,而不是一直待在这世外桃源中。

黎卿默默地看着他,虽然荣臻什么也没有说,但她也清楚,荣臻蛰居在此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车已经备好了,去吧!山城更需要你!”黎卿柔声说道。

荣臻心头泛起一股柔情,他静静地注视着黎卿,“黎,谢谢你!”

黎卿温情地一笑,“路上注意安全。欢儿交给我,放心好了。”

荣臻点头,转身就走。

“荣臻……”黎卿轻声呼唤。

荣臻回首,他分明看懂了黎卿明眸中的柔情与期待,他伸出双手,将黎卿紧紧地拥入怀中。

分手15年了,他的怀抱依然是那样的温暖,他的胸膛依然是那样的宽厚,他的双臂依然是那样的有力。

黎卿在那一刻,好似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当年二人热恋时。

从这次相逢以来,二人相敬如宾,在相互关爱中,15年岁月留下的隔阂让他们既熟悉又陌生。此刻,当两颗心紧紧地贴在一起时,他们知道自己在灵魂深处一直珍藏着对方!

黎卿没有了矜持,她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不会离开他。

她紧紧地抱着荣臻,仰起首,当荣臻温润、带着些微烟草气息的唇吻上她的唇时,她似乎融化了,一行幸福的清泪顺腮而下……

客厅中,荣欢悄悄地走近,看着父亲与黎阿姨相拥,调皮的他开心地笑了。

荣臻看到了儿子,有些尴尬,调皮的儿子却冲他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他笑了,也冲儿子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处于甜蜜柔情之中的黎卿猛然惊醒,才发现这爷儿俩的小动作,她的脸上染霞,轻轻地捶了荣臻几下。

没想到,荣欢可不是好惹的,他笑嘻嘻地跑过来,不依不饶地说道:“黎阿姨偏心,你亲了我爸爸,你也得亲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