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这样会伤身体的。”他停住了脚步,将两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目光里充满了温情和真诚。莎莎此时的心情是异常复杂的。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不会为无奈之中失去贞洁而寻死觅活,痛不欲生,可她心灵深处却总有种挥之不去的阴影。老是感到有点对不住韩强。这种阴影居然会遮挡住她昔日开朗的性格,让她充满了忧伤。
“韩强,你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好呢?”她轻轻地把脸埋入他的怀里,闻到了一股温暖诱人的男人气味。这种气味的新鲜感是她先前从未感受过的。
“因为我爱你。”他轻轻地抚摸着她光亮的秀发,喃喃地说。
他心目中的莎莎心地纯洁,但并不幼稚。在此之前,他已经意识到了莎莎的冷淡,让他产生了危机感。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以至她对他突然冷了下来。他为此很苦恼,也很委屈。因为他是真心爱着莎莎的。否则,他也不会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离开了南妮。有次,莎莎突然问他,喜新厌旧是否是男人的天性?
他对这个问题是早有领悟的。他认真地说他不这样看。他说:“我离开南妮的直接原因是我们的情分未到。我们双方都疏忽了对情感这株树的培养、修剪,施肥。她认为我冷落了她,而我却认为她太居高临下了,让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们两人都没有及时地来维护我们之间的感情,才酿成了爱情的悲剧。”
“那日后,你会不会以同样的理由来诠释我们的关系呢?”她紧追不舍地问。
“我想不会的。”他毫不含糊地回答,“因为你不是南妮,你就是你。人不可以两次迈入同一条河流。”“你这话只能是理论上的推理,你有什么具体的事实能说服我呢?”
韩强笑了,说:“我可以说个最典型的例子。张学良与赵四小姐的爱情可以说经受了世纪的考验。他们举世无双的生死恋情感动了多少人。可当初张学良不也背着喜新厌旧的骂名吗?而于凤至又何罪之有被抛弃呢?所以,移情别恋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情。100个人当中就可能有100种解释的。”
“你太聪明了,为自己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不过,我可不一定是那个忠贞爱情的赵四小姐。这个爱情公式很可能不会成立的。”莎莎置之一笑说。
“没关系,我有足够耐心的。”他颇为自信地说,“你的冷淡说明你对爱情的谨慎。你像一块冰,不会轻易解冻流入爱河,可一旦融化了,一定会柔情似水的。”
“你太高抬我了,我并没你想得那般好的。”莎莎很认真地说。
这次谈话不久,莎莎便去了广州。韩强是在忐忑不安的心态中与莎莎在机场上分手的。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莎莎还是有点不信任他。直到莎莎蒙难,他飞到广州之后,他们的关系才又和好如初了。莎莎从内心对韩强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韩强是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他像冬天里的一把火,重新温暖了她已冷却的心灵。那天晚上,他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莎莎哭泣着向他倾诉了她经历的磨难,说到痛心处,她伤心至极,泪盈于睫地投入他的怀中,浑身颤栗着。
“我太大意了,没有料到这伙人会这般的心狠手毒。”她抽泣着说。
韩强在听到莎莎被歹徒强暴的消息之后,愤怒地连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莎莎这次采访的危险性,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真恨不得将那个潘天彪从抢救室里拖出来,亲手掐死他。这个恶魔将他心爱的女人糟蹋了,这种耻辱简直让他无法忍受。但静下心来,他又感到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莎莎从悲痛欲绝中解脱出来。他轻轻地拥着她,埋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说:“莎莎,别伤心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韩强短短的一席话让莎莎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动。她意识到韩强对她的爱是真诚的,先前,她错怪了他。
从广州回到了北华,莎莎没有马上到报社上班,她呆在家中埋头写了一篇振聋发聩的长篇纪实文学《女人,你们要警惕啊》。文中用大量的第一手资料,详实地揭露了南北两个黑社会团伙相互勾结,摧残妇女的恶劣行径。这是一篇饱醮着辛酸泪水写就的文章,一经发表便产生了极大的社会反响。一连几天,报社新闻热线的电话铃声不断。他们对记者敢于站出来为受损害的农家少女大声疾呼而感动,更为她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无畏精神而折服。莎莎走在街上,时常会被行人认了出来,跑过来和她打招呼,有的青年学生还会掏出随身的日记本请她签名。
