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百战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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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昼与夜(1)

1、金台拜将。情场风波。重逢在蒙城

这天,政委刘昌看着肖永银只笑不说话,他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抓抓头皮:

“我哪儿不对劲儿了?你说话呀?”刘昌还是笑:

“有句话我想跟你说,我不说别人都不好说。说了你别生气,行不?”

“哎呀,哪儿这么婆婆妈妈!……”刘昌往跟前凑凑,“现在胜利了,没事儿了,我说,你该找个对象了,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肖永银没吭声。

找老婆的问题一直犯着他的忌。他事儿做得也真叫绝,为避“瓜田纳履,李下整冠”之嫌,当了三年旅长,没进过文工团的门,也不正眼多瞅一眼那些如花似玉的女文工队员。旅长似乎赌了一口气,死活不愿落下个话柄,让底下说“我们旅长要找老婆了。”搞得文工团的那些女孩子挺有意见,噘着樱桃小嘴:“旅长不重视我们文工团。”干部战士有时打趣儿说:“我们旅长是个不吃荤的和尚。”刘昌见他不吭声,以为心动,有心做一回“媒人”撮合一段姻缘,就说出一个女文工队员的芳名:“我看我们文工队的那一个可以,我给你去说……”肖永银一看政委真要做媒,急了,直摇头摆手:“你千万不要去说,我看,这事再缓缓……。”

“还缓呐!”刘昌站了起来,点着他的额头:“你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还缓到猴年马月呀?”媒没做成,话倒传了出去,结果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文工团隶属政治部,或许“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政治部一位宣传科长那个时候正坠人情网,与政委提到的那位女文工队员有了初步的感情交流,姑娘的心思他还有点琢磨不透,爱情的小巢还有点风雨飘摇。就在这个刚播种还没有收获的季节,突然从旅部的门缝里传出旅长要找他心爱的姑娘的消息,科长被击懵了。姑娘嘛,还不哪个个枝高飞哪儿?科长显然不是旅长的情场对手。科长感到是个巨大威胁,自感爱情难保,他心爱的姑娘可能要离他而去了,一天到晚愁肠郁结,坐卧不安,长吁短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于。见了旅长,也真正情敌似的,躲得远远。部队里关于这类事,从来不可能筑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有人敏感得很,捕捉到了这位“落魄情人”的难言之苦,悄悄对旅长说:“他是怕你挖他的墙角!”肖永银一听,感觉受了莫大侮辱,心里很不痛快。一次大家喝酒,正喝得高兴,旅长站了起来,举杯道:

“我们都是同志,战友,我是你的首长,同志嘛战友们在一起,都要对得起人!我今天是你的首长,明天还是你的首长,后天呢,也许你是我的首长!你们放心,首长对你们绝不会做亏理的事!旅长不会挖你的墙角!”说完,他一口喝下那一杯酒。

有些人纳闷,面面相觑:“首长说的是什么意思?”再看看旅卜的脸,虽说有点泛红,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丝毫没有一点醉意。没喝醉呀?怎么说这没头没脑的话?“知情者”心里明白,拿眼瞅科长:“你瞧瞧,不是你多心了?咱旅长怎么会跟你争风吃醋呢?”

“落魄情人”听明白了,旅长是向他公开声明“不夺人之美”,顿时风卷残云般,满天乌云风吹散,眉开眼笑了。酒酣时,他满面赤红,端一杯酒到旅长面前:“旅长,找敬你一杯!”肖永银看他一眼,笑笑,一饮而尽。在科长的眼里,旅长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

然而,就在这次“酒后吐真言”不几天,旅长要走了。

调令下来:肖永银任六纵队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此时,准海战后不久,十八旅驻军蒙城郊外的一个风景秀丽的村庄。

