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长城脚下的丛林里,她在半推半就中为骆英凡献出少女的贞洁后,在感受到爱情的神圣之余,也曾流下几滴泪水,为那滴落在绿绿草地上的殷红血迹,也为她前途未卜的未来而伤心。骆英凡显然没有料到紫湘还会是处女,看到她那伤心的样子,他突然跪在她的面前,俯下脸将她满颊的泪水吻干。他指天发誓要永远待她好,让她过上贵妇人的生活。她当时恍然有种压赌注的感觉,将自己的婚姻拴在一个还不十分了解的男人身上,确是件很复杂的事情。她轻轻地把脸埋入他的怀里,但愿他在做爱之后许下的诺言都能成为现实。
他曾说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处男,而且有无数的女孩子在倾慕他,可他却只看上了她。现在看来这都是骗人的鬼话。骆英凡不但占有了她,还想利用她的姿色来为他生财。最让她难以容忍的是,他为了搞到书号竟对南岭出版社副总编辑邱楚杰的非礼采取了漠视的态度。幸亏她动了心眼,才没让姓邱的得手。但从此事中,也让她对骆英凡的爱情划上了个大问号。
“紫湘,那个姓骆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妮关切地问。
紫湘一提这事,气便不打一处来。她忿忿地说:“他姓骆的千不该,万不该在婚姻方面瞒着我的。”
接着,她便讲了事情的来笼去脉。那次她和骆英凡陪邱楚杰吃饭之后,她又陪他去歌舞厅跳舞。虽说那个姓邱的最终也没能得到她,可在跳舞时也占尽了她的便宜。他那很不安分的大手借着昏暗的灯光像条游蛇,时而蠕动在她高耸的酥胸,时而又顺着圆润的弧线从腰肢滑向滚圆的臀部。那双色眯眯的小眼睛始终盯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
她恶心得直想吐,无助地望了望四周,骆英凡此时也不知躲到哪个阴暗的角落了,一直也不露面。她倒似乎成了一道供品,供姓骆的享用。她几次想甩掉他,扬长而去,但还是忍住了。她深知她现在已经和英凡拴到一起了,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英凡亲口对她说,如果那本《世界华人作家大辞典》运作成功,他们至少可以赚上三十万元。为了这三十万,她也不能得罪了这家伙。谁知这家伙得寸进尺,又要亲吻她。她觉得不能再退让了,便说:“邱总,是不是对我动了真情了?”
“那是,那是,我第一眼见到你,魂就让你勾住了。”他说着又将嘴凑了上来。
“慢,”她用手挡住了他的嘴说。“我看你和骆英凡不一样,是个敢作敢当重情义的人,不像他见了利,连自己的女人都舍出去了。这样吧,我已经想离开他了,我要嫁给你。”
“你说什么?”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只要你能和你的黄脸婆离婚,我今天晚上就搬到你哪儿去住。然后我跟你去南方,我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的。”
“别,别,这事情太大了,你要容我再想想。”他方才急不可耐的欲念,倾刻间便像泄气的皮球瘪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放开了揽在她腰上的手。
紫湘经过初步试探已经摸清了姓邱的底牌。他是个既想家中“红旗不倒”,又想家外“彩旗飘飘”的主儿。这种人最怕让老婆知道这件事情的。她于是正言道:“既然你不想娶我,却又占了我许多便宜,这怎么解释?我又不是三陪女!”
