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西界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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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送上门的羊羔

诗诗感到有些奇怪,大半个月过去了,竟然没有短信发过来问她要钱。长期担惊受怕的人难免有些过敏,这让她很不习惯,这种不习惯下面隐藏着深深的忧虑,她以为宇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忧虑之后是害怕。要钱短信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报平安的短信。诗诗害怕听不到宇儿的消息。

好半天,她终于鼓足勇气,第一次主动地向李国大发了一条短信:“李老板,我家念宇最近怎么样了?”

“很好。”我们可以想象李国大烦躁的语气。

“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李国大的烦躁在升级,这不是一种单纯的烦躁,里面隐藏着一点困惑:“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啊,您最近没有联系我。”诗诗很胆怯地问这一句,她其实压根不希望李国大联系她,但是李国大的短信是唯一能够联系她和宇儿的。她曾经尝试过从后门混进去,但是那里的工作人员说的是她女儿在李国大家里。李国大的家又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还要我联系你?你以为我没事干,给你播新闻啊!”李国大这才知道她就是打探女儿情况的,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他的困惑消除了。

“我女儿最近没有花钱么?”提到钱的话题,诗诗感到很痛苦,她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

“哪能啊,花钱,大把大把地花钱啊!”李国大讥讽地说。

“那……您怎么没有要我支付费用呢?”这话说出来明显是找罪受,钱的话题令诗诗一直很苦恼,但是我们应该原谅她,她现在所扮演的角色并不是一个自讨苦吃的蠢货,而是一个急切得到女儿消息的母亲而已,所以,她一切的愚蠢行为都应该得到我们的宽谅。

“什么?问你要钱?”李国大又困惑了,他呆了一下。

“你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发账单过来了,”诗诗感到局促:“是不是我家宇儿出了什么事情?求求您行行好,告诉我吧!”

“你不知道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么?”李国大试探性地提出这个问题。

“什么钱的问题?”诗诗感到莫名其妙。

“姓陈的不是已经解决了么?”李国大又试探了一下。

“姓陈的?哪个?”诗诗茫然了。

“哦,我发错短信了,”李国大窃喜,他心里欢呼起来,这是命运不照顾她们啊,不能怪我李国大心狠手辣:“话说,确实该给钱了,这一段时间由于我大方就没有问你要,以后还是要跟上的,不能落下,她毕竟是你的骨肉嘛!”

“老板您真好,好人肯定会有好报。这次要多少?”

“两千。”

“这么少?”

“先给再说,”李国大其实不敢一开始就这么放肆,他先试探一下,害怕陈伯整他,另一方面,他又嘲笑这个女人的愚蠢,她还嫌给别人的钱少。

“好,我会送过去。”

诗诗把钱送过去的时候,李国大很开心,他知道这不是陈伯试探他的陷阱,他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以后可以继续变本加厉。诗诗也很高兴,现在她给钱已经成为了一种宇儿报平安的方式,她不给钱都会浑身不自在,虽然这钱是通过榨干她的一切获取的。

诗诗又开始自己那样的工作了,李国大依旧开始他和之前一样的压榨,陈伯所做的似乎被人淡忘了,没有人知道那件事存在过,唯一仅存的凭证还在他那里。原本诗诗已经被救得脱离苦海,可是那见鬼的风又直接把她拖回了地狱,而她那本能的母爱又成为了她堕落的罪魁祸首。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是丽姐,但是过程,她压根没有参与,那天陈伯带她回宴会公司拿车的时候,陈伯很和蔼地说一切都已经办妥当了。她当时就相信了,她以为诗诗再也不需要像以前那个样子,可是现在诗诗又开始像以前一样工作,丽姐不知道陈伯口中所说的办妥当是什么意思,她并不是怀疑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她只是在憎恨那些沽名钓誉的人,装成个正人君子,做什么不知名的慈善家,其实也是一些伪君子而已。这是丽姐所学到的,她的这种认识不可能让她再回去找陈伯讨个说法,这也就使得不会再有人知道陈伯为此付出的努力,他们主仆二人真是奇怪,天生都是做好事被冤枉的命,但是陈伯这种程度和郑叔比起来那还是要轻得多的多。

