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爸爸同样是九九的宝贝,是九九的英雄,她活活打死了爸爸,如今她觉得自己错了,就觉得别人理所当然地要救他儿子么?
可是……
确实是萧陌寒救了她,要不是萧陌寒,今日生命垂危的人就是九九了。
闭上眼睛,这些年萧陌寒对她好历历在目。
就算软禁她的时候,也不允许杜心毓用手段折磨她,要不是萧陌寒对自己有情,只怕萧妈和九九早被杜心毓连根拔起了。
这些年,在杜心毓背后默默保护九九和萧妈的人,一直是萧陌寒。
九九唇角苍白。
该不该救他呢?若救了他,他又心生歹念对付兰花儿怎么办?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九九闭上眼睛,背脊僵冷。
身旁的兰仲文紧紧握住她的手。
“九九,不要心软。”他的手同样没有温度,僵硬如冰,看着杜心毓,眼底没有一丝感情。
犯了错,就该偿还。
医院里。
冰冷的白色灯光下,萧陌寒躺在重护房里,他人中插着氧气管,目光涣散,面容异常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仿佛一吹就会随风散去。
电视里正在直播遗嘱上诉案。
杜心毓跪在地上,不断哀求九九救救他。
九九恍若未闻,面色苍白,但好看的眉宇蜷着淡淡的犹豫,显然她是在考虑。
原来他姓周。
周陌寒。
这名字真是好听。
昏暗的光线里,萧陌寒苍白得似乎是透明的,了无生气的样子仿佛会随时停止呼吸。
他看着杜心毓被法警拖下去,她紧紧抓着框条,双眼通红,眼底深处,蜷着浓郁的悲恸。
那么注重仪态的人,为了他,第一次在人前失了态。
法官当众宣判她的罪行。
法槌一敲,罪名成立,于1995年12月19号,判杜心毓无期徒刑。
由于英国对死刑的态度一直深深地影响着香港的刑事政策,1991年6月香港废除死刑,所以在香港,无期徒刑就是最重的刑罚了。
萧陌寒如石雕般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旁,他呆呆地望着地面上自己的黑影,脑中一片空白,只觉那黑影将会要扑过来,把他一口一口地吞噬掉。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拔掉了自己人中氧气管,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他原谅杜心毓了。
心脏很轻。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可以安然入睡了,他轻轻闭上眼睛,睡颜安谧。
与此同时,心电监护仪上发出“滴——”地一声。
心跳频率变成了一条直线。
护士手中的消毒托盘摔在地上,她着急地跑去找医生,“张医生,患者病危,快通知他的家属……”
下庭后。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
雨丝打在地面上,寂静无声。
墓地山上,墓碑一座挨着一座,一直延伸到山底。
九九站在伞下。
透明的伞将九九的面容照得洁白无暇。
九九手里捧着一大束白色康乃馨,雨珠打在花朵上,晶晶盈盈的。
爸爸的坟头已经长出了些许绿色植物。
萧妈眼神悲恸,弯下腰拔去杂乱的青草。
兰仲文见状,叫顾融扶住她,自己弯下腰为坟墓拔草,沉默不语。
萧妈难受地闭上眼睛。
雨越下越大。
天色阴沉浓黑,雨珠噼噼啪啪打在地上,有种急促混乱的节奏。
雨花溅湿了兰仲文的裤脚,他浑身都湿透了,却没有停下,手指飞快地抓住青草,利落拔去。
萧妈哭得虚软无力。
九九抱住她,唇色苍白得有些透明。
“妈,今天是来给爸爸报喜了,我们不要难过了,好吗?”她难受地开口,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湿润,平静又脆弱。
不知道过了多久。
萧妈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
“爸爸,我们来看你了。”她的声音宁静,充斥在狂暴的风雨里,有些虚幻,“爸爸,你想我和妈妈了吗?妈妈没事呢,我也很健康,爸爸,今天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害你的歹人终于被绳之于法了,你安息吧。”
萧妈虚弱地被九九扶着。
岁月改变了所有人的容颜和心态,小时候,都是父母为她挡风遮雨,让她无忧无虑地成长。
今日,爸爸已离去,而妈妈也老去,是该她保护妈妈了,若不能做到保护自己的亲人,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妈妈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所以她就是妈妈活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了,她是妈妈的支柱,不该在让妈妈担心和伤心了。
她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爸爸虽然是单眼皮,但长得高大帅气,在九九心里,他就是最帅的男人。
她出神地望着那张照片,兰仲文把她揽进怀中,手指微微收紧,让她身体大部分支撑在他身上,传递温暖的力量。
九九像是突然醒悟般,抬头看了兰仲文一眼,他尖削的下巴就在自己的眼前,线条性感倨傲。
雨越下越大。
瓢泼大雨从天幕浇灌而下,溅湿了所有人的裤脚。
透明的雨伞下。
九九回抱住他,眼珠异常宁静。
雨声很大,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却隐着股坚定力量,“爸爸,我跟兰花儿要结婚了,虽然爸爸不说,但是我知道爸爸很喜欢兰花儿的吧?跟他在一起,我相信爸爸你可以放心的,他会好好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