“紫湘小姐,怪我刚才酒喝得太多了,对不起啊。”
“说了句对不起,就行了?这事情也太简单了吧,我要让你的老婆也知道你是怎么玩女孩子的。”她勃然变了脸。
“姑奶奶,我是惹不起你了,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只要不让我老婆知道就行。”他战战兢兢地说。
最后,邱楚杰痛痛快快地给那部辞典办了书号,也让他们大大地赚了一大笔钱。骆英凡没想到紫湘还会有这样一手,事后搂着她便没头没脑地乱啃起来。
紫湘推开他说:“我算看透你了,为了钱,你什么都能舍得出去的。”
他马上换了个面孔,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让姓邱的得手的。咱们这次赚到钱,你是首功,下午我们去‘燕莎’,我要好好打扮打扮你。”
“你不是说还要给我买一台手提电脑吗?”紫湘的那台手提电脑前些天突然不翼而飞了,让她心疼了好些天。
“买,当然要买,而且要买最好的。”他爽快地说着又过来和她亲热了一番。
紫湘虽说一天比一天更了解骆英凡了,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走到这一步,又怀了他的孩子,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她唯一的希望便是英凡从此不要“花心”,他们会尽快富起来,再建立一个家庭。
那天,他们开车先到西单商场选了一台戴尔手提电脑,又去了“燕莎”,选了好多新潮时装,一算帐,花了两万多元。
骆英凡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去“刷卡”。正当她满心欢喜地拎着大包小包往外走时,一个娇横的女人挡到了他们面前。
“好啊!骆英凡,你背着我在外面还养了野女人。你别把我当傻瓜,我跟了你们好几天了。今天人赃俱在,我看你还说什么!”
紫湘蓦然怔住了。她回头望着骆英凡,惊愕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骆英凡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忙上前对那女人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事先也不打个招呼。我也好去接你。”
“嗬,看你说得多好听,”她冷泠一笑,“我来得是不是搅了你们好梦了。看看,你给她买了这么多好衣服,真舍得花血本啊。我跟你结婚三年了,还给你养了个儿子,你都给我买过什么?你太没良心了!”
紫湘的脑袋嗡得一下几乎炸开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也是有妻室的人。先前,她居然连点蛛丝马迹都没看出来,她也太傻了吧。她怒目直视骆英凡,大声说:“你也太会演戏了,我怎么就没看透你!”
“紫湘,你听我给你解释。”他神情慌乱地说。
“谁还会听你的鬼话。”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将手中的时装袋狠狠地摔在了他的面前,哭泣着跑了出去……
南妮从表妹的讲述中能想象出她闯荡京城的坎坷经历。紫湘毕竟太年轻了,居然稀里糊涂便迈入了男人布下的陷阱。
“你马上把孩子打掉,现在离开他还来得及。”
“可他对我说要跟那个女人离婚的。”
“你怎么还对他心存幻想呢?他即使和你结了婚又能怎么样呢?你就能保证让这个‘花心’的男人不再去寻找更年轻的女孩子?”
“可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木然地说,“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哈佛’的硕士,揣着外国的护照。他答应再挣一笔钱就带我远走高飞,移居美国。”
“你对他的话就那么相信?你上的当还少吗?”南妮苦口婆心地说。
“可我发现我还是在爱着他,现在还没有人能取代他在我心里的位置。表姐,我已经无法自拔了。”她流着眼泪说。
像何野这样的男人往往会引得众多女人的仰慕,但他的那种木讷又可能让许多女人伤心地远离开的。让丁璇迷惑不解地倒是秋婷这个女孩儿,她怎么会对何野这般痴情?
婚姻作为一种复杂的社会现象牵涉到不少责任、利益和法律关系。因而,离婚对于许多恨男怨女来说犹如一场家庭的“世界大战”,不打个昏天黑地是不甘罢休的。如何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这种关系化腐朽为神奇,是现代社会一个新的命题。
丁璇自认为,她和何野对这个棘手的问题就处理得很好。他们是平平静静地分手的,似乎各自都出了一趟远门,彼此都互道了一声“珍重”。但是,在内心深处,丁璇是极度痛苦的,这不光是由于唐炜欺骗了她,玩弄了她的感情,也是由于自己做了很对不起何野的事。
许多东西,只有失去了,才感到了其珍贵。婚姻和感情何尝不是如此呢。她先前不是没有想到破镜重圆,而是羞于启齿。守着女儿玲玲,就意味着保留了一条与何野沟通的渠道。玲玲就像一条红线牵着她和何野这两头。
玲玲是个乖巧的小女孩儿,曾对这种微妙的关系看得很透。她很有心计地为他们之间的接触提供着机会,并本能地排斥着任何一个外来的女人介入她的生活。玲玲曾不无得意地告诉妈妈,她是如何让那个秋婷下不来台的。她将秋婷给她买的巧克力扔撒了一地,还缠着爸爸带她去见妈妈。她跟爸爸说她不想来了个“新妈妈”。可女儿在几个月前,又忧郁地告诉她,爸爸又有新的女人了,听说还是个能写书的女人。
丁璇清楚玲玲指的是谁,但仍故作不解地问:“你是怎么知道她能写书呢?”
