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地的意义的超人只有对开启其感官的人才是显而易见的,而不是针对那种只用理智的人。感官既是精神上的,也是物质上的——因而心是用来显示意义的合适器官。在人们看来,就像查拉图斯特拉自己正确地认识到的那样,他仿佛处于傻瓜和尸体之间。他像傻瓜那样谈论着令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但是这个傻瓜却是以迂回的方法传播真理的智者。查拉图斯特拉用那个死去的走绳者来传播真理,后者对于那群人中的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法理解的,死去的走绳者象征了超人的死亡。
3.“人无需平等”
尼采洞察过去的宗教均为幻影,均为虚妄的神话,尤其是耶教原罪的束缚,使人人低估自己,使人人对自己的存在感到厌恶,而导致人类失去存在的真实性,所以尼采要彻底挽回这种趋向,而使新人得以出现。尼采既已指出神权压缩了人类活动的能限甚至否定了生命存在的价值,也指出宗教的道德观乃是建立在神学基础之上的,这种道德早已失去了自主性,而成为奴性的标榜。所以尼采在推翻旧价值的呼吁中,超越了庸俗的善恶分野,而建立了超善恶的道德观,这种新道德观的建立,是要重树人类的尊严,发挥人类的创造性,使人成为他自己,主宰他自己——使人做道德的主人——而这种道德也就是尼采所谓的主人的道德。
平等的说教者,是无能暴君的狂想,他在你们之中叫喊“平等”:你们这隐匿暴君的野心,矫饰于道德名词之内。
人无需化为平等!
千百桥梁与阶梯投向未来,其中有更多的竞争和不平等:我的大慈爱使我这么说。
善与恶,富与贫,贵与贱,以及一切的价值名词——都将成为武器,凯旋的标志,以表示生命必须一再重复超越它本身。
生命将要用柱石和阶梯将自己建立在高处,他将遥望远方,遥想幸福之美——因而他要高迈。
因他需要高迈,也就需要阶梯以及不同的阶梯和攀登者!生命将上升,上升地超越自己。
大地的意义在于激发人的原动力。当尼采使用权力意志时,他是用以解释人类的行为,乃至于宇宙间的一切现象。尼采自称是深层心理学家,尼采分析了许多心理的现象。对于“梦”的分析,接近于心理分析。这时他已慢慢地发现了人基本的心理动机为奋斗的意志。
权力意志是一种最原始的动机力,所有其他的动机都是由其所从出。
这种生命的原动力与达尔文的进化论不同。生物学家认为生存竞争,弱者死亡而强者留存,由是他们想像着所有生物的完美性便会继续地增加。其实相反的这事实使我们相信:在生存竞争中,弱者的机会和强者却同样的多;狡猾常可有力地补助力量的不足;一个种族的多产和种族死亡的机会,有一种很奇妙的关系。
在强弱俱存的情形下;我们应该培养强健的个人:生物学家一直到现在都犯了一个根本的错误:生物学不应是讨论物种的事,而应该培养强健的个人。
……
生命不是内在关系对外在关系的不断协调,而是冲创意志,从内在迸发出来,以征服与融合不断增加的外在现象。
4.人的超越要经过三种变形
在本书最前面已提到,尼采所讲的人的超越,要经过三种变形:骆驼、狮子、小孩。勇敢的精神把一切最重的都担负到自己身上:像负重的骆驼忙着奔向它的沙漠一样,精神也忙着奔向它的沙漠。在最寂寥的沙漠中完成了第二种变形:在这里,精神变成狮子,他想征服自由而主宰他自己的沙漠。精神负载着传统道德的准则走向“它的沙漠”,这是一片了无人烟的沙漠,在这里没有生命的影子。涌入眼帘的只是一片土黄。
我们的精神再也不愿意屈服于外来权威的精神,认识到我们生活于其中的道德标准只是一种宗教的偏见,虽然它统治了我们许多年,不过,时间并不能证明这种道德异化的道德标准的合理性。我们要成为为自己的人,就不能再服从这些标准,而是以自己为中心,以生命力为标准,以创造为标准。
