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湘西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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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刘瘸子

上回书说到,陈四爷被追到了平州城内的乱葬岗,一时间无计可施,前有坟场,后有刁民。遇到此事,真是陈四爷出门没烧高香,神仙大爷们不保佑啊!但事情得分人,要知道这次被追的是咱们陈四爷,陈四爷是谁啊?祖上家世显赫啊,再加上四爷这满身的本事,怎么肯回头啊。

再说了陈四是个好个面子的人,宁肯让死人折腾死了,也不愿名声扫地,被人唾弃,被人诬陷是劫匪。在他看来,没了命不要紧,但不能丢了面子。我陈四穷是穷,但不可被人从门缝里看,让人看扁了!保不齐哪天我陈四就飞黄腾达,到时候让你们这帮刁民刮目相看。

看着眼前的情况,陈四爷想都没想,转身就进了乱葬岗。要说这乱葬岗里有什么啊,有的就是一个个的土馒头,再就是豺狼野兽,这帮畜生专门窝在乱葬岗里,挖开土馒头吃死人。

据说乱葬岗里有时也会有赶尸人经过,湘西赶尸可不像大家想的那样,死人都活蹦乱跳。汉人在赶尸的时候没有苗人的本事,因此只能背着死人走。至于苗人是怎么赶尸的,咱们四爷还真是不清楚。不过,一个赶尸人背着死人,还从乱葬岗里路过,这死人全堵一块去了,想起这些,陈四就有点胆战心惊的。

那年头,世道上多的是两样东西,一个是乱葬岗,另一个是义庄。义庄里停放的是棺材,一般棺材里停放的是那些出门在外客死异乡的人。棺材放在义庄之后,就会有赶尸匠把他们的遗体送回家。至于那些不知道家乡在哪的尸体,就永远停放在义庄了,直到有人来认领为止。古人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这些人虽然客死异乡,但好歹也给人一个安放之地。所以,义庄就像“非主流”一样,成了时代的产物。

不过平州城已经乱得像一锅粥了,别说棺材了,能挖个坑埋进去已经算不错了,所以义庄早就毁了,只剩下这个规模越来越大的乱葬岗了。义庄没有了,连那些以赶尸为生的人也都快绝迹了。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不,今儿又把咱们陈四爷装进去了。不过咱们四爷可不是好惹的鸟,因为这话还能反过来说,就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敢飞!

话说陈四没了退路,便进了乱葬岗,想在里面躲他一躲,只等过了风头便出去。半夜坟地里静悄悄的,漆黑的夜空更是透着一股诡异,一片片鬼火在坟地里转悠,就像一个个冤魂在找替身。“鬼火”其实就是磷火,磷的自燃温度比较低,迷信的人叫它鬼火。

陈四心想:反正现在四爷也是独身一人,爹不亲,娘不疼的。有什么妖魔鬼怪尽管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陈四顺着坟地往前走,想找个栖身之地,挨过这个晚上。忽然脚下一抖,碰到了一个东西,这东西挡住了陈四的去路,陈四心想莫不是碰到鬼打墙了,缠着四爷的腿,不让四爷往前走?

陈四壮了壮胆子,低下头看了看。哪是什么鬼打墙,这是一块棺材板,不知谁家的棺材又让野狗给挖了,地下还散着一摊血,尸体是连点骨头渣都没剩下。

陈四跪下磕了几个头说:“这位大哥,小人陈四初到此地,没个栖身之所,想借您的棺材板一用,反正你也用不着了,留着也是浪费,还是先给我用用。日后等我飞黄腾达,必定回来给你风光大葬。”

说完陈四躺在了棺材板上。夜里,野狗乱叫,窸窸窣窣的声音围着他的耳朵乱转,只往里钻。

本来今儿陈四爷心里就窝着一肚子火,现在又被这鬼哭狼嚎的声音缠着,自然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了。躺在那儿,陈四爷想起了自己跟着宋九一当爷的往事。那时候陈四爷虽然年龄不大,但凭着宋九一的名气,平州城里的人见了陈四都要恭敬地喊一声四爷。自从宋九一去世后,陈四就落魄了。如今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就像是刘瘸子说的那样,在这个世道混,要勇谋兼备,否则就会成为乱世的棋子,任世道摆布。