骡背上驮着简简单单的行李,两个马夫和三个警卫员跟随左右。十八旅旅长生涯结束了。肖永银从蒙城郊外出发风尘仆仆赴任了。

进了蒙城,到纵队司令部报到后,在院子里,肖永银见了他的政委李震。李震时任六纵队副政委。副司令员和副政委见面格外亲热,相互拉着手,呵呵直笑。

“我们两个又在一块儿了!”李震感慨,重重地拍拍肖永银的肩膀。

“是啊,我们又在一块儿了,又能一起干了!”肖永银重重地捏一下李震的手,眼睛里溢满了笑,愉快地眨眨眼睛,用玩笑的口吻道:“你先来,我后来,希望阁下多帮助!”对于秀才们来说,人生幸事之一,莫过于“金榜提名”;而对于行伍之人,则莫过于“金台拜将”。此时,在商丘城里,刘伯承与邓小平筑起了一座拜将台。根据军委命令“统一全军组织和部队番号”,中原野战军改称第二野战军,同时,建立兵团,纵队改军,旅改师。原二纵、三纵、六纵分别改称十、十一,十二军,编为三兵团。三兵团的帅位给了有着“赵子龙”美称的原三纵队司令员陈锡联,而被人誉为“二野的朱可夫”的六纵队司令员王近山则任三兵团副司令员兼十二军军长。政委。刘伯承、邓小平亲自给他们的各路大将们谈话,对王近山,邓小平政委曾说过一段肺腑之言,算是对这员虎将的评价:“你是个好将军,确实是个好将军,做将你比杨勇强(五兵团司令员),其他的他比你强,因此,你当副司令。”事后,有人将这次金台拜将概括为八个字:商丘会议,论功行赏。

商丘会议,六纵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肖永银遂改十二军副军长兼参谋长。这次官衔的变更前后不过几天。新近挂了将印帅印的将军们一个个喜气洋洋,而更能增添这喜庆气氛的是将军夫人们的纷纷到来。王近山的夫人韩岫岩、李震夫人贾玉华,政治部后勤部卫生部部长副部长,凡是有老婆孩子的,都坐着牛车马车来到了,在这战争的间隙,享受享受短暂的天伦之乐。蒙城十二军军部,有了女眷们的说笑声和孩子们的嘻闹声,顿时变得热闹非凡,也温馨了许多。

肖永银见了李震夫人贾玉华,笑着问她:

“听说你给李震生了个儿子,在哪里呀?”贾玉华扶扶眼镜,白皙的脸上腾起一片红晕,温柔地看李震一眼,两人不好意思地只笑不说话。

打完汤阴以后,李震匆忙完婚,来不及享受“洞房花烛夜”的幸福,就告别新婚妻子上了前线。后来挺进大别山,两人又天各一方。当时,邯郸建立广播电台以后,电台可以起“家书”的作用,后方亲眷在广播里给前线的丈夫或情人说上一两句话,就像后来人们打长途电话一样;广播有时也向将士们通报一声他们亲人的近况,如同报纸电台的“启事”,以慰将上们的思亲之苦(这也就是王家店战斗时,“老首长”沈钦尧和刘科长急于到司令部“听广播”的原因),时在大别山里,有一天,邯郸广播电台通报:“十八旅政委李震,你老婆给你生了个儿子……”肖永银不知内情,听电台如是说,真以为政委得了贵子,很是高兴,李震却有点闷闷不乐,倒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急了,李震憋出一句:

“还没有同居,从哪里来的儿子?”……直到这次贾玉华来与夫君相聚,“儿子”也没有踪影呢,这件事叫肖永银觉得非常可笑,就拿此取笑他俩。

别人老婆都来了,只剩下两个没老婆的人,肖副军长和一位副参谋长,两条光棍汉整天下棋解闷,不愿意干扰了别人阖家团聚的欢乐。李震多少感到“于心不忍”,有时凑过来,想和他们杀杀棋,或者想拉老搭档到他房中坐一会儿,肖永银总是推开他:

“走走走,贾玉华比我更需要你。”李震讪讪地笑着,只好退出光棍汉的房间。

在这种氛围中,副军长有时也会摸着下巴想:是不是真该找老婆了?