韩强有一次碰巧见到了这样的场面。他笑着问她是什么感觉?她说:“有一种放在火上烤的感觉。”
他便开玩笑说:“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啊。”
她笑了:“你怎么把我同‘亿万富姐’等题并论啊。这句名言,我可是享受不起呀。”
“我可是做梦都想做名人丈夫的。”
“去你的,你是不是看我现在的情绪好了点,就又拿我开心了。”
“岂敢,岂敢,我一向是看你脸色行事的,你可不要冤枉了我。”
他们谈笑间,川梅打过电话来,埋怨莎莎“过河拆桥”也不知关心一个下岗编辑的再就业工作。
她说:“你可是晚报的首席记者,能不能光顾我这小小的川梅书店啊。”
“梅子,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我明天就是什么事儿都不干,也去你的书店,这总行了吧。”她告饶地说。
川梅书店的店面很小,又设在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新兴商业区里,真的让莎莎好找。她见到川梅的第一句话就说:“难怪你的书店这般冷清,就连我这无处不去的记者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你这里。”
川梅惨然一笑,说:“我何尝不想到黄金地段去开书店,无奈囊中羞涩呀。”
莎莎环顾四周,见这间书店的店面很小,仅能摆数千册书而已。加之地理位置欠佳,前来光顾的读书人寥若辰星,不由替她捏了一把汗。
“莎莎,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挺惨的。”川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莎莎连忙掩饰道,“做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开始嘛,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我看你会成功的。”
“不愧是名记者,很会说话嘛。”她笑着说。
莎莎一边在书架上浏览书目,一边关切地问:“日营业额怎么样?不会赔钱吧?”
“应付日常开支还不成问题,只是资金周转有些紧张,有些书明知能畅销,也不能多进。”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责怪川梅。“我和韩强可以为你筹上一点钱,五万怎么样?”
“太好了。”川梅兴奋说,“南妮也说帮我五万,你们怎么都想到一块去了。”
“南妮她来过了?”莎莎问。
“她昨天和何野刚刚来过,还从我这儿买走了好几百块钱的书呢。”川梅说。
“等会儿,我也选几本书。”莎莎说话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最近在图书市场上很畅销的书《零距离--与米卢的心灵对话》。
川梅走过来笑着说:“这可是你同行写的书,你还没有看过?”
莎莎摇摇头说:“我这段时间基本上没看什么书,光顾修身养性了。不过,我倒觉得书名起得不错。‘零距离’让我想起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它们都有异曲同工之妙。‘零距离‘似乎也有‘亲密接触’的意思,不过说得更含蓄罢了。但副标题又强调,只是‘心灵对话’,又把话扯了回来。可见我的这个同行很讲究语言的技巧。”
“‘零距离’是个极富暧昧色彩的新名词,也确实挺招揽读者的。中国人进军世界杯出线了,李响也跟着出线了。这本书炒作得挺厉害的,卖得也挺火的。”
“这么说,我还真得买上一本,拿回家看看了。”她说。
“哎,不对呀,我怎么感觉你和南妮都是到我这儿扶贫来了。我可不需要你们这般怜悯。”她有些不高兴了。
“梅子,有些书我是必须买的,既然要买,当然要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川梅的心里给她说得热乎乎的。她动情地说:“我现在才更深切地感受到不光爱情需要零距离,友情也同样需要零距离的。”
“在这方面,我比你感触更深的。在广州如果没有你和南妮的帮助,我的遭遇会更惨的。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这时,有个顾客要买书,川梅答应着跑过去了。莎莎又在书架上选了六七本书,其中还有何野的学术新着《论花间派词风》。她发现川梅的书店虽小,但进的书都很有层次。她相信不久的将来,这个小书店会发展壮大起来的。
“梅子,看你忙忙火火的,怎么不雇个店员,太辛苦了。”莎莎关切地说。
“我这是小本经营,不吃点辛苦乍行呢。”她笑着说,“我现在倒真的有点留恋在杂志社的日子了。只管编稿,什么心都不用操,可现在我不但要考虑卖书,还要与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真挺累的。我们家里人就说我是穷折腾,是和自己过不去。”
南妮说:“梅子,我挺佩服你这点的,什么时候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这也都是环境逼的,没有办法。”川梅有些忧郁地说:“想想从前的事儿,我还是太幼稚了,那么轻易地迷上了西风,好像吃了迷魂药似的。”
“哎,你和他还有来往吗?”
