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麦克阿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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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一大厦(4)

他驾驶着他那辆从菲律宾带来的,战前就有的“凯迪拉克”V-12轿车。车的挡板上有两面旗子,一面是美国国旗,另一面是有五颗银星的红旗。车牌号码是“1”开头的。前往第一大厦的路程不超过两英里,穿过东京市中心。他在路上时,这条街上的交通停止了,大使馆和总部途中所有的交通灯都变成了绿灯。按照法定限速的行驶,这段路程不会超过10分钟。而麦克阿瑟却是官气十足地花20分钟。这位将军似乎喜欢在车里的每一刻,他坐在后座上很享受,自得其乐地哼着小曲子,看着窗外的城市缓慢地向后移动。他的副官担心他在街上这“丧礼进行曲”般的进程穿过街道会让人把他撞翻来的更容易。日本政界的暗杀事件并不比美国少,但麦克阿瑟从没想过这。有一阵,他上班时是由一辆载着两三个宪兵的吉普车护送的,但他不喜欢被护送的感觉,几个月后,他下令停止护送。

第二天,他的车在半路上抛锚了,随行的副官挥舞着旗子示意一辆经过的吉普车停下来,开车是位年轻的下士,副官并命令他带麦克阿瑟到第一大厦去。这位下士看起来吓坏了。“孩子,你是在担心吗?”麦克阿瑟问道。

“是的,长官。因为您不认识我们少校。”

“如果我给你找个理由,你觉得有用吗?”

“是的,长官。如果您能写下来。不然,任何人,特别是我们少校,是不会相信我迟到的理由的。”麦克阿瑟黑少校写了一条便条,从此以后又只好被人护送了。

在将军每天早上经过的那段路常常会看到一个清道夫。不管什么时候他注意到那辆“凯迪拉克”来了便会掉头。在日本这是当天天皇经过的时候会做的事。但天生具有民主意识的麦克阿瑟渐渐被这种惯例激怒,有一天早上,他告诉他的司机停车,然后他带着一个会讲日语的副官走下车。他让他的副官告诉那个一个劲地向鞠躬的清道夫,在美国,两个人见面常做的事面对面打招呼。在这之后,当“凯迪拉克”驶近,这个日本人就会停下清扫,把扫帚扛在他的左肩上,啪地一声用右手敬礼。而麦克阿瑟会微笑着回礼,并友好地挥挥手。这是迈向民主的一小步。

在他来到第一大厦后,都会在那里遇到数百名日本人,满怀好奇和必恭必敬。他也很喜欢那样。下午1点半,他又沿原路返回,和简共进午餐。下午3点左右午睡一下,大概4点到5点之间再回到第一大厦。接着把所有的工作做完,常常要留在办公室到晚上9点。晚餐通常是在办公室解决,一些咖啡、巧克力、糖果和一支菲律宾雪茄就打发了。

有时候,他会邀请他的部下,比如反情报部长埃利奥特·索普准将共进晚餐。陆军情报局的工作是监控日本政客和平民。他们窃听电话,拆看信件和雇佣密探。索普知道很多日本政客的丑闻,甚至还知道很多被派到东京的盟军军人和外交官的丑闻,就像是为了公平交易似的。在整个晚餐过程,索普会说一些有趣的花边新闻,告诉他繁荣的外表之下那些真正发生的事。麦克阿瑟对此很感兴趣,但是有一天晚上,一些特别有趣的事让他开怀大笑。“索普,我该不喜欢你的良知!”

晚餐后,麦克阿瑟和简一起看电影。他会穿上那件他的30名仪仗队员送给他的签有他们名字的真丝吸烟衫,坐在前排柳条摇椅的正中位置,点上产自菲律宾的花冠牌雪茄,再看一部关于牛仔或是印第安人或是边境上的美国陆军的电影。关于老西部的电影不能反映现实。都是经过处理,美化,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虚假英雄主义,就像是浸泡在浓浓的蜜糖里的蜜饯——而他,一个成长于这些尘土弥漫的营地中的美国陆军小伙子,完全可以开个系列讲座,来介绍所有这一切是多么的虚假而不可信。然而,真实吸引他的是电影中浪漫主义,冒险精神,和那些掩藏在平凡的现实背后而超越现实的神圣精神。真正有意义的是它对美国的理解像史诗般。

他另一项消遣活动还有追踪西点橄榄球队的赛讯,这一乐趣在战争期间到达顶峰。原因很明显。麦克阿瑟迫切希望这是个转折点,美国陆军能像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的发电站,就像圣母玛利亚和俄亥俄州。每逢赛季,他每个周一早晨都会看报纸了解周六的比赛情况,常常研究几个小时。他分析完之后,就会写一篇很长的电报,或者更长的快递信件给瑞德·布雷克,告诉他队伍哪里做得不对,哪里需要提高。“纠正这些错误!”他写道。

在1948年前,每个队员都要要能攻能守。然而一种更自由的规则改变那种局面,令麦克阿瑟特别高兴。运动员现在分工更为明确。他激动地写给布雷克,“这让比赛和真正的战场越来越相似。”第二年,在新赛季开始之际,他给球队寄了一封鼓舞人心的电报。“我从远东写信只想告诉你们一个想法,一种观念——从澳大利亚到东京的所有登陆场上都用红色写着:一切都无法代替胜利!”

