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柔接过话头说道:“是呀,如今看在你们贾府救了我哥的份上,就不与你们追究了。现在,晴雯我就接到我那边去,从此不再登这个门了!林姐姐,走!我们一起帮晴雯敷药去。”
黛玉应声跟着去了,留下王夫人一行人站在那里窘迫地不知如何是好。
自元春省亲之后,贾母、王夫人及众姐妹皆搬进了园里来住。这日,王夫人闲的无聊便在园中信步游玩。走到一丛鲜花中,忍不住被那姹紫嫣红的花儿所吸引,便择一处石凳坐了下来。因觉得口干,便着金钏去房里取自己的槟榔荷包,自己便闲坐在那里等待。正等着,忽听旁边一个木格子里有人在悄悄说话,忍不住好奇,便走了过去。走近一听,原是两个小丫头在说体己话,本不欲听,忽然听到她们提到了“林姑娘”几个字。因就附耳细听起来。
“我说,还是林姑娘好,日后若做了咱们家的少奶奶也是咱们下人的福分。”
“我看未必,你看太太很不喜欢她,倒是宝姑娘能做咱们少奶奶的面大。”
“宝姑娘待下人也是好,就是觉得有些”
“有些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像林姑娘待人那么舒服。”
“可是,宝二爷的婚事还得老太太做主,看老太太对林姑娘的疼惜劲头,倒是非林姑娘莫属了。配得咱们宝二爷,倒也是福分。”
“有什么可福分的?宝二爷也还不是那样,见一个爱一个的,竟享着他自己房里的袭人、还不算,还惦记着太太屋里的金钏。就是彩云她也不放过呢!”
“什么?怎么还有彩云的事?”
“你呀!真是少见多怪了,前些日子宝二爷的脸被烫了,还不是小环爷瞅见宝二爷与彩云拉拉扯扯,心头吃醋,才将蜡烛油故意泼到宝玉的脸上的。”
“啊?竟有这样的事?”
“是呀,我看咱们这府里日后稀奇的事还多着呢,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王夫人听到这,心头只像鼓起了一只大蛤蟆,心头的恨意又增添了几分,原以为就黛玉这么一个狐狸精,原来自己的身边竟安插着这么多,统共就这么一个宝玉,便都叫这群小狐狸精给勾引坏了,原以为那晴雯行为不检点,现在竟还有那个平日看着极其老成稳重的袭人,还牵上了自己屋里的金钏。了不得,了不得,我必要先把这些祸害都清除掉,否则我的玉儿如此想着,王夫人便忍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
木格子里的丫头说:“坏了,我听见有人叹气,是不是有人听了我们的谈话?”
“那有什么要紧,咱们又没说什么过头话。”
“哎呀,我的祖宗,原是你来这府里的时日短了,竟不知奴才不能在私下里议论主子吗?”
“姐姐说的也是,要不咱们就把这窗户打开,有人来也瞧得见。”
王夫人心想若让两个丫头看见自己在这里偷听,着实没意思,因而急忙弓腰俯身蹲在了窗框底下。
那两个丫头果然开了窗户在那里张望,王夫人蹲在那里也不敢大声喘气,一会腿就蹲麻了,可又不敢动,幸好有人从木格子的那边来了,唤走了两个丫头,王夫人这次直起了腰。走了两步,竟然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此刻金钏也取了荷包来了,见王夫人摔倒便紧走两步搀扶她起来。王夫人待站起身子仔细瞧金钏,心头连叫不好,心道:我原以为宝玉身边的晴雯最像个狐狸样,原来这个金钏这几年也是出落得愈发好了,这个了不得,怨不得宝玉每天里不思读书呢!因大声怒喝道:“你这个死蹄子,让你取个荷包就去了这么大半天,别是半道上勾引男人去了吧!”
金钏被她这么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说得又羞又气,一张脸只涨的通红,她本也是个烈性子,不由的辩白道:“太太这话从何说起?想我金钏在府里长大,从小就本本分分侍候各位主子了,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太这话不是生生的冤枉我吗?”
王夫人见她还敢辩白,更是怒火中烧,忍不住上前就是几个耳光子,打罢说道:“我看你这张脸就是狐狸精,你是这里的家生子,不过可怜你赏你口饭吃,你如今越发幸得连本都忘了?我这府里也不是你待的地方,倒不如撵你出去,大家干净!我这就喊你家老娘去,连你妹妹也一并不留,都撵了出去的好!”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金钏痴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真是祸从天降呀,好好的竟被如此冤枉?自己除了一个娘别的亲戚都没有了,就这么被撵出去,岂不饶着让世人说自己的行为不检点,那今后可怎么过呀?金钏一边走边哭,心儿竟如那死水一般了,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口井前,望着井中那汪汪的清水,心内悲切,泪如雨下,哀道:“天呀,想我金钏平白遭此冤屈,只有这清清井水能洗去自己的冤屈了。”说罢,纵身就欲往井中跳去。
冷不防被一双手牢牢地抓住了。
金钏回头看时,却是雪雁。因道:“好妹妹,你何苦拦着我,如今没有活路,倒不如死了干净呢!”
雪雁道:“姐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虽少不更事,但知道这人命大于天的道理,姐姐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说出来,我们家姑娘自会相助于你,何苦要寻短见呢?”
金钏一时瘫坐在地,在雪雁的再三劝说下,将王夫人冤枉她并意欲将他逐出府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诉说一遍。雪雁听罢,气愤说道:“好个歹毒的妇人,竟如此冤枉人,我们奴才的性命在她的眼里远不及一只蚂蚁。”复又把金钏搀扶起来说道:“姐姐莫急,断不可就此轻生,你这样白白死了,除了让你的亲人伤心,让我们这样的姐妹心寒以外,那歹毒的妇人又岂能对你有丝毫怜悯之心,不如你且随我去找我们姑娘,她自有办法救你的!”
金钏见她说的有理,心中便也燃起希望,遂擦了眼泪随雪雁去了。
黛玉听了雪雁的叙述,心中着实气恼,道:“可怜我外祖父家一世英明,到头来真要毁在这个歹毒妇人的手上,不知舅舅可否知道,她一应的跋扈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