“我看到爸爸那天翻的书上有她的照片。”她神秘地说,“爸爸还夸她书写得好。”
“那个阿姨经常来看爸爸吗?”她关切地问。
“来过几次。可我都不搭理她。”她还悄悄地说,“我昨天还偷偷把她那本书上的照片撕下来了。”
“玲玲,你怎么能那样做!爸爸要生气的。”
“我就是要爸爸他生气,不让那个女人进爸爸的门。”玲玲大声说。
“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了。爸爸会伤心的。”丁璇认真地说。
“妈妈,你们真的就不能合好了?”她不解地眨着眼睛。
“你还小,大人的事情你还不懂的。”她有些黯然伤神了。
其实,正是由于她签发了那则征婚广告才成全了南妮,否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对于秋婷狂热地追求何野,她并不担心。她看得出来何野并不想和自己的女学生发展关系。可对南妮就不然了,何野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她深知南妮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在社会上的知名度了很高,更为重要的她还是个很有女人味的女人。从她见到南妮的第一眼起,她就预感到她在男人眼中是很有魅力的。但是,她绝对没想到那则惹得南妮很恼火的广告会将自己的前夫推到了南妮的面前。这对她来讲,无疑是个绝妙的讽刺。
她过后曾不无苦涩地对何野开了句玩笑:“你们结婚时,可不要忘了给我送喜糖,我可是你们的红娘呀。”
何野说:“我不胜感谢之至。”
那段时间,丁璇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她找到主编,提出不再做“鹊桥”栏目的编辑了。
“小丁,你不要背上思想包袱,我也并没有责怪你嘛。”主编还以为是那场广告风波的事呢。
“您理解错了,主编。”她直言不讳地说,“我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不愿意整日为她人做嫁衣裳。”
“哦,这倒是个理由。”他恍然大悟的样子说,“这样吧,正好前些时候川梅辞职去了广州,她主持的情感热线栏目还没有正式安排人,你就做那个栏目的编辑吧。那个栏目有许多情感方面的倾诉,我看挺适合你的。”
“谢谢主编,”她心满意足地说,“我找您就是这个意思。”
丁璇办起这个栏目倒是得心应手的。她每天接到大量的稿件,其中有许多是独身女人或离婚女人写的。她们的文章大都抒发积淤内心很久的真情实感,有哀怨,有忧郁,有无奈;
也有解脱,有快慰,有自在……其中那篇《不嫁丈夫,不亦快哉》的随笔让她耳目一新。文章道:
笙歌未尽,夜色正阑之际,一杯清茶,一本好书在手,不觉香满口,不亦快哉!柔肠寸断,为缠绵不再的故事潸然泪下,为随风而逝的物是人非,漫无边际地织好梦,一场又是一场,无须担心人笑我小儿女情态,不亦快哉!稀松平常地放飞时日,不须听那人嘀咕别人妻子怎样,平日省下几多闲气,没有压力,不亦快哉……
她当时看完稿子,禁不住释然一笑,在稿子旁签了“绝妙文章“几个字,很快便刊发了。自从南妮走入何野的生活后,丁璇曾有过几个月没给他寄《女人时尚》了。从这期起,她又恢复了寄送,并刻意在目录上将这篇文章做了重点阅读的标记。她还大度地向南妮约稿,请她写一篇抒发内心情感的小散文。
南妮很快给她回了一封信,很抱歉地提到她目前正在赶写一部长篇小说,已经推掉了不少稿约,现在实在是无暇顾及写其它文章,还请她海涵。
丁璇淡淡一笑,认为这不过是托辞。南妮一定是不想在丁璇的刊物上张扬她和何野的情感。想必这也是对她丁璇的一种尊重吧。
丁璇发现自从南妮出现后,她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自己的个性。她开始变得宽容了。她现在一门心思放在玲玲的身上,只要有空,她都要坐下来陪女儿。如果女儿给何野接走了,不出三天,她准打电话去要把女儿接回来。