“唉,怎么说呢,”她叹了口气,说,“就我的本意,真想再也不见他了,可有时又觉得他怪可怜的。”“这么说,他又找你了?”
川梅点点头,说:“他前些天又从广州跑回来找我,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的让人哭笑不得。”
“他注册的那个‘西风文学创作中心’是不是难以为继了?”莎莎问。
“如果光是经营的问题还好办些,关键是他让那个招聘来的女孩子给耍了,人家既做中心的会计,又做现金,悄悄从他的帐户上划走了20万的购书款就溜之大吉了。他编的那本《成功者之路》本来都已在印刷厂下稿了,可让她这一釜底抽薪,弄得流了产。到期的贷款还不上,那些出钱扬名的企业家又见不到书,都纷至沓来找他要帐,还把他告上了法庭。他实在走投无路,便躲了起来。
“这个西风实在是个窝囊废。当初有你帮助,还像个人样。这下可好,成了可怜的丧家犬了。”莎莎气不打一处来地说。
“哎,他还来找你干什么?”
“能有什么好事?还不是粘粘糊糊那一套。”川梅没好气地说,“他掏出一沓诗稿,足足有百十首,说都是写给我的忏悔录。我看了两眼,觉得挺肉麻恶心的,就又扔给了他。我说,你不要还把我当成两年前的川梅了。你把我害得好苦。我再也不会相信这些诗的谎言了。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诗是最高雅的,最神圣的,最纯洁的语言。你怎么能把它与谎言组合到一起呢?你可以骂我这个人,但你不可以骂我的诗。我要扞卫我的诗的尊严。莎莎,你说说看这不是精神病又是什么?”
“梅子,你可千万不要再理他了。”莎莎告诫说,“西风的本质也许并不坏,可他的思维一定是出了问题。和正常人不一样,有种病态。”
川梅忧郁地说:“我也觉得他有点神经质,有些诗句写得很精彩,但跳跃性大,让人琢磨不透。难怪有人说:‘天才与精神病只有一步之遥。’我真担心他再受刺激会发疯的,像顾诚那样。”
“你的话说得可够恐怖的。”莎莎说,“我看西风还不至于那样。他最大悲哀是爱幻想,将自己的思维与现实生活隔绝开了,这就难免处处碰壁了。”
“唉,我也挺替西风婉惜的,”她叹了口气,“他曾是个多么有才华的诗人啊,我当时是彻底为他的才华而倾倒的。”
“西风这次来还缠着你吗?”莎莎关切地问。
“可不是嘛。她拉着我的手又说了一大堆诗味很足的痴情话,还说,我们和好吧,我不会计较你的,我们之间没有理由相互伤害了。你听听这是什么会,好像我们分开,责任完全在我这儿似的。”
莎莎问:“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西风我真心地爱过你,可我现在已经不爱了。我不能欺骗你,也不能欺骗我自己。我如果勉强答应你,那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将是悲剧性的。他听完这句话,就流泪了,说没想到我会这般绝情。我当时心里也挺难过的。说心里话,我们处了那么长时间,如果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不现实的。我现在也不时想起我们曾有过的甜蜜时光。那种诗一般的浪漫,今后永远也不会再现了。假如不是那天见到他和那个女孩儿睡在一起,我也许还不会离开他。所以,我要感谢那个女孩儿,帮我从精神上得到了解脱,让我有勇气离开西风。”
“这么说。你们就永远结束了?”
