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快8点,张耀祠带人立即出发。江青当时住在中南海201号楼,这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张耀祠都很熟悉。他和武健华等人先到颐年堂后院毛远新的住所,进了他的办公室。这位联络员在江青的庇护下,没有回辽宁,待在北京窥探局势。毛远新正在看电视,见到这些“不速之客”,又不像平日那样恭敬,知道有些不妙,马上关了电视,立即站了起来。
张耀祠当即宣布:“毛远新,我接华国锋总理电话指示,党中央决定将你‘保护审查’,为了你的安全,还住在这里(中南海),但要换一个房间。现在,你把文件柜钥匙和手枪交出来,材料和文件由中央办公厅派人接收。你的生活、安全仍由李连庆同志负责,不准向外打电话,要遵守纪律。你写的交代材料交李连庆同志转交党中央。”
宣布后,毛远新并不服气,骄横地说:“主席尸骨未寒,你们就……”并拒不交出钥匙和手枪,警卫局的一位干部上去收缴了他的手枪和钥匙。
江青的住所离毛远新的住所很近,张耀祠和武健华8点半钟来到她的住所。
一进她的办公室,她正坐在沙发上。张耀祠对她宣布:“江青,我接华国锋总理电话指示,你现在还进行分裂党中央的活动,党中央决定将你实行隔离审查,马上执行,你到另外一个地方,你要老实向党坦白交代你的罪行,要遵守纪律。你把文件柜钥匙交出来。”
由于对江青极大的愤恨,张耀祠临时加上了“你现在还进行分裂党中央的活动”等语。
江青自然不肯就范。她双目怒视,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她似乎早有思想准备,会有这一天的。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外界传说的在地上打滚。
张耀祠宣布完,江青站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拿了一个信封,用铅笔写上这样几个字:“华国锋同志亲启”,然后将信封两头用密封条贴好,交给张耀祠。这时武健华上前领着江青出来。江青平时用的小车和一直跟着她的司机在外面等候着。江青以一种惯常的姿态上车后,车子开动,把她运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全部过程很顺利,也很简单,没有某些书里夸张地说给她戴手铐,别人向她扔纸团、吐口水等事情发生。
逮捕“四人帮”党羽的工作由北京卫戍区负责,华国锋曾秘密召见卫戍区司令吴忠,向他传达解决“四人帮”的决心。吴忠站起身来,用标准的军人口吻对华国锋说:“请中央放心,卫戍区部队绝对可靠,绝对听从党中央、华总理指挥。至于我个人,我盼望这一天,已经盼了几年了,早就该把这块臭狗屎从中央扔出去了。只要中央一声令下,我吴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剑英也对吴忠的态度和立场非常关注。早在华国锋与吴忠谈话之前,叶剑英就利用吴忠到自己的住地检查警卫工作的机会,主动与吴忠交谈,试探吴忠对“四人帮”的态度,并话里有话地嘱咐吴忠,一定要保持警惕,控制好部队。
吴忠当时对华国锋、叶剑英等人的计划还不知晓,因此没有完全领会叶剑英的意思,但向叶剑英保证:卫戍区部队将绝对服从党中央的指挥,绝不会被野心家、阴谋家所利用。
9月底,叶剑英又专门交代时任海军政委的苏振华,利用国庆节的假日,约吴忠到密云水库去“玩玩”。
国庆节那天,苏振华向吴忠郑重说明来意,然后提出3个问题:第一,你对“四人帮”怎么看?第二,如果中央准备解决“四人帮”的问题,你持什么态度?第三,如果需要动用卫戍区部队,你能不能保证部队绝对服从华总理和叶帅的指挥?
吴忠庄重地请苏振华转告叶帅:他和卫戍区的全体官兵绝对拥护中央的决策,绝对听从华总理、叶帅为代表的党中央和中央军委指挥。卫戍区部队将不惜一切代价,保卫党中央,保卫首都,坚决完成中央赋予的任务。他说:“苏政委,请你转告叶帅,只要我吴忠在,除了来自华总理和叶帅这个渠道的命令,任何人都休想动卫戍区一兵一卒!”
“好!”苏振华异常激动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说:“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叶帅也放心了。你这个卫戍区司令员,责任重大,任务艰巨,我敬你这杯,希望你不辱使命!”吴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行动的那一天,北京市委书记吴德到吴忠家里传达华国锋的指示,要卫戍区立即进入战备状态,负责逮捕“四人帮”在北京的党羽,控制要害部门和重要目标,确保中央的安全和首都的局势稳定。
吴忠迅速做出了部署,但向吴德提出了一个问题:“华总理向陈司令打过招呼吗?”