“老婆问题”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在他心里有了点萌动,像春蚕咬壳一般,痒酥酥地……

但直到一年以后,才有一个黄山脚下来的姑娘,走进了他的生活中。

2、从江北到江南。俘虏兵害怕“喂鱼”

部队开抵安徽寿县。

长江和南方,在北方兵的嘴里特别可怕,兵们说:“南方不比我们北方,天热得可怕,面和好了,往墙上一贴都熟了。”似乎南方是一座火焰山,天然的烘炉,做饭不用烧火。关于长江,他们传说:“水里面有根厉害的东西,把船拱翻,就把你吃了!”说的人瞪着眼,听的人眼瞪圆。然而,江还是要过。不过江,半壁江山将失之交臂。

十二军的两个正副军长分工明确,军长管人,副军长管炮。当“旱鸭子们”在寿县周围的湖泊中熬练水性的时候,肖副军长带着几个参谋人员每天在长江北岸的大堤上跑,交他指挥的是一个强大的炮兵群:十二军的四个山炮营,三兵团的一个野炮团,野司的一个榴炮团。因为根据部署,十二军将从主要突击方向--安庆以东枞阳横渡长江,他们的左翼是三野部队,后头桐城方向是刘邓指挥部。

两百多门大炮隐蔽在了长江大堤及附近村庄,乌黑的炮口,齐刷刷指向长江南岸。肖永银蹲在大堤上的军指挥所里,圆睁虎目注视着雨雾凄迷的江对岸。他的炮群全部编了号,对岸所有的工事,也都被编了号,“对号入座”,他的炮群必须进行最有效的“发言”。当历史性的时刻到来的时候,掩蔽所里各门电话都在紧张地工作着,手腕上的表滴滴嗒嗒地走着,在他的听觉里,指针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声浪。一点。一点半、两点钟--开炮!”肖副军长一声令下,大堤上的山炮群首先“发言”,对岸一公里的宽正面瞬时火光冲天,暗堡工事顿时开花。原定炮击两小时,但隐蔽在小河湾的部队等不及了,人人都想争第一船,挤着挤着,船就提前下水了,从小河沟直驶江面,四个团四百条船,龙舟比赛一般,千舸竞发,向江心疾驶……

这倒是一个意外--对岸敌人的防御工事还没有完全摧毁,炮弹在江面上炸起一股股粗壮的水柱。话筒里,传来三兵团政委谢富治焦急的声音:

“肖永银,怎么搞的呀?”肖永银皱皱眉,立即下令:

“打两百个燃烧弹!”两百个燃烧弹一打,对岸村庄所有的房子都燃烧起来,瞬时火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整个江面犹如扯起一张巨大的帷幔,举目看不见人影。“障眼法”生效,部队安全登陆。

当夜,副军长和副政委乘坐淮海战役中缴获的水陆车向江对岸驶去。战火烧到长江南岸,肖永银和李震望着对岸的火光心生感慨:当初他们对着永年县城二三百米宽的水泽“望洋兴叹”,如今,大军一夜之间横渡长江……突然,肖永银觉得不对头了:怎么开“船”好大一会儿了,江对岸的火光还是那么遥远?他转身对旁边的作战科长说:

“你看看,到了没有?”作战科长仔细一观察,发现了开船的俘虏兵所犯的一个“方向性错误”

“咦,怎么向西了?搞了半天,我们还没离开北岸呐!……”肖永银知道俘虏兵害怕,不敢朝对岸开,拔出手枪,把枪栓一拉,吓唬道:

“我把你枪毙了扔进江里,喂鱼!”俘虏兵吓得面色土灰,害怕真的被“喂鱼”,调转方向,十分钟后,水陆车驶上长江南岸的土地。李震笑笑戳戳肖永银:“真有你的!”肖永银附在他耳旁悄声说:“不吓唬他喂鱼,这会儿咱还在江北岸呢。”

3、“我们也来个包公,先斩后奏”

威坪街上,军指挥部,肖永银两眼死盯着地图,脑子里紧张地思索着。

屋外,大路上,三十四师三十五师部队走得山响,马蹄声,车轮声,脚步声,叮叮当当,轰轰隆隆,间或夹杂着急促的口令声:

“快走!”

