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拿了帕子为爱妻一边拭泪一边说道:“贤妻所言,为夫又岂能不知,如海一生本无意功名,当日行科考之举,也是秉承父意,不过是为了光宗耀祖,本想完成了这个心愿,就自寻清静之处,与贤妻共享天年。怎奈事有所变,当日王爷一举,我也略知一二,如我不与他一气,他又安会留我命在?那宋金本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是一等一的高手,适才我要不是与他说出那番话,你恐怕就不会看到为夫我活生生地回来了!贤妻也不必太过担心,左不过我们把这家产一并不要了,助王爷夺了江山,我也不求他赏赐,自与夫人带着咱的一双儿女过那随性逍遥的日子去!”
贾敏闻言更是胆颤心惊,只握住丈夫的手,生怕他此刻就会有危险似的,须臾稳了稳神,她这才理清了思绪,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此刻需坚定地陪着丈夫度过这个难关。
林如海道:“现如今我也是骑上老虎背,不得不与绅亲王共和,然此事非同小可,我想你和两个孩子还是避一避的好!”
贾敏道:“老爷,这次为妻却不能听你的了,无论何处,我都要与你一处,我们生死也不分开了!”
林如海见贾敏此意已决,遂也不再多劝,心中只是感慨爱妻对自己的这番深情,想爱妻也是出身显赫之家,与自己结亲也可谓是下嫁了,过门后又受了母亲多年的斥责,却从来无怨无悔,只一心一意地待我,本想这几年能给她几年舒心的日子,不成想又遇到了这档子事!想罢,林如海心中顿生愧疚之意。遂只紧紧拉住爱妻的书抚摸着。
他此番心意,贾敏怎能不知?故说道:“夫的命重如天,不是我说丧气的话,此事如败,夫定是难逃一死,可果真如此了,为妻我定不苟活于世!我必定要随夫去的,还请夫君不要弃我而去!”说罢,不由泪珠溢满了眼眶。
林如海此刻也是心如油煎,但也唯有说些宽慰的话方能解了夫人心头的愁闷,遂说道:“夫人也不必过于悲伤,须知凡事也是事在人为呀,有贤妻这样聪敏贵气的人助我,岂有我不胜的道理?贤妻还是放宽心的好,其实我早在云南大理那边置办了一所宅院,还有两三家店铺,现正托两个交心的朋友代为管理呢。待此事一过,我们一家子就到那里团聚去!那里四季如春,风景如画,民风又是很淳朴,果真是一片世外桃源哩!”
此番话果然略解了贾敏的哀愁,她不由展颜笑道:“我就料定了,我这才干非凡的夫君定有一个好算计呢!”
林如海又略有所思道:“只是绅亲王想把咱这府邸做为他招兵买马的基地,黛玉并怀玉两个孩子,真是不适宜待在家中了。”
贾敏也深有同感,故低头寻思,忽想到了一节便说道:“其实,不如把黛玉送到我娘家荣国公府去!我家世袭三代皇恩,又有先皇赐的丹书铁卷,可谓是根基深厚,把黛玉送到那里,是再合适不过了!即便日后,你我有个什么闪失,只要母亲将黛玉与我哥哥的儿子宝玉配亲,那黛玉便可躲过这株连之灾!”
林如海道:“贤妻所言甚好,只是黛玉从小被你我娇宠惯了,我们从未让她学那三从四德之理,更从不拿女孩家的规矩约束她,这孩子向来帅性至真,你娘家阖府这么一大家子人,肯定规矩繁缛,会不会嫌弃她?如若你我真有什么不测,焉知他们不会嫌黛玉是待罪之人呢?”
贾敏道:“夫君所担忧的为妻也并非没有虑到,只是当今之计,除此也是别无他法了,况且黛玉从小就聪敏过人,主意笃定,腹中的史书并诗书也是不少呢,如去参试科考,定是不让须眉,说不得还要比过夫君高中状元呢!还是那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相信咱家黛玉定能应付自如的。”
林如海听言笑道:“这倒是我担心的多余了,想贤妻这世间少有的奇女子的女儿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
贾敏遂也笑道:“正是此话呢!”
笑过一回,林如海又说道:“怀玉的年纪还那么小,该把他放在那里安置呢?”
贾敏闻言又陷入了沉思。这时听到黛玉在外间喊着:“爹爹,娘亲,您二老可在暖阁里吗?”
林如海和贾敏意欲把女儿送到娘家荣国公贾家府去,正这时忽听得黛玉在门外召唤,夫妻二人遂转身出了暖阁,开了外屋的门,把黛玉让了进来。
黛玉道:“爹爹,娘亲,已近晌午,周嫂已将午饭备下,故孩儿请双亲去正厅用饭。”
林如海道:“也罢,咱们还是先吃饭再说吧!”
贾敏说:“我去问小兰,怀玉醒了没有?”
黛玉接言道:“母亲不必多虑,怀玉已经醒了多时了,他的病也好了很多,才刚我正陪着他玩呢!”
贾敏道:“这就好,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吃一顿饭吧!”说罢,心内不由一阵酸楚。林如海拽了一下她的衣袖,贾敏遂忍住了心内的悲伤,强装笑颜,拉住黛玉的手自奔正厅而去。
这里黛玉早就看出了端倪,心中揣度必有大事发生,如不然双亲也不可能在暖阁里谈了那么久,母亲也不可能有方才的那番言辞,只是不好问什么,遂将一肚疑虑埋将起来。
一时一家人自在正厅用饭,也不必细提。只说用过了饭,林如海夫妻二人,就把黛玉叫到了暖阁里,把欲把她送往贾府的事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绅亲王的一节。
黛玉蹙眉静听,不由得泪湿了眼眶,轻言道:“古有云‘父母在,不远游,’如今叫我怎舍得抛父母而远去呢?”
贾敏心内又是一阵翻腾,林如海也悄悄叹着气,少不得贾敏只将心中悲情压之再压,和声笑道:“我儿,你如今也快到及筚之年,常言道‘女大不中留,’难不成你还守着父母过一辈子不成?你外祖母几次托人捎来书信,意欲接你而去,并多番称赞你那衔玉降生的表兄如何仪表堂堂,满腹经纶。个中因由想必女儿也猜得出来。你舅舅家世袭侯爵之位,又是京陵城中屈指可数的首富,女儿如嫁给这样的人家,也可谓是没有辱没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