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草样年华2:后大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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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 38

那次我到杭州出差,顺路去绍兴玩,晚饭吃了绍兴当地河里的鱼,据说当年鲁迅特别喜欢就这道菜下酒,我追随文豪先迹,多吃了几口,结果被鱼刺卡住了。开始我以为并不严重,吃几口菜就能顶下去,可是不管用,又要了一份小馒头,猛吃狂塞,一盘都吃完了也没下去。老板不知实情,在一旁看着说,别看小伙子挺瘦,饭量还是蛮大的,问我用不用再来一盘,我打着嗝说,够了够了。其实我是真想再来一盘。

后来我赶火车回杭州,在车站买了一瓶醋,拿着上了火车,醋是酸性的,听说能腐蚀掉鱼刺。坐我身边的人都喝着可乐脉动或者矿泉水,唯独我手里拎着一个醋瓶,不时灌上几口,看得坐对面的一个老大爷直问我祖籍是不是山西的,还说我醋量不小,怎么喝也不醉。

但是并不奏效,鱼刺仍坚如磐石,扎在嗓子眼儿,让我终于体会到词典里的“如鲠在喉”是什么意思了。

下了火车,我扔掉空醋瓶,打了几个嗝,空气中都是酸味,走路也没劲,全身酸痛,连撒出来的尿都有点儿发黑。回到宾馆,我张开嘴巴对着镜子挑刺,可是口腔里一片漆黑,像火车的隧道,只能看见进口的地方,再往里就伸手不见五指了。我给前台打电话,借手电一用,服务员问我干吗,我说找东西。她说屋里有四盏灯,难道不够亮吗?我觉得如果实话实说她肯定不能理解,便说东西掉床下了,看不见。她问什么东西。我当时真想说你丫哪儿那么多废话,可怕万一把她得罪了,不借我手电,那就惨了,于是客气地说,钱,钱掉床底下了,又补充说,是硬币。她说今天脚崴了,走路费劲,明天好点儿后再送来。嗓子已隐隐作痛,说话都勉为其难,坚持到明天就成哑巴了,我急忙说必须今天,十万火急。她说那好吧,一会儿给您送上去。我说可别一会儿,马上,立即,赶紧的,麻利儿的,迅雷不及掩耳。

服务员一瘸一拐地送来手电筒,还特别热情,说我帮您找吧。我说不用,你脚不方便,还是我自己来。她说您可真善解人意,然后留下手电走了。我关上门,对着镜子鼓捣了半天,也看不出蹊跷所在,而嗓子眼儿疼痛的事实,让我不得不去医院求助。

我打车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夜里一点半,买了病历本直奔急诊。值班的女大夫被我叫醒,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梳了梳头,然后趿拉着拖鞋,领我去治疗室,边走边给头发上扎了一个猴皮筋。

“坐!”大夫戴上一个像矿工下井时候戴的帽子,上面有一个明晃晃的灯,“张嘴!”然后把镊子伸进我的嘴里。

我还要说,“你洗手了吗”,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刺就拔出来了。

“好了,去楼下交费。”大夫给了我一张收费单。

我接过一看:“这么贵,八十八?!”

“对啊,我们这儿明码标价。”她拿出一张价目表指给我看,“喉咙取物,八十八,没错吧。”

我说:“你这么一下,就八十八,忒贵点儿了吧。”

“哦,那是我拔快了,应该慢点儿拔。”大夫又用镊子夹起刚才拔出来的鱼刺说,“张嘴,我把刺扎进去,再慢慢地重新给你拔一次。”

我说:“既然已经拔出来了,就别让历史的车轮倒退了,反正是举手之劳,便宜点儿。”

大夫打了一个哈欠说:“那就按掏耳朵的价格算,六十六,赶紧交钱去吧,我还等着睡觉呢。”又重新写了一张收费单。

我拿着单子,下了楼。

这个大夫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先拔了鱼刺,才让我去交费,过程反了。这一点妓女就比她聪明,知道先收钱后办事。大夫更糊涂的一点就是,居然在我下楼的时候提醒了我:“你可不要跑,一定回来啊!”——我不跑还等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