寒冬,诗诗穿着衣服站在流萤街上,她跺着脚,哈着手,期待有男人和她来搭讪,她对来人已经没有任何条件限制了,只要能给钱就行,也不论他是官,是商,还是学生,她也知道站在街上的代价,这种站街女的价格要比店里的便宜好多,但她不想错过任何机会。她二十二岁了,如花的季节,原本乌黑柔顺的头发早就变得枯黄,明亮的眸子死气沉沉,她的牙齿长时间遭受酒精、浓茶、香烟的浸染已经变得发黄,她的整个皮肤早就不再如起初那么光滑细腻,整张脸裂了无数的细纹,她眼角和额头的纹路显得特别深,这和她枯黄头发里的有些银丝极其协调。当然了,我们都知道,最痛苦的地方莫过于她的腿,大冬天的时候,她站在外面,穿着高跟鞋,膝盖毫无知觉地弯曲,她蹲下后起身,膝盖骨里是无数细小骨头的嘎吱声,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曾经寒气的侵袭,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渐渐地,她的顾客层次又下降了很大的消费等级,她成为了那些老头、外来务工人员的新宠,和他们做事不需要嗑药,他们一般都很文明地戴套,而且那些打工的虽然人粗俗一点,但也是淳朴地粗俗,对他们而言,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不算是嫖娼,而只能算是一种本能的需求。诗诗有点喜欢他们,至少他们不知道装腔作势,不知道仗势欺人,至少他们不会装君子,然后给你长篇大道地开思想教育课。诗诗每一次服务一位这类人群可以赚五十块钱左右,她一晚上一般可以接七到八个客人。就在不知不觉间,在很短的时间里,她的顾客层次从很高的有钱人一下子跌到了这种层次,不知道再过多久,她会比现在还要凄惨。姐妹们很是同情她,虽然在屋子里等,档次就不一样,可是那种漫长的等待到头来可能是一场空,什么人也等不到。她和那些人不一样,她有一个女儿,有这一个理由还不足够么?所以,她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谁会喜欢和自己不喜欢的而且是各种各样的男人做爱?谁又会喜欢做妓女,一切不都还是生活所迫。这个行业新旧交替其实真的非常快,比如说小莉,有好几个人在竞拍,最后一个老板愿意十万块钱买她的初夜,她还是那么年轻,但她终会有老去的一天,这一次十万块钱拿了,那她就永远没有机会再拿一次那样的十万块钱。很多东西,失去了再也回不来。每一次的交易,女人就会一次次地贬值,最后一文不值,被扫到垃圾堆里等死,这是一切事物都遵循着的必然规律。

诗诗这丫头注定已经沉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笔者努力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每一次所谓的自己的选择又如何不是在遭受外界逼迫?但是,很多逼迫你却不得不去做,有些人是执迷不悟、顽固不化,有些人是为了自己崇高的信仰,有些人则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爱意,这是情感类动物世界里永恒的主题,放眼望去,每一个时代,不管有多么黑暗,浓重的黑暗中终会有爱的光芒熠熠生辉。在我们看来,那可能是一种痴傻,但有些人却真的甘愿为此付出生命。

我们是一步步看着诗诗沉沦的,现在她真的是沉沦得一干二净了,外界的一切逼迫她成为一个卖肉的婊子,她的内在学会了思考,但随着认识的深彻,她又变得更加苦恼,因为她意识到做一个卖肉的婊子,才是她目前唯一的选择,就这样,她的灵魂也开始慢慢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婊子,但是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灵魂就此被吞噬,所以,她在不停地给灵魂灌酒,让灵魂睡去,丧失知觉,这样,起码,灵魂不会沉沦。没有什么东西比灵魂更重要了--这是她最清醒的地方,虽然别人都以为她醉了。

再者,沉沦的是不是就是她一个人?事实上,笔者感觉诗诗是在上升,而整个世道却在沉沦。可是我们能够甘于沉沦么,李国大,他的婆娘,李彩彩,各种嫖客,陌生的男人,各种女人,她们岂不是一直在沉沦,命运派出了很多人去拯救那些沉沦的堕落者,可惜的是李婆婆最后愤愤地离开了,郑叔和陈伯只能孤独地隐居,遭受千万人唾骂,这些天使原本是要来拯救一切切堕落的灵魂的,可是结果他们自己倒变成了命运的牺牲品,或许命运感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所以它准备收手,让人们在自己营造的恶里面自取灭亡。沉沦还是不沉沦,终究不是笔者说的,也不是读者说的,也不是命运说了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那是连命运自己也把控不了的,它掌管着一切法则。总之,沉沦的,准备沉沦的,自甘沉沦的,已经沉沦的都沉沦去吧,你们都有自己注定的命。

人人都有自己注定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