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与皇上初次相见,端文一直拘谨着恐坏了规矩,故而一直低首或直视皇上,待坐下后,才发现黛玉也坐着御赐的檀木椅子,再向皇上看去,看皇上不由自主飘到黛玉身上的眼神,他心中明白了几分,一种揪心的怅然之情自在胸中升起,心道:“这下,恐与她做兄妹的缘分也没了……”
皇上随元妃省亲面见贾府众女眷时,独对黛玉厚爱有加。别人见了心中各有各的想法,唯有王夫人只把牙恨得痒痒的,心道:“这个黛玉,真真是个十足的狐狸精,竟然迷得皇上如此待她?竟然高过了我们。难不成还要把她娶进宫做妃子不成?”殊不知她这一想法却正是皇上心中所思之事。
一时归宫时间已到,皇上和元妃自是打道回宫。众人陪着这半日俱都感到累了,便也各自散去。
次日凌晨,王夫人早早起身打点皇上和元妃赏赐的礼物,一边看,一边心花怒放,元春呀元春不亏是妈妈的贴心女儿,竟赏了这么多的稀罕贵气之物。自己拿了几件可心的,又挑捡了几件想给宝玉送去,怕丫头去打坏了,便把那几件细细地放在箱子里,命两个老妈妈抬着自往宝玉房中去了。
待走到门外时,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冷不防正与王夫人撞个满怀,王夫人怒从心起,劈手就是一个嘴巴子,口中还骂道:“下作的不长眼的死蹄子,没瞅见我在这里吗?只管跑,你忙着奔丧呀?”
撞入王夫人怀中的是晴雯,她本一直在端文世子处当差,今日回来拿一些换洗的衣服,却被袭人、麝月、秋雯几个抓住好一顿奚落,这几个丫头本是宝玉跟前的红人,可论样貌哪个也比不上晴雯,不过是靠了那张巧嘴得宝玉的心罢了,因见晴雯生的好,恐宝玉多看她几眼,故而平常总是挤兑她,晴雯天性直爽,心中又没得那般算计,所以也乐得如此。这几个丫头见晴雯如今得到近身服侍世子的巧宗自是羡慕嫉妒的可以,更何况见那世子又是那般的人品,只可惜一时不能去世子跟前提鞋了。
现如今袭人早已是宝玉的人,不止是因了她那迷惑人的狐媚功夫,更是因了她那张世故圆滑的巧嘴,不仅宝玉就连王夫人也被她哄得团团转,只当她是天底下衷心不二的奴才了。在心里更是早把她当成了宝玉的房中之人。这下,袭人可是不可一世了,但终看着晴雯是如此绝色的样貌,宝玉又是那样,袭人心中便总怕一时宝玉的心去了晴雯那里,故而就总在王夫人面前说晴雯的不是,说她如何刁钻,如何谄媚等等。其实这几日晴雯离了这里,她心里倒是高兴的,满以为世子郡主更比寻常人家的主子难侍候,晴雯必会受一番折磨,没成想晴雯离了这几日到越发的水灵俊秀了,可见她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因而更是记恨难耐,便伙同麝月秋雯对着她好一顿奚落,羞得晴雯不知如何是好,慌忙跑掉,不留神才撞到了王夫人的身上。
且说晴雯慌乱之中撞了王夫人,又挨了这一巴掌只感觉又羞又骚,心中又是一阵惊恐,一时间站在那里到不知如何是好了。这却更加了王夫人的气,王夫人见她样貌齐整,眉眼还有些像黛玉,再加上平时袭人在面前的恶语告状,便想把对黛玉的气一起发到她的头上而来。因怒声道:“你这死丫头,越发的没王法了,冲撞了主子,竟还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感情你是千金小姐,还得我向你赔不是不成?袭人,拿家法来!”
袭人见王夫人如此,心头甚乐,但她平时一直也伪善示人,现今还是要装着不忍,遂颤声说道:“太太莫气,这晴雯原也是散野惯了,一时冲撞太太,也是无心的,太太念她小不懂事,就……”
这话正说了一半,就被王夫人厉声打断了:“我知道你平日好性,娇惯坏了她了,今天我非要替宝玉清理门户,别啰嗦,快去拿来。”
袭人便颠颠地去拿了。一边心里想着:今日宝玉上学未归,看谁为她求情,这顿胖揍她是躲不过去了。
王夫人一团怨气挥舞棍棒朝着晴雯狠命打去,打得晴雯凄厉地惨叫起来,这叫声惊动了旁边屋中黛玉,黛玉急忙出门来看,见是王夫人不知什么缘由在殴打晴雯,便叫雪雁快去往世子那里报信。雪雁飞奔而去,黛玉这边赶忙跑出来用力抓住王夫人的棍棒说道:“舅母这是何意,她一个下人犯了错自有人去裁办?何;劳舅母如此动怒呢?再说,她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舅母下手如此之狠,是要出人命的,到那时岂不毁了贾府一项积德行善的美名?”
王夫人见是黛玉来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用力一挣甩开黛玉道:“她一个死奴才冲撞了我,我自该拿家法来惩治她,你一个小辈,如今又是寄养在我家的,你又有什么权利来阻拦?”
黛玉一听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便义正词严地说:“我是小辈不假,我方才也是一直尊敬着舅母说话来着,至此我并无半点冒犯舅母之举,相反气大伤身,我见舅母动气好意来劝原是一番孝心,舅母不领情也就罢了,后面说的寄养在你府里的话就越发没谱了,我住的是贾府,不是王府,我投奔的是外祖母,不是你这位王夫人,舅母虽然当家,但也须知这府里的第一个主人是我外祖母——老太太,其次是我大舅贾赦二舅贾政。再有,我也不是空空双手而来的,想我堂堂林府也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富户,爹爹为我带来的银钱,慢说只花了这么一年半载,就是再花上五年也不再话下。再说晴雯这丫头,不过撞了你一下,你竟下如此狠手打她,就不怕闹出人命吗?我外祖父一生乐善好施,才赚的了这传世的美誉,外祖母她老人家也一向是善待下人,舅母这般对待下人,就不怕毁了贾府一世的英明吗?”
王夫人见她说得头头是道,由不得自己插上半句,心头的怒火又烧旺了几分,举起棒子待又要打时,却猛然被一声怒吼吓得立马停了手。
来的正是端文和端柔两兄妹,端文走上前夺过了王夫人手中的木棒,紫鹃急忙过来搀起晴雯。端柔细细看了伤势,不由心疼不已,因怒道:“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王夫人,堂堂的三品诰命夫人,就是这样对待下人吗?须知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晴雯她如今再怎样,也不是你府里的人了,我哥哥早就决定把她收房了。话一出口,端文不由一惊,虽说心中也喜欢晴雯,但主要是因了她眉眼像黛玉的缘故,兼有她的温柔善良,可也没成想就让妹妹这么直愣愣地给说出来了。端柔急忙朝他使了个眼色,端文便说道:”是呀,晴雯样貌端庄、温文有理,我正有此意,明日就会禀明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