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罗素言分析出唐君浩话里的真正含义,他忽然揉了揉她的头发,开始跟她道别了:“好了,我要走了,晚餐都放在冰箱里,你热一下就能吃。”说完,他朝她挥挥手,提着行李箱转身朝街道的尽头走去。
罗素言这才注意到唐君浩带着行李,所以他刚才原本是打算要离开的,却提着行李一路陪着她在这里围着房子绕圈?他一定是在担心她吧。
这天晚上,罗素言忽然被一声巨响惊醒,睁开眼,窗外不知何时变了天,狂呼从窗口呼啸着卷过,没有关紧的窗户像急于从房子里逃出去的高频率地撞击着窗框,那声巨响就是这窗户发出的。
罗素言披了件衣服爬起来去关窗户,随后钻进被子闭上正准备继续睡,忽然,屋外漆黑的天幕上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罗素言吓得睁大眼睛,扭头去看窗外的天空,这是要变天了吗?栀阳市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下一滴雨了,早就听说近日会变天,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在仅有她一人留在家中独自面对的今天。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般,接下来又是几道闪电从天空直直地劈下,仿佛利剑直插地底,与此同时骇人的惊雷也凑热闹似的以它逼人的气势响彻了黑洞洞的夜空。
罗素言害怕地钻进了被子里,用双手使劲地捂紧耳朵。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打雷,她不明白为什么雷雨天气总是要发生在半夜,总是要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将她吵醒,然后又刽子手似的不断用滚滚雷声将她所有的勇气和胆量都扼杀掉。她除了无助而渺小地抱紧身子堵住耳朵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此时窗外早已是电闪雷鸣,暴雨石头似的冰冷而僵硬地砸在窗户上,如数不清的魔鬼在用他们的爪子撕挠着窗户,令人那般的胆裂魂飞。
罗素言胆战心惊地大喊大叫,恐惧海浪般的淹没了她,让她窒息,她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一双手拉她一把,哪怕只是呆在旁边也好,给她勇气,让她安心。
可是这里谁也没有,只有她一人和一间漆黑空洞的屋子。
“妈……救命!救救我!”她撕心裂肺地叫着,一遍遍地喊着,最终那个可以依赖的名字变成了,“唐君浩……救我……唐君浩……”
就在这时,罗素言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如救命稻草般被抓着的棉被一把扯开,然后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紧拽住了她的胳臂,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紧紧地按进了怀里,紧接着唐君浩温暖的声音奇迹般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没事了,罗素言,别害怕,我在这里。”
唐君浩!他不是出差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素言缓缓张开紧闭的双眼,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屋内昏黄的灯光映在唐君浩的脸上,水滴顺着他光滑的面颊一滴滴地往下坠落,他浑身湿透,头发也是湿淋淋地黏在脸上,这般的狼狈,却又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你怎么……”罗素言刚想发问,忽的又是一声惊雷滚过,她的心脏紧缩成一团,本能地想用手捂住耳朵,唐君浩的手却更快地捂了上来,他抱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将她的脸按在透着雨水湿气的胸膛上,低头俯在她耳侧一遍遍地安抚她惊惧的情绪:“没事,只是打雷而已,怕的话就抱紧我,我守着你。”
罗素言心里略过一阵暖流,她犹豫着,伸手环住了唐君浩的腰身,那般的安心与温暖,让她惶惶不安的情绪很快地安定下来。
渐渐地,雷声消停、闪电消退,窗外只听得到密密匝匝的雨声,有规律地扑打着玻璃窗,如泣如诉,早已没有之前那般骇人。
罗素言的呼吸渐趋平缓,她放开紧抓着唐君浩的手,抬头在很近的距离里看他:“你不是去外地了吗?”她哑声问道,“怎么会在这里?”
