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把盘给乔巧送过去,理由有三。第一,她已经知道我的电话,与其被找上门来,不如主动送上门去,正应了足球场上的那句话: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第二,她面临毕业,现在做出考研的决定,和我三年前毕业时的迷茫相比,她能给自己找准方向,难能可贵,我应该帮她实现目标;第三,我也没考虑那么多,从小学起接受的教育就是学习雷锋好榜样,中学时又从武侠书里悟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精神,可惜社会安定团结,机会不多,为了刀不锈在套里,甚至预先在路上制造不平,好能多拔几次刀,到了大学听过几次劳模和人大代表们感人肺腑的讲座,领悟到助人为乐自己也快乐的生活真谛。现在机会来了,我没有理由放过,更何况乔巧是个长相出众虽然话有点儿多但还不算让人讨厌的女孩。
既然把我当成卖盘的,我就顺水推舟,继续当卖盘的,去学校找她。
再次走进学校大门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毕业的时候,我曾设想,若干年后,衣锦还校,荣归故里,昂首挺胸,健步走在红地毯上,师生分列两旁,手持鲜花,摇旗呐喊,嘴里呼唤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某些老师因为当年考试给我不及格,而羞于见我,躲在办公室里独自伤感,后悔当年没有用发展的眼光看人,要不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曾当过他的老师。食堂的大师傅则骄傲地说:他是吃我做的饭长大的。澡堂打扫卫生的老大爷也会自豪地说:他是我看着光着屁股长大的。为了对母校的养育之恩表示感谢,我每年给学校一笔钱,设立以我名字命名的奖学金,专门颁发给每次考试后几名的学生,以奖励他们在“风声雨声读书声”的环境里独树一帜。我还要投资建设新教学楼,每层设立吸烟室,为广大烟民学生服务,让他们不再抱怨:抽个烟怎么就那么难啊!考试作弊和谈女朋友都偷偷摸摸也就罢了,别连抽根烟也躲躲藏藏,非往厕所跑,吸进肺里的不仅有尼古丁,还有屎尿的臊臭,如果只是自己同胞的倒也没什么,可是还有留学生的,这让自尊心强烈的国人很难接受。记得为了让我们养成不在池外便溺和上完及时冲水的习惯,中学化学课上,老师曾特意分析过厕所里气体的成分,它的组成极其复杂,浓度高时具有刺激性气味,甚至使人睁不开眼,严重时将导致双目失明,因此班里许多戴眼镜的同学都将视力不好归结到那些完了事儿不冲水的同学身上,说他们毁坏他人器官。在厕所抽烟,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我不能见死不救,佛家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学校还是三年前的样子,以前门口的大钟比北京时间晚了十几分钟,弄得我上课的时候经常迟到,食堂也以那个时间为准,该开饭不开,把好些学生饿出了胃溃疡,致使校医院的胃药脱销。现在那个大钟已经不走了,时针停在9的位置,开始有人把被子搭在上面晒;分针停在3的位置,分量轻的学生能吊在上面做引体向上;秒针停在6的位置,上面贴满小广告:办证、代考四六级、寻异性合租、出售线性代数试题……
我给乔巧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到学校了。她让我到女生楼门口等,她五分钟后出来。
趁这工夫儿,我到教学楼转了一圈,内部环境没有丝毫改善,连贴在橱窗里的学生考试成绩都和我们当年的差不多,像普通物理、高等数学等科目,全班近三分之一的人姓名后面写着“缺考”,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只考了二三十分,如果不是因为个别同学考到九十分,我还以为考试改革了,满分不是一百了。如今的学生正重复着我们当年的老路,几年后又将是我们今天这个样子,一批又一批的潦倒青年,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困境。
教学楼下停了几辆汽车,基本上都是夏利、富康、捷达,一看就知道它们的主人是教文化课的老师。在学校里开好车的,只有体育老师,体育组门口停的就是丰田霸道、三菱帕杰罗、大切诺基什么的。体育老师虽然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除了给学生上课,还知道在外面搞副业,肌肉发达的去健身俱乐部当教练,身材好的到模特公司走台,不怕被骂黑哨的去当足球裁判,一点儿本事没有的,就坐在操场门口收钱,校外人员来这里踢球必须掏十块钱才能进,收了钱还不开票。至于钱是留作操场的建设,还是流入他们的口袋,看看操场上破烂的球门和老师们豪华的汽车,便能得出答案。
离开教学楼,我来到女生楼前的小花园。这里曾是我每天必经之地,白天等待周舟从里面出来,晚上依依不舍地把她送进去。第一次在这里等周舟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后来便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