刘瘸子是陈四当年的一个朋友。他是个北方人,兵法、军事、阴阳、五行是样样精通。他还有一外号叫“判官”。据说刘瘸子年轻的时候曾追随曾国藩大人讨伐过太平天国,后来在与天平天国的对战中被俘,他谎称自己是瘸子,才逃过一劫。

之后,刘瘸子没找到湘军大营,辗转逃命来到了平州城。后来这件事不知从哪个缺德的人嘴里传了出来,大家就都叫他刘瘸子了。

不过平州城内的人都很敬重刘瘸子,凡是与他有点交情的人都叫他“师爷”。刘瘸子以给人出主意见长,就像是官员们身边出谋划策的师爷一样,所以就又落了“师爷”这么一个外号。陈四早年追随宋九一的时候,就曾与刘瘸子一起喝过酒,所以跟他还是有点交情的。

陈四爷早年遇到刘瘸子的时候,听他说过湘军大营的事情,陈四爷对这样的队伍很感兴趣,因此曾与刘瘸子一起去投军,但不是湘军队伍,所以几次去军营都被无理地轰了出来。

自此之后,陈四爷就永远打消了投军的念头,平州城内的招兵告示贴得满街都是,但陈四爷宁肯饿着也不去投军,他心里清楚,世间最黑暗的地方就是军营,别听告示上说得好,给军饷,还给饭吃,那些都是他娘的忽悠人的!

陈四躺在那心想:也不知道刘瘸子在干什么,自从宋九一去世后,就没听过他的消息。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大半夜的,谁有那么好的雅兴啊,还来这乱葬岗里转悠。转念一想,莫不是碰上野兽了?陈四小心地爬起来,朝声音那边走过去。

陈四走过去一看,哪是什么野兽啊,只见两个人正撬开一个棺材,偷里面的陪葬品呢!再一看那个人,身形特别熟悉。那不是钱八吗?刚才还追我来者,怎么这么一会功夫就来到这里了。再看另一个人,陈四更是眼前一亮,那不就是刘瘸子吗?刚才四爷还在念叨他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陈四躲在一旁,偷偷看起了钱八和刘瘸子。只见钱八一使劲,将一口棺材的棺材盖掀了起来,陈四隔着那么远就看出来了,那是一口上好的棺材,虽然黑暗中一时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材质的,但看得出,这在乱葬岗里是一口少见的棺材。陈四心想,这俩人还真是有眼力。

“师爷,咱们又来晚了一步,这个也让人捷足先登了。”只听钱八叹气的说道。

想不到连刘瘸子都会失手。这刘瘸子是什么人啊,此人精通阴阳五行,就连当年的宋九一都说,在平州城内唯有刘瘸子可以与之匹敌。如今连刘瘸子点的棺材都失了手,莫不是此处大有玄机?

陈四爷并没有急着出来,而是躲在一旁仔细地瞧着俩人,看两人下一步的行动。

“钱八,俗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来今日你我与财富无缘,还是等过些日子再来吧。”刘瘸子叹了口气说道。

陈四躲在一旁心想,好你个刘瘸子,平时见你穿得一般,也不张扬,但你刘瘸子总是不缺钱花,原来你这个老小子是晚上来这里偷死人钱啊!转念一想,难不成这乱葬岗里说的诈尸也是这俩人传出来的,就是为了吓唬众人,好给自己留财路,好小子,心思够缜密的啊!

既然这二人没找到什么财宝,四爷也该回去休息了,不跟你们这磨蹭了。陈四本想出来与刘瘸子见面的,但一想如今的刘瘸子还是从前的刘瘸子,只是现在的陈四已经不是当年的陈四了。当年陈四被人爷长爷短地叫着,如今却被人追到乱葬岗里,想到这里陈四退了回去,准备回到棺材板那里继续睡觉。

也许是陈四爷命里该着的,今天就是个倒霉日子,睡觉被人诬陷,看见别人挖死人钱,自己都跟着沾不到边。看来咱们陈四爷今天出来是没看黄历,要不怎地会落魄到如此田地。要说这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就在陈四爷想退回去睡觉的时候,竟没留意脚下的东西,这脚底下的一根树枝没有看见,陈四爷“咯吱”一声就给踩上了。

这静悄悄的夜里,发出丁点的动静,都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这一脚下去陈四爷算是把自己给暴露出来了。

“谁?”一声刺破寂静的声音,从刘瘸子的嘴里喊了出来。

这真是“天下大乱人难活,乱葬岗里有因缘。”欲知陈四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