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墙见证录:共和国风云人物留给后世的真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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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诀别在龙年(3)

毛泽东阅信后批示:“送林彪同志阅后,交文革小组各同志阅,存。”1967年年底北京一个学生写信给毛泽东,又提到了“伍豪等启事”。毛泽东在第二年的1月16日明确批示:此事已弄清,是国民党造谣诬蔑。这一年的5月8日,毛泽东在一次谈话中专门提到:“像许世友这样六十多岁的人,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是敌人伪造的,可见了解当时的历史情况很不容易。”他让周恩来在适当场合给大家讲一讲,录个音,存入档案,免得老有人拨弄是非。康生、陈云都证明此事纯系伪造。周恩来对此事极为认真。1968年1月10日,他通知江青,已将所有有关材料和信件拍照存档,附信说明:“此事在1931年、1932年,凡熟习(悉)上海政情和共运的,均知其为伪造。我在1943年延安整风、下半年开的中央座谈会上已原原本本谈过,今年有暇,我当在小碰头会上再谈此事,并予录音,记入中央档案。”周恩来专门在录音两字下面加了着重点。

林彪“爆炸”以后,在批林整风汇报会议开始,毛泽东要周恩来在会上讲一讲这个问题。1972年6月23日,周恩来讲了,并录了音。陈云也在会上作了书面发言:“当时临时中央设法登了一个小广告,用报馆回答伍豪先生的方式,间接说明伍豪有一个否认并揭穿国民党造谣的声明,但因为保人关系,不能登出。用这个小广告使白区和全党同志知道国民党的阴谋,不受其欺骗。”

这次动手术,周恩来自觉来日无多。所以在进手术室之前,他让秘书要来了1972年6月23日所作报告的记录,吃力地抬起颤抖的手,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并注明:“于进入手术室,一九七五、九、二十。”而后仰起苍老的脸,大声说道:“我是忠于党忠于人民的,我不是投降派!”

就在这次手术中,医生发现周恩来身上的癌瘤已经全身扩散。

在外地的毛泽东眼睛不能看周恩来的病情报告,他认真地听着秘书在读,还记得这是周恩来第几次动手术了。知道周恩来的病情又加重了,他费力地一字一句地对工作人员说:“去打个电话问问总理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这一年的国庆节,周恩来再也没有力气参加了。躺在病床上,脑子却不能平静。他想把所有身后的事安排得有条不紊。他甚至想起了严复,这是中国最早的改革者之一,生于1854年,死于1921年。严复对赫胥黎、孟德斯鸠和穆勒等人著作的出色翻译,曾激励了周这一代人。周恩来口授给国家文物局局长的嘱咐,要他确保严复的文件得到安全保存。他又想起1931年去世的杨度。杨度早年曾是个极端保守分子,于1927年成为共产党和周恩来领导下的一名地下工作者。

那时他通过剧作家夏衍与周联系。杨度曾是上海青帮头子杜月笙的朋友,由此上海的一些共产党组织才有了安全的房子,避开了在租界里巡逻的英国、法国和其他警察……周恩来要求承认杨度是位优秀党员。他对曾经忠实地为自己工作过的潘汉年尚未恢复名誉而感到不满(潘汉年是1982年才被恢复名誉的)。

最后一次手术后,邓颖超给他带来了毛泽东新发表的诗词《重上井冈山》

和《鸟儿问答》。1976年1月2日凌晨5点多钟,周恩来用微弱的声音说:“诗词。”值班医生猜想可能是想听毛泽东的两首词,便从周恩来枕边拿起载有这两首词的《诗刊》杂志,问是否念给他听听?周恩来点了下头。当朗读到《鸟儿问答》最后两句“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时,周恩来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次笑声。

有一天,当邓颖超又来看望他时,他以微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小超,有好多好多的事我没有告诉你,现在太晚了……”

邓颖超眼里噙着泪,喉头哽咽着:“恩来,我也有好多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1月7日,周恩来的气息十分微弱,全天处于昏迷状态,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深夜11点,处于弥留之际的周恩来从昏迷中醒来,微微睁开双眼,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们还是去照顾别的生病的同志,那里更需要你们。”周恩来说完这最后几句话,又昏迷过去,再也没有醒来。1月8日9时57分,一颗博大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

中央领导接到周恩来去世的消息,都急匆匆地赶来了。李先念是第一个走进病房的,他弯下腰,双手紧握着周恩来的手,只叫了一声:“总理……”便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水一下涌了出来。他悲痛得双手发抖,站都站不住了。工作人员赶快把他扶到沙发上。他坐在那里,双眼直望着总理的遗容,无力地抽泣着。

