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美食咖啡物语:煮出来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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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锦衣绣服

在咖啡馆里喝咖啡,不必西装革履,不必锦衣绣服,只要衣服干净熨帖、搭配相宜,即使没有高级香水味,只有一种淡淡的香皂味,就可配衬咖啡馆的背景。因为咖啡不折不扣算得上是饮品中的经典,它的贵气和浪漫,注定了与时尚相依相偎。而经过打磨、熬煮、过滤等繁琐工序的咖啡,需要一种精致和隆重。

所以,不能含糊了去咖啡馆时要穿的衣裳。记得清少纳言的《枕草子》里说高雅的东西是:穿着淡紫色衣,外面又套了白袭汗衫的人;鸭蛋包U冰里放上甘葛,盛在新的金属碗里;水晶的数珠;藤花;梅花上积满了雪;长得非常美的孩子吃着草莓。在她眼里,衣服最为重要,这样才飘逸,才高雅,才有风韵。

衣服是另一种语言,说着穿者的心情和遭际。

《红楼梦》里,下雪时,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薛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鹤氅;史湘云穿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而李纨穿一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邢岫烟仍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服。

还有刘姥姥初见凤姐时,“凤姐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宝玉看薛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穿着“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还有许多这样关于衣服的描摹细节,锦衣绣服,堆金簇玉,一派喧哗繁复,直看得人缭乱眼目。

在曹雪芹的手下,随手掐枝都是华美,香浓艳族的衣饰像被打翻了的颜料盒,红奢,绿透,臼澈,紫逸,青旷,蓝凝,淋了一襟,湿了一身,却恰切地勾饰出每人的身份、性格和品位。宝玉是超尘飘逸的,他善良诚恳,愚拙偏僻,看出在贾府里衣食无忧、备受宠爱的地位;黛玉是雅致清奇的,性格自然是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的;宝钗是富贵妩媚的,显出她品格端方、容貌丰美、行为豁达、随分从时的个性;凤姐是艳丽浓郁的,活脱一个风泼酸辣、果断刚硬的女中豪杰;湘云是活泼俏皮的,风趣幽默,天真可爱,不拘俗礼,一个敢说敢做的女中浪子;邢岫烟是清寒平淡的,虽家境贫寒,却大方贤淑,通情达理,不卑不亢;李纨是素朴灰旧的她金陵名宦之女,青春丧偶,过着膏粱锦绣生活,性情却如槁木死灰一般。从衣服的式样和颜色便可分辨出其性其情,涂色彩也是摹人物,因果关系,水到渠成的自然与天饰。

所以,读到《红楼梦》中有关衣饰的文字,就要耐下性子,一点点拨开经纬,挑出细线,才能见出其质地的考究和华丽,也才能嗅到时光渗进织物的味道。

《红楼梦》里,贾宝玉一生和“红”不分他的衣服基调就是红色。初见黛玉时,他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生日小聚时,他穿一件大红绵纱小袄儿;家常衣衫也是银红撒花半旧大衫袄;内衣是白绫子红里子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头发结成小辫,用红丝束紧,脚踏一双厚底大红鞋;枕着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的玉色夹纱枕;而最后出家时,雪地里的宝玉袭的是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

是作者的一番苦心吧,传说红染料里要用狸的血色来调配才稳得住,是一种凄伤至极点的顽烈颜色,恰适合宝玉来穿。红尘中人,脱不尽俗世的牵绊,红色是一种隐喻,象征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结局。愈是红得热烈,愈是颓败得苍白无迹。红底飞金的锦绣华年,渐渐隐遁于茫茫雪野间。一个人的命运,一个家族的衰落,一个朝代的消失,就这样被红色的褪去所道尽。

生活可以插琐,生活态度却不能插琐。古代的禅师从一箪食一瓮茶去感悟众生,现代人从深深浅浅的咖啡里找到一种活着的证据。李清照在自家的后花园荡秋千,“蹴罢秋千,微汗湿轻衣”,最先感觉的也是春衫被汗水洇湿的粘滞;辛稼轩擦泪时,还想着“唤取红巾翠袖”,无奈的英雄也有一份婉媚心情呵。各色衣衫配衬纷繁咖啡,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善待,并不是矫情和浓饰。雅致的咖啡馆里的绮丽咖啡,经过了细细的研磨烹煮,等待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去相知相契。

待咖啡如待情人,才是懂得,才是体贴,才让生活荡满诗韵。

咖啡馆背景有光,有味,有声,有色,而最关键的背景却是人。没有了人的衬托,一切背景都失去了意义。幸有我来山未孤,正因为有咖啡客的存在,才让咖啡馆的声色背景浓郁飞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