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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有为少年

教授宁言看了看面前的少年,然后指着身后墙壁上的地图说道:“将平灭商国之战的行军路线在地图上标注出来,自渡过黄河开始。若是标错了一条,今天我不会再多给你讲一个字。”

少年点头,抓起炭笔举着火把走到墙壁前面仔细认真的标注路线。

宁言曾经是罗耀的幕僚,在平灭商国的战争中功不可没。只是他祖上犯过大罪,先帝旨意永世不得录用为官。所以他虽然功高,但他却没有得到太多他应得的东西。当然,最大的收获是去掉了奴籍重新成为可以挺胸抬头的普通人。

平灭商国的战役中,罗耀的军队一直冲在最前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号称百万的商国军队,挡不住罗耀的左前卫。许多策略,都出自宁言的建议。罗耀对他极为推崇,三次上书请求陛下封他爵位,但都被皇帝驳回。大隋推崇孝道,先帝遗命,皇帝自然不能轻易推翻。

但皇帝自然有他赏赐的办法,先帝不许他们宁家子孙为官。皇帝便把宁言从左前卫调了回来,送进了演武院。演武院的教授们身上都没有官职品级更没有爵位,但他们依然受人尊敬。

罗耀当时很不愿意放宁言离开,可圣意难违。出雍州的时候,罗耀亲自送行三十里才依依惜别。

到了演武院,宁言一直是兵法主讲。他的课,经常有军方级别很高的将领来听。其中不乏如大将军许孝恭和虞满楼这样的军中权贵,而虞满楼更是下令,左武卫军中诸将在闲暇时候就要到演武院来蹭课听。当然,仅限于宁言的兵法课程。

而现在,这位大家却成了方解的私人教师一般,每隔一段日子,他就要悄悄离开演武院进入这间位于大内侍卫处的密牢,为一个囚徒讲课。

开始的时候,宁言很不满意。在他看来,既然是囚徒就自然有囚徒应得的待遇,而不是劳动演武院的教授专程跑过来讲课。但他走进石室看到这位特殊的学生竟然是方解的时候忍不住吃了一惊。他之前也知道方解是在后山修行,没想到这位大隋百年一遇的天才竟然成了囚徒。

只教了一堂课之后,他就没有了之前的不满。这个看起来很狼狈的少年,确实有着不俗的天赋。

许多事,他只讲了一点方解就能融会贯通。甚至能根据他讲的东西,引申出许多匪夷所思但极有见地的东西。对于这种不拘一格学习的学生,宁言十分喜欢。他从来不觉得一个学生,能照搬先生教授的东西就是好学生。

“先生”

方解一边标注一边说道:“当初大军分作四路开往西南,一过江陵,一过宋州,一过东郡,一过岭南……但学生觉着,若是走岭南的人马再分兵一路出去攻打罗口仓,商国军队布置的防线就会被撕开一个口子,这样大将军罗耀的先锋军就能从撕开的口子直插进去,威胁雍州。”

宁言没有否定,只是淡淡的说道:“将你的想法,也标出来。”

方解点了点头,将自己认为合理的路线也标了出来。全都标注完之后,他回身恭敬的说道:“先生,已经画完了。”

“你可知当初为何不分兵攻打罗口仓?”

宁言站起来,走到地图前面问道。

方解看着地图仔细想了想,然后试探着问道:“莫非有伏兵?”

宁言点头道:“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当初南下大军中集结了多少精英?领兵的将军,谁的见识都比你要高的多!罗口仓是商国最大的粮仓,一仓存粮,足够百万大军三十年所需。攻克罗口仓,商国军队必然大乱……但,当时的几位大将军一致认为不打罗口仓,正是因为看穿了商国的诡计。”

“罗口仓兴建在邢罗山,浈水自山下经过。这浈水,本来就是商国运送粮草的河道。你没见过邢罗山的地形,自然认为罗口仓并不难打……罗口仓建于邢罗山南侧,而北侧大山多为悬崖峭壁。要想攻打罗口仓,大军就必须先渡过浈水,绕到大山南侧去。这样一来,最少要耗费半个月的时间。”

“攻打敌军粮仓要地,最重一个快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方可成事。十五天……且不说半路上有没伏兵,只说这行程如此之长,商国军队早就已经做好了防范,只需以五千人马守住险要所在,便是十万大军短日内也不能攻克。那是商国最大的粮仓,才不会怕什么围而不攻。围山的军队全都饿死,守山的商军一天吃八顿饭也够吃几百年。”

“商国军队故意露出破绽,引大军去攻打邢罗山罗口仓,就是为了拖住大军行程……若是走岭南的大军被邢罗山挡住,大将军罗耀的先锋军就成了一支孤军,即便大将军再善战,以区区三四万人马,若是被商国数十万大军围住也一样在劫难逃。不得不说,商国军队当初制定这个策略,就是为了除掉罗大将军的左前卫。”

“只要一战屠掉左前卫,商国必然军心大振,这一战打好了,商国人未必不能挽回颓势。”

“是学生浅薄了。”

宁言道:“你要谨记,为将者,只看地图是不够的。地图上只标着那里是一座山,你可知是什么样的山?地有六势,如何用兵切不可想当然。”

“学生记住了。”

宁言嗯了一声,看了看地图道:“我只说了一遍,你却能将路线画的一丝不差,不错……我这里有一份当年亲笔写下的行军记录,你闲来无事就翻翻,或许有所益处。”

“多谢先生!”

