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位称王的事在商议过之后,大家都觉得在进长安城之后操办更好些。如果在进长安城之前就办这样一个仪式,显得有些急了。现在的方解也不急需这样一个名号,到了长安城之后再称王似乎更加名正言顺些。
在义合镇的休整结束之后,队伍开拔向北进发的那一刻,和高开泰的决战其实已经宣布开战了。
高开泰是绝对不会同意方解的要求,已经尝到了各种高处滋味看到了各种高处风景的人,让他突然之间从高处下来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他怎么可能接受。更何况,他手里并不是一点筹码都没有。
高开泰心里接受的底线,就是回西北。
但是,方解先西北都不给他。
当初黑旗军的将领们在进兵之前曾经商议过,最好的策略就是把高开泰逼回西北,留着兵力进攻长安,等到以后再和高开泰决战。但战局就是这样瞬息万变,以前的最好已经不是最好。
方解在进兵之前的打算,是把高开泰的队伍逼到西北,因为方解总是有一种预感,那个叫阔克台蒙哥的人会趁着中原乱着过来搅混水。如果把高开泰逼到西北,那么将来蒙哥如果真的提兵入侵,高开泰就是蒙哥的第一块拦路石。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变。
王一渠已死,高王联军曾经看起来的牢不可破现在禁不住一阵风吹。这个时候如果不趁机把他拿下,一旦高开泰回到西北的话给他时间恢复过来,到时候再打他损失的兵力就会使现在的倍数。
再说后勤补给上的事,西北现在疲敝寒苦成什么样子所有人都很清楚。进兵西北,粮草的问题在当地根本无法解决。别忘了王一渠虽然死了,但王一渠的水师还在。想要在征伐西北的时候往西北运粮食,没那么容易。
方解当初本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高开泰不好打,就把他往西北那边逼,留着以后解决。如果高开泰那边顺利的话,陈定南的队伍已经开到了西北,到时候就能把高开泰包住。
“秦河”
方解站在沙盘前,指了指一条河流:“这是拦在咱们面前的第一道障碍。秦河虽然不能和长江相提并论,但河道也足有一里多宽。再过一阵子雨天就会多起来,所以过秦河快。”
独孤文秀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就是,秦河和长江的交汇处离这太远了。如果水师绕过去再过来,没有两个月都不能到达。所以这次渡河之战,咱们没有水师协助。水师必须按照原定计划,段争所部顺着沂水向北,随时准备接应陈定南的队伍过河来。郑秋所部要顺着永安渠向北,道泰城与咱们汇合。”
夏侯百川皱着眉,看着沙盘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是高开泰,就会在秦河摆下重兵。这是入京畿道的第一道天堑,如果被咱们轻易突破过去就是千里平原,高开泰没信心在平原野战上取胜。”
“还要提防……”
晏增是黑旗军的新人,正是要表现自己的时候,所以他想到什么随即说了出来,他指着上游处说道:“这是灵门关,这里秦河的水流最窄。我了解高开泰的性子,为了取胜他没有什么顾忌的。最担心的就是他派兵在灵门关附近将河道堵上,等到大军渡河的时候突然掘开……”
“所以,必须先把灵门关打下来。”
他说完之后,回答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方解点了点头:“灵门关地势很险,要打不简单。”
“属下愿往”
晏增立刻抱拳道。
方解嗯了一声:“这样也好,你对灵门关的地形比其他人都要熟悉,带你本部人马,我再让安德鲁从火炮营拨一些人过去,拿下灵门关后,派人巡查河道,绝不能让高开泰的人在上游堵住河水。所以,拿下灵门关难,守住灵门关更难。”
“李泰”
方解叫了一声,大将李泰立刻站出来抱拳:“请主公吩咐。”
“带你的本部人马策应晏增,高开泰在秦河上会拼命,晏增的兵力稍显不足。守灵门关的事交给他,从灵门关到大军渡河之处这三五十里的水路,你来巡查。”
“喏!”
李泰抱拳应了一声后退了回去。
“夏侯”
方解看了夏侯百川一眼:“秦河一战,你是先锋将军。大队人马都在后面看着你,不要让我失望。这一战之凶险在于没有水师协助,安德鲁的火炮营能帮你的也有限,毕竟火炮的射程到对岸也远不了多少。”
“主公放心!”
夏侯百川拍了拍胸脯:“属下会让高开泰看看,黑旗军的将士们是怎么打仗的!”