杂志社许多热心的同事劝她趁年轻再找一个男人,她往往置之一笑,拿出那本《女人时尚》杂志说:“不嫁丈夫,不亦快哉!”在她看来,能享受孤独也是一种意境。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蒙蒙小雨中,有雨打湿心境,有雾迷蒙眼睛,也挺好的。夜深人静时,她可以信步走进幽静的咖啡厅,孤身独坐一隅,细品苦涩的咖啡,细听低柔的旋律,无视窗外的世界,独领内心的风情,也挺惬意的。
前天,她正在编辑部处理稿件,川梅却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惊喜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她说:“梅子,我还以为你把姐妹忘了呢,怎么还能想着来看我?”
身边的一个女同事暗暗牵了她衣角一下,她才似乎有点省悟,仔细端详一下川梅,果然憔悴了许多,脸上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川梅这是怎么了?”她暗自思量。
“丁姐,我的事情你还不知道?我现在可是彻底的无产阶级了。”川梅苦笑了一下,说,“男朋友没了,工作也丢了,你看我是不是挺悲惨的。”
“西风他怎么会这样,你对他那样好!”
“不,是我主动离开他的。”川梅说,“先前,我对爱情的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总以为遭遇激情,轰轰烈烈地爱上一场才算没白在世上走上一回。我没想到激情只是瞬间产生的火花,也有冷却的时候。爱情单凭一时的激情是无法长久的,激情之后,应当是冷静的思考。可我和西风都太不冷静了,所以才会造成爱情的悲剧。”
“川梅,你坐,我去给你接杯水。”她返身到饮水机旁接了杯纯静水递到她手里。
说心里话,此前,她对川梅和西风的恋情一直是很羡慕的,尤其是两人那种将世界抛在脑后,我行我素的作为,更是让她眼热。她曾抱怨何野,从未有过西风那种爱的狂热,哪怕是一天半天也好。过于安稳的婚姻,过于平静的生活,让她的内心充满了寂寞。她甚至会想何野为什么不和她打架,不和她吵嘴,即使蛮不讲理,狠狠地打她一顿也行啊。婚姻生活的湖面上没有一丝波澜,竟然让她感受到了苦闷。唐炜就是在这个时候应运而现的。他的殷勤和花言巧语也一度让她感到很开心。她曾把唐炜和西风做了比较,发现唐炜的表白方式是圆滑,而西风的表白方式是直露。可这两个人又仿佛天生会赢得许多女人的芳心。她和川梅不都是稀里糊涂便爱上对方了吗?
反之,像何野这样的男人往往会引得众多女人的仰慕,但他的那种木讷又可能让许多女人伤心地远离开的。让她迷惑不解地倒是秋婷这个女孩儿,她怎么会对何野这般痴情?难道何野的那种冷若冰霜会为秋婷的激情似火所融化吗?她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尽管在离婚前,她便对秋婷的爱情攻势了如指掌,但从来没有生成为危机感。
离婚后,她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重新审视了这件事,逐渐改变了看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以为,离开围城的何野已没有了道德的约束,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纯情少女的爱情呢。
可她又一次错了,秋婷在经历了一年之久的苦恋之后,还是无可奈何花落去,而南妮居然会毫无费力地将何野的心俘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