“火车晚点。”唐君浩答道,“等火车的时候听人说今晚要变天,想到你可能会害怕打雷就赶了过来,现在看你这样,我真的很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我会害怕打雷?”罗素言声音越来越小,似是很不好意思。
“连看个鬼片都能怕成那样能不怕打雷吗?”唐君浩挑眉好笑地看着她。
罗素言脸一红,又羞又恼地钻回了被子里,留一半眼睛在外面,她看着唐君浩那一声湿淋淋的衣衫关切地说:“你是冒雨冲回来的吗?怎么会淋得这么湿?还是赶紧回家换件衣服,不然非感冒不可。”
“等车的时候淋的,没事,等你睡了我再回家换也一样。”唐君浩说,为她掖好被角,“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你还是……”罗素言想坚持,唐君浩直接用手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嘘,别说了,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呐。”
罗素言犹豫了一下,但看了一眼窗外的倾盆大雨,琢磨着如果唐君浩不在这儿,她很有可能因为恐惧而一晚不眠,所以考虑再三,她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唐君浩拿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看她,渐渐地罗素言鼻子里传出了细微的鼾声,唐君浩俯身凑近她的脸侧轻唤道:“罗素言,睡着了吗?”
罗素言没有说话,回答他的只有越来越沉的鼾声。
唐君浩笑了笑,伸手温柔地摸她的面颊:“对不起……”他轻声道,“因为生你的气,总是在捉弄你,你一定觉得很委屈吧?以后我不会再那样了……”说着,他在罗素言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近在咫尺地注视着她,“晚安,做个好梦。”
这一晚,罗素言的确做了许多美梦,在梦里唐君浩为她做了满满一桌的美食,她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越吃越开心,边吃边心满意足地开怀大笑,笑着笑着就醒了过来,原本摆在眼前的美食也像长了翅膀似的,嗖地就消失了。
罗素言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这时,她想到了什么,忙坐起来四下张望,房间里除了她谁也不在,让她恍惚地以为,昨夜唐君浩突然出现只是梦境,就像那些闯入她梦里的各色美食,梦醒了,就消失了。
她有些茫然若失地从床上起来,拉开门,经过客厅,准备去洗手间洗漱,却被桌上的餐碟夺去了注意力,她愣了半秒,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过去,在餐桌前站定,发现那儿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酱意大利面,一旁还放着一张便签纸,上书——胆小鬼,吃完早餐再去上班。
罗素言惊喜地瞪大眼睛,原来唐君浩昨晚真的来过。美食当前,当下顾不得洗漱用叉子挑起一口塞进嘴里。
满满的一口,刚刚好的嚼劲、在味蕾上迅速铺开的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还带着暖暖的温度,从舌尖一直暖进了心里,霎时,那些在心头积压了许久的阴霾也随着这直达心间的一口烟消云散了。
吃了唐君浩的早餐,如同憋了许久的轮胎忽然被充满了气一般,元气满满。
今日的罗素言显得格外容光焕发,思路也变得格外清晰,思考良久后,她决定接受范鸣明的工作安排。就像唐君浩说的,她不能因为懒惰而将自己困在那一小方天地里,她应该要学着接受新事物,到更好的平台去锻炼,开阔自己的眼界。
所以,罗素言跳槽了,从计生局跳到了区委办,张洪福自是不舍,到区委办报道的这一日,他特意提前几个小时将罗素言叫到办公室谈话,一开始还是履行公事地对其表示了一番祝贺,到最后竟忍不住抓着罗素言的手失态的说:“你走了,这局里的材料以后该由谁来写啊?少了你这个主心骨,以后我们还怎么拿国优啊?”
罗素言黑线,呵呵一笑道:“咱们区计生工作可以年年拿国优是因为您领导有方,只要有您在,国优绝对是手到擒来。张局长,您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我也是您带出来的兵,只要您愿意培养,将来超越我的同事多得是,您哪里还会记得我。”
简简单单几句话将功劳全往张洪福身上推,说得他是笑逐颜开,喜不自禁:“局里就属你工作能力最强,少了你这张王牌,我虽然很不舍得,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也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发展,好好干,将来当了大领导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头子。”
“哪里,您是我的领导亦是我的恩师,没有您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是您培养的我,我一定会继续谨遵您的教诲,把工作好好干下去,争取做出水平,做出成绩,给您脸上添光。”
“好,好。”张洪福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我也祝你前途无量,节节高升。”
“谢谢领导。”
走出局长办公室,罗素言一转眼就发现同事们已经等在了那儿,个个脸上都是依依不舍的表情。同办公室的李晓兰更是红了眼眶,差一点就哭了出来,她冲过来就抓住罗素言的手不放:“罗姐,我真不舍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