他不参加晚会和正式宴会或其他社交场合。基本上他都能拒绝。来访的贵宾有时被请到大使馆用餐,坐在他身边,享受他的招待、他用他的彬彬有礼、翩翩风度和说不完的有趣的故事热情款待,但仅仅一个小时。他出席别人举办的宴会也同样如此,顶多一个小时。他公开表示,他的这种职责是最令他厌烦的而他说得可能没错。

小亚瑟到东京的时候快八岁了。麦克阿瑟通知他的部下,他的儿子不会去上学,而是继续在可敬的吉本斯夫人那里接受教育。他坚持他的孩子要过“正常”生活,也就是说不要他压力太大,一定要成为什么天才。麦克阿瑟对于正在成长中的男孩过平凡人的生活的理解是很奇怪的,有点不可思议。

早餐时间是小亚瑟唯一能和父亲在一起时间。他的父亲年龄太大,工作又太繁忙了,无法为他做一个男孩希望父亲做到的许多事情。比如教他怎么打乒乓球的弧圈球,带他去钓鱼,玩逮人游戏,在车库的大门上装个篮球框打球,辅导他做家庭作业,在他摔倒时扶起他,等等,成为一个可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而不是一个自己只能远远崇拜的神。小亚瑟很少在午餐时间看到父亲,而他睡觉的时候,这位将军才刚刚回家吃晚饭。

小亚瑟不仅非常缺少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而且没有同龄的伙伴。大约在东京的第一年,他几乎没有什么美国小朋友可以一起玩耍。后来,被派到驻日盟军最高司令身边工作的军官他们的家属带到东京。周末,他们的的孩子们被带到大使馆和小亚瑟作伴。但当他们去学校时,小亚瑟就由家庭教师私人授课。他的父亲是他们父亲的老大,因此他们被带来是为了取悦他。很显然,他们事先会被告知:不能随便乱讲家里的事,也不能学说爸爸说过的任何话,随时都要保持衣着整洁、彬彬有礼,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把手放在那个“小王子”身上。这样的活动风险性太大。真正的男孩去过一次,肯定会拒绝再去的。

小亚瑟的很多伙伴都不是小孩,而是一些上校们。他从来无需费力地让别人接受他,也不需要面对与人交朋友会遇到的挑战。这与麦克阿瑟童年时代大相径庭。当麦克阿瑟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他总是和别人打架,然后哭着回家。他的母亲仔细看他的伤口和淤血的地方,确定他的伤不要紧后,便叫他出去再和别人打,直到打赢再回来。

如果早几年当父亲的话,麦克阿瑟可能会对自己的儿子做同样的事。然而现在却不是这样,如果小亚瑟被磕伤或擦伤,这个当父亲的就会感到惊慌失措。就在来到东京后不久,小亚瑟溜冰时摔断了胳膊,麦克阿瑟几乎疯了。在小亚瑟住院期间,他每天要去看望五次。并在医院设了荷枪实弹的岗哨,还命令医生做了10多次X光线透视检查。麦克阿瑟还仔细研究了每一张X光片,不顾驻日盟军总司令的工作。“将军既不赶约,也不能做他的工作。”他的军事秘书这样说道。或者正如另一位参谋所说,“将军真是疯了。”小亚瑟身体康复后,他就再也不允许他去溜冰了。

小亚瑟身边没有同龄的亲密伙伴,只有大人陪伴,不管去哪里也都有大人陪着,而他的行为举止也不得不像个小大人。几乎所有的小孩都有父母不知道的秘密。这是成长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然而,麦克阿瑟不给他的儿子任何空间。他对小亚瑟的溺爱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同时他又忽略了小亚瑟自己的需要。在这方面,也许他并不是唯一这样的,但在本世纪头50年的美国生活中,可能只有麦克阿瑟自认为这是“正常”的。

1945年底,麦克阿瑟在大使馆和第一大厦的生活可以说是安居乐业。他和他的家人居住在这条中轴线的一端,而总司令部大部分忠心耿耿的参谋们则挤在另一端,他就在这样的小世界里,一个与世隔绝的怪圈、一个完全由他掌控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