我们的精神在此时就变成了一头狮子。精神不愿让外来力量主宰自己的意愿,而是要自己作出决定。它要在它原本的区域里行使主权,就是说:它要自由。渴望自由被看成是战利品,在争取独立中,在脱离到目前为止的有效性的意义中,自由首先只是消极的自由。
这种自我解放的行为是狮子要获得的自由的前提,以及精神力争使自由成为行动基础的新原则的前提。但是在精神成为其独立区域上的主宰并使沙漠肥沃起来以前,它必须冲破它一直顺从的旧原则。
龙争虎斗是一幅精彩的油画,在这正是我们内心的两种声音的冲突。一种是传统的他律精神,这是一种服从。一种是新的道德,它是一种自律的精神,是人为自己的立法者。哪个是精神不愿称之为主人与上帝的巨龙呢?它叫“你应该”。但是狮子之精神说“我要”。
“你应该”躺在狮子之精神的路上,它是一个闪烁金光的甲兽,每个鳞片上都闪着“你应该”的金字!千百年来的价值在这些鳞片上发光,这最有权力的龙如是说:“万物之一切价值——它们在我身上闪耀。”
一切价值都已创造,而一切已创造的价值——那就是我。真的,不应该再有“我要!”这龙如是说。这龙体现了旧的准则和价值体系——像金子一样持久、纯正、尊严、昂贵。每一个准则,每一种价值在“你应该”中都宣告了一种意志的专横权力,而这“你应该”否定了其他意志想要有所作为的权利,即不应该存在“我要”。
上帝用来表达其万能意志的基督教的道德就是价值的化身,其结论是,在上帝道德法典之外不存在有关价值及有效性标准的要求。除了为大家已经创造出世界意义的上帝意志,不允许再有需要产生价值的自我意志,因为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另外一个首创者得到了,所以只要自我意志要求意义,它就只剩下服从命令性的“你应该”了,以便能够通过放弃自己创造价值的愿望而加入到由一个所谓的更强大的意志所产生的价值宇宙中。
旧道德的这个“你应该”包含了精神服从的要求:服从是你的天职,你不必有自己的意志,而是应该屈服于一个更大的权威之下并且采取骆驼的顺从态度——你所负载的是珍品和宝藏,是各种的荣誉与奖金。龙在这里很明显是查拉图斯特拉有意选出的,它试图通过假想的感官堆积来掩盖对物质的缺乏。龙的意志在“你应该”中耗尽,如果没有一个顺从者作为执行的帮手,它的号令也只是一个要实现价值的空要求——因为它自己根本不可能创造出价值来。
随着这个新开辟的空间就来到了精神的第三个阶段:小孩阶段。“小孩是天真与遗忘,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游戏,一个自转的轮,一个原始的动作,一个神圣的肯定。”如果说狮子阶段是虚无主义的阶段,那它在小孩的阶段上就被超越了。
当精神拒绝了旧道德的原则并宣布它们无效之后,精神可以自由地面对自己的愿望,自由地创造新的价值了。这可是一个全新的开端,是精神的重生,通过重生它产生了自身。
精神通过独立地确定自己是惟一有权威的价值首创者,才真正有了精神本来的意义。正如凤凰涅槃灰中再生,成为小孩的精神也抛开了它的过去;通过狮子的“我不愿意”焚毁了过去,这样,这个小孩就可以不带任何条件和前提地开始了。
正如孩子对他出生前以及他的出身一无所知一样,精神在超越了狮子阶段后,也就忘却了它的过去——“你应该”和“我不愿意”的时期——因为在那个时期里它不是它自己,而是在强制中被固定成一个物化了的魔鬼的精神。只有在“我要”这个时期,精神才有了活力,才做游戏,才有了创造性——“一个自转的轮”:一个产生于自身又回到它最初的本身的圆周运动。
在“神圣的肯定”中精神肯定了自身;它肯定自身是有独立需求的,有创造性的精神的,它不再像狮子那样靠掠夺为生,即依靠掠夺龙而生存,而是可以在完全的自由中创造一个世界,是一个它可以承认是它自己的世界。“是的,为着创造之戏,兄弟们,一个神圣的肯定是必要的:精神现在有了它自己的意志;世界之逐客又取得他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