“没有。”吴德说。吴忠指的“陈司令”是当时主持军委日常工作的陈锡联。
“为什么?”吴忠有些着急,说:“中央有过明确规定,动用卫戍区部队必须经过军委的批准。陈司令主持军委工作,没有他的同意,部队的调动由于手续不全会受到很大限制。”
吴德想了一下,两眼直视吴忠,问:“没有陈锡联的批准,你真的调不动卫戍区部队?”
“是的。”吴忠回答,“这不是怕承担责任的问题,而是中央做出的严格规定。没有陈司令的批准,我只有权调动极少数人员,根本无法承担这样艰巨的任务。吴书记,你是卫戍区第一政委,这个规定你是知道的。”
吴德低头沉思片刻,说:“我马上去找华总理谈这个问题,你待在家中一步不要离开,等候我传达华总理的命令!”
吴德离开吴忠家后,找到华国锋报告了吴忠的要求。华国锋说:“这好办,你去陈锡联家,把我们的决心向他原原本本地讲清楚,请他授权动用卫戍区部队。”
吴德到了陈锡联家里,开门见山,详细说明了华国锋、叶剑英等人解决“四人帮”的决心和行动方案。陈锡联听后当即表示:“请转告华总理,第一,我坚决拥护;第二,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打个招呼,我一切照办!”
“现在就有一件事情,请陈司令批准。”吴德把来意说出后,陈锡联毫不犹豫地说:“原来如此,你大可不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吴忠就住在我对面,我叫他来当面交代任务,岂不更直接!”陈锡联说着,就打电话给吴忠,要吴忠立即到他家来受领任务。陈锡联授权吴忠,要他按华总理和吴德的指示,动用卫戍区部队执行任务。并说:在紧急情况下,你有权采取行动,然后补报批准手续。
6日下午,吴忠和吴德、杨俊生最后确定了执行任务的具体部队和带队干部,并商定,在中央警卫团逮捕王、张、江、姚4人后,马上以召开市委常委会的名义,逮捕“四人帮”在北京的党羽迟群、谢静宜,同时由卫戍区派人逮捕“四人帮”的另一个爪牙金祖敏。
8点半以后,很快传来“四人帮”就擒的消息。卫戍区立即在市委大楼逮捕了迟群和谢静宜,在全国总工会招待所逮捕了金祖敏。整个行动持续不到一个小时,没费一枪一弹。(参见《百战将星——吴忠》、张耀祠、邬吉成、武健华等回忆此段历史文章)
耿飚再次担当重任
王、张、姚的事一处理完,华国锋、叶剑英指示耿飚,立即率部队去接管新华社、中央广播事业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北京电视台等新闻单位。随后决定召开中央政治局紧急会议。
耿飚是叶剑英向华国锋推荐的。耿飚与叶剑英结交是在抗战结束以后,国共停战谈判时,叶剑英是军调部的中共代表,而耿飚则担任中共方面的交通处处长、副总参谋长,这样耿飚就成了叶剑英的部下。国共谈判破裂后,耿飚出任中共第十九兵团副司令兼参谋长。建国后出任将军大使,1971年出任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
1976年10月5日,华国锋把耿飚找到自己住处,一到便谈起“四人帮”的事。耿飚已经知道了一点情况,也知道华、叶要把“四人帮”搞掉。他又是个直性子人,开口便问:“你分配给我什么任务,我都干!”
华国锋笑了,说:“看,我还没跟你说哩,还没有给你分配任务么,你知道我要你干什么?”
耿飚说:“我已经有所察觉了,我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华国锋转而严肃起来:“那好吧,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就不讲了,这几天你在家里不要离开,经常和我保持电话联系,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我就直接打到你家里。我的秘书或别人给你打电话,你都不要相信,只有我亲自打电话,你听出我的声音,你才讲话。我的声音你能听出来吗?”
耿飚点了点头。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华国锋就亲自打来电话,叫他火速赶往中南海怀仁堂。耿飚放下电话就乘车往怀仁堂赶。大约晚9点才到。他走进怀仁堂,一看,除了华国锋外,叶剑英也在,便问:“解决了吗?”
叶帅点了点头:“已经解决了。”
耿飚顿感轻松,脸上绽出笑容:“太好了!”
华国锋走过来说:“斗争刚开始,还不能太乐观。你现在的任务是去占领中央广播电台。”
叶剑英伸手指了一下耿飚,严肃地叮嘱道:“快去!一定要赶快控制直播室!”