方解郑重施礼,双手接过这宁言当年亲笔写下的行军笔记。平灭商国那一战,是大隋最近的一次大战,在这之后超过二十年大隋没有对外用兵了,可以说,这场战争对于现在的隋人来说无疑有太多可以借鉴的东西。

方解现在的生活疲劳但充实,除了丘余教授之外,演武院不定时还会派其他教授来指点他的学习,比如宁言教授,甚至还有那日在半月山上间接杀了刘爽他们三个的墨万物。对于这个男人,方解心中其实没有多少恨意。他知道刘爽等人的死是意料之外的事,月牙潭是半月山上最大的水源,地势也险要,有许多可以藏身的地方,尘涯他们极有可能藏匿在那里。

即便智慧和尘涯没有藏身在那里,但墨万物带着方解和张狂先进的山,他们才是吸引智慧和尘涯之人。

但即便如此,墨万物的责任不可推卸。

方解没有骂,也没有吵,只是一言不发。墨万物在石室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后起身离开,临出门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人命是债,我暂时没办法还。但你帮他们记着,不要忘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出了铁门,背影萧索。

方解差不多都要面对丘余魔鬼一般的训练,这种强度若是换做别人早就已经累成了一滩泥。但方解的恢复速度远比一般人要快的多,往往睡一觉之后就能恢复大半。用丘余的话说,我不知道如何让你最快的成长起来,但我却知道一个笨办法。

所谓的笨办法,就是不断的压榨方解的潜能。他的肌肉强度远超常人,那么就不间断的来开发方解肌肉的强度。只有在不断的压榨中,方解才能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大。作为一个纯粹的武者,他没有办法调用天地元气化为己用。想要与修行者战斗且取得胜利,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身体。

再次瘫软在地之后,丘余将方解拎起来随手丢在石床上。

“我还是无法看透你的身体。”

丘余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方解认真的说道:“你的气穴比被关进来之前,又多开了六处,但没有气海,我不知道你的气穴有什么用处。这几天我发现,越是强度大的训练,你的气穴开窍的速度越快。三处是你前两个月开的,三处这七天开的……如果这样坚持下去,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开三十六处气穴。”

“按照常理,一个人能开三十六处气穴,勉强能够修行……拭目以待吧,说不定到你三十六处气穴打开的时候,气海也会突然冒出来呢。”

方解趴在石床上一边喘息一边说道:“先生……您难道不觉得这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说法?”

丘余摊了摊手:“我只不过是给你希望而已,你应该很清楚,没有气海,就算一百二十八处气穴全开又能怎么样?”

“那有气海的话,一百二十八处气穴全开会怎么样?”

丘余想了想回答道:“这样的人,修行一天,相当于别人修行十天。修行一年,比别人修行十年或许还要强大。”

“妈的!”

方解忍不住骂道:“不公平!”

“这世界哪里来的那么多公平?”

丘余淡然道:“不过……这样的人极为罕见,我在演武院多年,只见过一个。”

“谁?”

方解好奇的问。

“你问那么多有用处?无论是谁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正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你这样的废物就更要努力才行,起步就被人甩开几条街,不跑快一些追的上?”

“我明白了……”

方解点头:“再来吧!”

长安城中最大的道观盘膝坐在蒲团上的绝美女子缓缓的睁开眼,看着面前三米外桌案上一字排开点着的二十根蜡烛。她的眸子很明亮,仿似能说话一般。她的容貌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出来,如果非要尝试,或许只有完美无瑕这四个字最为恰当。

她身上的道袍是浅灰色,由此可见在道观中身份并不很高。但她却是萧真人的第五个弟子,她的四位师兄,如今都已经是道宗的红袍大神官。

她叫沫凝脂本来她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替死鬼。但是命运总是这样让人难以折磨,方解自从离开樊固就没有顺利过,而她,却得到了上天的宠爱。

能成为萧真人的弟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事?

随着她缓缓的睁开眼,忽然之间,那燃烧着的二十根蜡烛几乎同时熄灭,也没有看到她有任何动作,蜡烛就全都诡异的灭掉。

沫凝脂微微皱眉,眼神忽然一凛。

屋子里的气息骤然乱了起来,犹如几十柄狭小但锋利的小刀在屋子里不断的盘旋,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动之后,那二十根蜡烛都被切断。比起之前蜡烛熄灭来说,看起来好像自己折断了的蜡烛更诡异了些。

沫凝脂将视线看向墙壁,空气再次被搅乱,墙壁上接连传出轻响,几十道浅浅的印痕出现在墙壁上。

距离她的房间百米外,凉亭中。

萧真人下意识的看想沫凝脂的房间,随即微微一叹道:“她是我道宗无数弟子中,第一个眸刃小成的人。一百二十八处气穴全开……果然非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