邓小平、叶剑英也来了,他们站在总理床前,深深地向总理鞠躬。

11时30分左右,江青来了。她走进病房,高声喊着要见邓颖超:“小超在哪里,我要见小超。”她没有靠近病床,没有看静卧在床上的周恩来,而是一边喊着“小超”,一边退出了病房……

两位伟人的告别

在周恩来病况日渐加重的时候,毛泽东的身体状况也已令人担忧。肺心病不时地困扰着他,常常处于严重缺氧状态。他讲话困难,只能从喉咙内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字句。只有长期在毛泽东身边的张玉凤还能听懂一些。所以,每当毛泽东同其他领导人谈话时,她就得在场,学说一遍。但有时毛泽东的话音实在难以辨别,只能从他的口形和表情来揣摸,获得毛泽东点头认可。当毛泽东的语言障碍到了最严重的地步,又不得不说话时,他就用笔写出来几个字。由于长年累月躺卧在床上办公、看书,特别是晚年活动量减少,导致身上的肌肉都有所萎缩,两条腿膝关节不能伸直。他的行动已很困难,两条腿不能走路。如果没有人搀扶,连一步都走不动了。

周恩来的心脏停止跳动的前十几个小时内,他的病情报告不断地送到毛泽东这里来。毛泽东静静地看着一份又一份病危报告和治疗抢救方案。

张耀祠得知周恩来逝世噩耗,马上来到毛泽东住处的大厅,告诉了外面值班的护士小于。小于拿起铅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这一沉痛消息,将纸条放在条桌上。

护士孟锦云此时正在毛泽东卧室里值班。毛泽东躺在床上看一本鲁迅选集。

小孟听到外面大厅里有人走动的声音,知道这是有人送东西来。她悄悄地走出去,看到纸条,一行字清晰地映入眼帘。她急忙将纸条叠起来,放进口袋,回到了毛泽东的卧室,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下午3时,政治局派人送来了周恩来逝世的讣告清样。小孟收下来,看毛泽东睡醒觉,精神还算可以,就决定把周恩来逝世的消息告诉他。

按照惯例,这时小孟要给毛泽东读报,读文件。她先读了些别的内容,而后就拿出那张讣告清样,低沉、缓慢地读着:“中国人民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杰出的共产主义战士周恩来同志,因患癌症,医治无效,于1976年……”小孟的声音哽咽了,她抹着泪,坚持把讣告读完。

毛泽东听着,慢慢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始终不说一句话。

他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沧桑的泪痕。

周恩来逝世时,枕边还放着毛泽东诗词。

张玉凤后来回忆说:“周总理逝世几天后,中央拟好了有关周总理追悼会的规格,参加追悼会的政治局及党、政、军负责人的人数和悼词一并送主席审阅。”

“毛主席审阅这个报告时,我一直守候在侧,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这个普通人的心里,一直存有一线希望,或许会有四年前参加陈毅同志追悼会那样的突然决定,或许也能去参加周总理的追悼会。一句憋在我心里许久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像孩子般冒昧地问主席:‘去参加总理的追悼会吗?’一直处于悲伤中的主席,这时,一只手举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文件,另一只手拍拍略微翘起的腿,痛苦而又吃力地对我说:‘我也走不动了。’”

“听到这里,再看看眼前病榻上痛苦万状的毛主席,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我后悔真不该问已经无力行动的毛主席。”

1月11日深夜11点。一辆车头扎着黑黄两色绸结的红旗牌轿车从八宝山返回。这是周恩来生前乘坐的车子。司机也没变。司机的耳边仿佛又响起周恩来的声音:“开慢一点,马路是大家的,要照顾步行和骑自行车的人。”周恩来外出时,司机的车速一快,坐在后排的周恩来总要这样叮嘱。可现在,周恩来的座位上却换成了他的骨灰盒。

1月12日,周恩来的骨灰盒安放在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太庙里,供群众吊唁三天。1月15日,周恩来的骨灰分装在四个白绸布袋里,由飞机播撒在密云水库、天津和黄河上空……

追悼会的前一天,也就是1月14日下午,又是孟锦云给毛泽东读报的时间。

她读了追悼会上由邓小平致的悼词的清样。毛泽东听着,不再是默默地流泪,而是失声痛哭。他依旧没说一句话。

周恩来逝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毛泽东的情绪都笼罩着一层悲伤。他脸上几乎已无笑容,常常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