耿飚望了望四周,问:“人呢?我带谁去呀?”
华国锋说:“我这里没有人,等一会儿卫戍区的邱卫高同志和你一起去。怎么接管,你俩想办法。”说完,华国锋俯下身在桌子上写了张纸条,递给耿飚,说:“你把这个交给邓岗,就说这是中央的决定。”
耿飚扫了一眼纸条,只见上面写着“邓岗同志:为了加强广播电台的领导,现派耿飚同志前来负责电台工作,你们要服从他的领导”,最后是华国锋的签名。
时间紧迫,华国锋和叶剑英布置完这件事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北京卫戍区副司令邱卫高来了。耿飚把中央决定接管电台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问邱卫高:
“你带武器没有?”
邱卫高说:“我不知道什么事,没有带。”
耿飚说:“不带枪不行,你马上找两支手枪,咱俩一人一支。”
邱卫高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工夫不大,他就拎着两支手枪回来,给了耿飚一支,两人都把枪挎在身上。邱卫高有些担心地问:“就咱们俩行吗?”
耿飚反问他:“你下面有部队没有?”
邱卫高回答:“卫戍区在电台大楼有一个营。”
“这个营属于哪个团?”
“三团。”
“你马上把这个团的团长找来,让他跟我们一块行动。”
邱卫高应声去打电话,立即把一个姓王的团长找来了。耿飚看了一下表,时间不早了,就带着他们俩乘一辆吉普车,直奔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车上,他把考虑好的行动方案说了一下,另外两人都同意。
快10点了,他们3人赶到了电台大楼。王团长一下车就把警卫营的营、连、排干部全部召集起来,下令一切行动听从耿部长的指挥。耿飚就势说:“现在中央得到情报,有一伙特务要破坏电台大楼,我们要提高警惕,加强保卫。从现在起,没有我签发的通行证,谁也不许出入电台大楼。”
这些干部都是忠于职守的,一听竟有这样的事,情绪都很高涨。耿飚亲自从士兵中挑选了20个人,10名由邱卫高带着控制直播室,耿飚带着另外10人直奔党委值班室。那晚正好是邓岗值班,耿飚认识他,他们一起在延安抗大学习过。
“文革”开始后,邓岗也被打成走资派,下到干校,正好又与耿飚在一起。1974年四届人大召开以后,由周恩来提名他才出任广播事业局局长。虽然他工作兢兢业业,谨慎小心,唯恐出错,但姚文元对他仍很排斥,公开声称要撤换他。当耿飚走进办公室时,邓岗吃惊地站起来:“耿部长,你……”
耿飚就把华国锋写的那张纸条交给邓岗。邓岗仔细看了看,仍然愣愣地看着耿飚,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耿飚向他解释说:“派我来这里主持工作是华总理和中央的决定,你要不相信想打电话向姚文元请示也可以。但不许出去,电话就在这里打。”
邓岗扭头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两名士兵,勉强笑笑说:“我不打电话,没有什么要请示的,我服从中央的决定。”
耿飚说:“那好,你就把电台的党委成员,各部室主任全部找来,先开个紧急会议。”
邓岗照办,把该叫的人都叫来了。耿飚在门口增加了两名警卫,任何人只许进不许出,对他们宣布说:“我和各位一起在此办公。至少在三天三夜之内你们谁也不许离开这间屋子。吃饭,喝水,部队的同志会给送来。你们都明白吗?”
屋里的人知道肯定出了大事,都忙不迭地说:“明白,明白。”
就这样过了三天。耿飚一看外面的形势还没明朗,又宣布再加两天。到了第六天,耿飚就允许一部分党委委员回家了。临走时,他对他们说:“这几天里发生的事,你们出去以后一个字也不准说。谁要是到外面泄露了被查出来,什么后果我不说你们也该懂得。”
这些党委委员们都点头表示:“我们懂,我们懂。”
从10月6日晚上开始,耿飚和电台的同志一起住了十多天。这些日子里,他鞋袜不脱,瞌睡了就在地板上打个盹。之所以如此保密,因为按叶剑英的计划是两个月后再公布,但后来有个英国记者揭开了这层迷雾,全世界都知道了,谁也保不住密了。(据《耿飚回忆录》,江苏人民出版社)
上海“三人组”从政治舞台上消失
7日早晨,北京平静如常。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一夜所发生的震惊世界的事情。
而在上海,似乎有更多的人已经两天寝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