“永远结束了。”她伤感地说,“可我还会怀念过去的日子的。”
她告诉莎莎她这几天几乎求遍了所有的亲友,为西风筹借到10万元钱,让他赶快回去将公司的窟窿填平。然后,一切从头开始。
“梅子,你不愧是狮子座的女孩儿,热情浪漫,又富有同情心。我很高兴结识你这样的朋友。”莎莎临走时说。
川梅惨然一笑,说:“我的悲剧也许就在于此吧。”
秋婷爱着她的老师,至今也深爱着;可她又怨恨着她的老师,至今也怨恨着。他太冷酷了,怎么能这般无视她的感情呢?她伤心的眼神里深深地隐藏着克制的泪花和无处倾诉的叹息。最后,她带着一种幽怨考取了南开大学的研究生,远离了令她伤心的地方。
秋婷出生于一个书香门弟之家,从小便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大一点的时候,愈发秀外慧中。从小学到高中,她一直都是老师最宠爱的学生,邻里也对她的将来有过种种猜测:工程师、外交官、电影演员、记者……人们似乎觉得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合适的。考大学时,她作为理科班的学生却报了文科的中文系,在学校里引起一片哗然。母亲也极力加以阻挠,认为女儿是在开玩笑。在他们看来,现今的高中生只有数理化不行,才会选择文科的。自己的女儿是怎么了?在理科班读了三年书,却要和文科班的学生为伍。
秋婷对此自有她的道理。她说:“你们应当说尊重我的选择,你们本身就是学文的,干嘛也要重理轻文呢?再说,现代社会文理兼容的学科越来越多,没必要从中划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吧。”
母亲说:“婷婷,如果你高中就开始选了文科,我们也不会反对的,可你毕竟上的是理科班,和文科学生学习的侧重点都不一样,你能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的文学基础本来就不错嘛。”她颇为自信地说,“再说,谁说学理就不能再搞文了?鲁迅先前还是学医的呢!还有郭沫若也是如此。他们在文学史上的成就有几个文科生能比得了呢?”
秋婷一连串连珠炮似的话语把母亲说得哑口无言。女儿的任性和桀骜不驯让他们毫无办法。高考时,秋婷发挥的不错,分数远远超过了重点大学的录取线,只可惜数分之差没能考上心仪已久的南开大学,结果滑落到了省属的重点大学。当时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挺为她婉惜的。她却置之一笑,说:“没有关系,将来我还可以考那里的研究生嘛。”
秋婷在学习上并不是那种死用功的女孩子。她兴趣广泛,很乐于参加学校组织的各项文体活动,可也并没有因此影响到学业。她的悟性很好,课课成绩都十分优秀,一直被同学们公认为中文系的才女和班花。她的体态柔软窈窕,长发飘逸。她服饰简约,常穿一套牛仔服,使人猜不出她家庭到底是富有,还是穷困。就是这样一个纯洁得几乎透明的女孩子却又一往情深地爱上了她的老师何野。可这一次,一向从不服输的她无可奈何地承认失败了。
在此之前,她曾做过不懈地努力,也曾私下找南妮谈过。南妮的态度很明朗,说:“爱,是人的一种权利,谁也没有理由从中来指手划脚。如果何野真正喜欢的是你,我可以退出。可你也不要指望我会主动退出。咱们可以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