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庄严的法院上。
头戴白色假发的法官从旁边的门缓缓步入,他穿着黑红法袍,微微苍老的脸,一拍木槌——
开庭!
全体人员鞠躬。
被告席的门口被打开。
两个法警押着杜心毓走出来,她双手被扣,穿着宽松的狱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
像很多年前九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精神奕奕,端庄美丽。
她站得直直的,好像被扣押的人不是她,浑身散发出令人自卑的典雅贵气。
这就是名媛精神,纵容是入了狱,也不允许自己蓬头垢面见人,她们从小就受过教育,就算是死,也要体体面面的。
她冲法官鞠躬,笑容体面。
若不说她歹毒的心思和行为,九九真的挺佩服她的修养的,她可以对谩骂充耳不闻,可以忍辱负重,可以低眉顺眼,可以对别人的冷嘲讽脸置之不理,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令人敬佩。
也许她也是没错的,她从上海跋山涉水逃到香港,认识了个心仪的男人,本来一家和乐融融。
可惜天意弄人,她老公跟萧二伯伯合作开发楼盘,是萧二伯伯太贪心,心术不正妄想发大财,建了个海水楼,想欺骗港民,事情爆发出来后,萧二伯伯逃之夭夭,让她老公负债累累,最后用自己的生命偿还债务。
萧家对不起她的老公,她恨萧家,恨老太太都是正常的,要不是老太太把萧二伯伯惯坏了,怎么敢这么胆大包天,以为有钱就可以只手遮天,做这些犯法的事情。
法官看了她一眼,考虑到她年纪大了,允许她坐在椅子上。
被告方框里。
杜心毓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
既如此,法官也没有说什么了,咳了咳两声,表示案件可以开始了。
林律师起身对法官鞠躬,面色严肃,将状纸递到法官眼前,转过身,想将整个事件讲诉给听审团评判。
他微微张开嘴巴。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平静的声音打断他。
“我认罪。”被告席上传来杜心毓的声音,声音悦耳得就像陈年佳酿,荡着令人心醉的沙哑美。
“我认罪,1989年5月14号,萧亦娄先生与易珈嘉女士并没有离开广州,是我抓走了他们,为了谋夺他们的财产,我将萧亦娄先生活活打死了,尸体泡在浴缸中,达到腹部积水的效果,后又逼迫易珈嘉女士签遗嘱,常时间虐待她,让她写遗嘱,她不写,就不给她饭吃,关在地窖里,每天用冷水泼她。我认罪。”
“1989年8月22号,萧九九打赢官司,得到萧亦娄先生百分之七十的遗产,我不甘心,所以我便抓走了她,将她软禁,要她签下过继文件,远赴法国,终身不得回香港。我认罪。”
“1995年12月13号……”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眼珠黑暗,看向原告席上的九九,眼神深处似带着祈求,“我开了三枪,一枪打死了萧老太太,一枪打在萧九九肩上,还有一枪,打在萧陌寒的心脏上……”
全场哗然。
萧陌寒,不就是她的养子么?
都说虎毒不食子,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她还是人吗?还有人性吗?
“我统统认罪。”杜心毓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保持的一贯的端庄得体,她好像没有灵魂了,却还是有淡然的声音在回响。
“还有,萧陌寒并不是我的养子,他是我的儿子,亲生儿子!我的丈夫不叫萧亦东,我的丈夫叫周元,他死在二十多年前的海水楼事件里,我的儿子也不叫萧陌寒,他叫周陌寒……”
电视机前的人们皆怔怔地看着。
这个女人是不打算给自己留活路了吗?说的话,句句把自己往死里推。
被告方框里。
杜心毓仪态端庄,转了个身,面对着九九。
然后。
她跪了下去——
强烈地白光打在她身上,她的身体仿佛摇摇欲坠,又仿佛坚定得磐石无转移,她就那样静静地跪在九九面前,脸色苍白。
一滴眼泪从她眼中坠落,她轻轻闭上眼睛,“我统统认罪,这一切孽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陌寒无关,九妹,看在陌寒真心对你的份上,又看在他替你挡了一枪的份上,你救救他吧。”
她的态度卑微,跪在她前面,已没了得体的样子,一瞬间,她似乎老了许多,泪流满面地祈求,“我所欠下的债,由我自己来偿还,陌寒现在在重护病房里,我照顾不到他。也许,我终生也见不到他了,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还给你,甚至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救救他……”
她下巴不住颤抖,不断重复着,“救救他……”
直到情绪失控。
她掩面痛哭。
法院是庄严的地方,不允许大肆喧哗和吵闹,法官看得心烦,用眼神示意两个法警将她押下去。
杜心毓紧紧抓住被告席上的木板框条,不肯离去,“九妹,我求你救救陌寒吧,我求求你……求求你……”
九九坐在原告席上,面色冰冷,幽暗的眸色里有嘲弄的意味。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害得两家人无辜破碎,害死了她爸爸,又害死萧陌寒。
如今杜心毓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才幡然醒悟,可是她爸爸呢?她爸爸的死又何其无辜?又由谁来偿还?
用她的命就想还清她对爸爸所犯下的罪么,萧陌寒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宝贝,她当然害怕萧陌寒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