秦河和长江之间隔着一个江北道,并行向东,本没有交汇之处。大隋太宗年间开始修建永安渠,从长江直通京畿道泰城。不过当初修建永安渠的时候为了保证工程上距离最短,所以路线颇为偏僻。
郑秋的水师北上必须走永安渠,和方解的大队人马像个很远。如果水师从永安渠过来进入秦河,跟上方解的队伍最少要两个月。秦河上游有一段水路很窄且险恶,水师大船也未必能过得来。
夏侯百川的先锋军到了秦河南岸的时候,对面高家军已经摆好了阵势。
“请陈孝儒的骁骑校在附近查查。”
夏侯百川回头吩咐亲兵道:“高开泰的人马这么快就在咱们前面正对面建好了寨子等着,肯定有斥候一路上跟着咱们走,早就已经确定了咱们渡河的地方。骁骑校的人追踪觅迹都是高手,比咱们军中的斥候要好用。”
“喏”
他手下亲兵答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出去做事。
夏侯百川举起千里眼往对面看了看,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看旗号,守秦河的人姓郑。”
他把千里眼放下来,想了想高开泰军中姓郑的将领都有谁。
“是郑紫域”
说话的正是陈孝儒。
刚才派出去的亲兵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碰到陈孝儒过来。
“敌人斥候的事你不用操心,回头我派人扫一遍。”
陈孝儒挨着夏侯百川站住:“最近身边来了个帮手,有本事,轻功很棒,身手也棒,最主要的是才过来憋足了一股劲儿准备表现,这差事交给他很快就能干完活,而且肯定干的很干净。”
夏侯百川之前已经见过酒色财,脑海里一出现那个胖子的模样就想笑。
“那家伙像是个有心计的,你这骁骑校都统的差事最后别被人家抢了去。”
他笑了笑道。
陈孝儒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河边微微带着腥味的潮湿空气:“那是那么容易被抢去的,这点自信我还有……还是说说你这对手吧,这个郑紫域可是高开泰最倚重的一个部将,算算已经跟了高开泰不下十五年。当初高开泰只是个别将的时候就收了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他带着。”
“这个人平日里倒是也不显山露水,西北那一战才被人知道……当初就是高开泰就是派他挡了罗耀的路,左前卫被他抄后路打的落花流水。之后高开泰进兵京畿道,这个郑紫域就是先锋将军,一路打到长安城外,就没用高开泰亲自指挥过一场仗,他的先锋军势如破竹打到长安外边。”
“是个对手啊。”
夏侯百川眼神一亮:“这样打起来才过瘾。”
“别轻慢”
陈孝儒提醒道:“看敌人之前先把自己的位置看清楚了,你刚才提醒我别被那胖子把骁骑校都统这差事抢了去,你自己怎么看不到自己的处境。新来的那个晏增,和那个胖子岂不是一样,憋着一股劲要好好表现呢。他主动请战去灵门关,表面上看起来是不和你争渡秦河这一战的首功,其实他还不是要打个漂亮仗让主公看看?灵门关不好打,比起渡秦河一点都不简单。我就不信灵门关那么重要的地方,高开泰会不派重兵镇守。”
“我知道”
夏侯百川深深吸了口气:“咱们这些跟着主公的老人,和主公的感情最深这不假。可是新来的这些家伙们,他娘的一个个都有本事。妈的,老子要是不把秦河这一仗打好,还真就被比下去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
陈孝儒笑了笑:“我这个位置可不能偏袒什么,给你什么支援给晏增一样的支援。耽误了主公的事,我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哈哈”
夏侯大笑:“我若是靠别人才能赢了那个姓晏的,岂不丢人?”
“不过……你有一个有利的消息。”
陈孝儒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关于你河对岸那个对手郑紫域的,拿一壶老酒来换,不然不告诉你。”
“你还他娘的说自己不会以权谋私?!”
秦河北岸
郑紫域放下千里眼,脸色颇为凝重。
“黑旗军的先锋将军是夏侯百川,我很早之前就听闻过这个名字,是个难缠的对手。晏增守着的黎阴城就是被他攻破的,晏增的本事我也了解。”
郑紫域微微叹了口气:“主公给了我六万人马守秦河,如果这一战打不好,咱们的局面就不好应付了。”
他部下将领张了张嘴,似乎是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接说,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话吞吞吐吐。”
郑紫域白了他一眼说道。
将军张根宝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凑近郑紫域压低声音说道:“大将军,属下倒是不担心对岸的黑旗军,毕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这种正面交锋咱们从来也没怕过谁。属下担心的……是主公为什么不挑别人来守秦河,而偏偏是大将军您?谁都知道,黑旗军攻京畿道这第一战肯定攻的很猛,这差事不是什么好差事。”
“你什么意思?”
郑紫域皱着眉问了一句。
“大将军,你听没听说,主公那里有不少书信,都是黑旗军方解给他的?据说都是咱们军中的将领给方解写的……”
“我从没有写过!”
郑紫域脸色一变道。
“属下知道!”
张根宝急的一跺脚:“大将军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可是,谁能保证方解给主公的那些书信,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