“跟上,别掉了!”

“通信员,传个命令,叫政委上去!”……

部队越走越急,越急越响。屋里,副军长越来越烦,感觉部队的行进声像锯齿般锯着他的神经。突然,他吼了一声:

“停止!停止前进!原地休息!”顿时,海啸般的狂涛停止了喧哗,雄壮的军乐章停止在休止符上。外面的部队呼啦一声全都停住了脚步,车轮声马蹄声疾进的脚步声急促的口令声,骤然间全部沉入黑沉沉的苍穹。大军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刚才还命令全速前进,突然间又命令停止前进呢?

在一屋人惊愕的目光中,肖永银转向李震:

“你同意不同意?现在我们也来个包公,先斩后奏,把部署改变了,再向上级报告?”本来,十二军奉命向浙赣方向去打李延年兵团,野司突然接到情报,称:南京溃退下来五个军“向杭州方向来了”,遂改命十二军放弃李延年,向南京方向调动,准备迎歼南京退敌。在肖永银和李震未到达前,野司、兵团、军三道令箭已发,部队火速开拔。此时,三十六师(原十八旅)已和南京退敌接火,捉个俘虏一问:五个军没那么回事,已向上海方向调走了,只有一个师朝这个方向来了。三十六师将情况一报告,肖永银顿时感觉上当受骗了,以一个军去打敌人一个师--“杀鸡焉用宰牛刀”?况且这样一来,本来已经咬住的李延年也会趁机溜掉,落个鸡飞蛋打。但这时请示已经来不及了……

李震迎着肖永银焦的的目光,点点头,表示愿与他“有难同当”。

肖永银抓起话筒,对三十四师(原十六旅)师长尤太忠道:

“老尤,原来那个情况是假的,现在要改变部署。你把头调过来,和李德生夹攻金华。你师进寿昌,出金华,穷追李延年!”

“好哇!”尤太忠道。

接着叫通了李德生的电话:

“老李,你协同尤太忠钳击金华。你师明天以前占领建德,过新安江,占兰溪,再出金华……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李德生道。

部队重新开拔,重又走得山响,但这时已是调转方向朝浙赣线进军。这一调整部署,就注定了李延年兵团的命运。尤太忠师一打金华,李延年跑了,朝东海没命地逃。肖永银高兴了,对尤太忠说:“我给你车,把军的化学迫击炮也付给你,穷追!抓李延年!”尤太忠一直追到东海边,截住李延年,大获全胜。

与此同时,李德生师在金华拦截一列火车,赶至义乌,兜头拦住南京退敌三个师,一举歼灭。

邢荣杰师一零八团(原五十四团)则按照肖副军长命令,“摆出个打的架势,弄得他神魂颠倒”,一直尾敌三四天,跟至桐庐,肖副军长觉得敌人已够“神魂颠倒”了,遂下令“今天晚上打,集中兵力,打他头。”所谓擒贼先擒王,敌师部一完,下边也就玩完,近万之众,瞬时间被吃个精光。

三个师捷报频传,肖永银哈哈大笑,捋捋袖子,得意地对李震道:“我们这回的包公,做对了嘛!”李震笑道:“我为你捏一把汗呢,如果跑了敌人五个军,咱两个,该负荆请罪罗!”这天风和日丽,两人相携同游西湖,苏堤垂柳依依,白堤游人如织,湖心亭赏水光天色,人间美景,尽收眼底:一身征尘,满面硝烟,似乎也被这西子湖的一泓清水洗得干干净净……

部队进驻南京,刘伯承当了第一任的南京市长。踏在大别山、祁连山、大巴山、太行山的脚第一次踏在了城市的柏油马路上。城市真繁华。城市真热闹。城市真新鲜。金陵城的五光十色让他们目不暇接。将士们疲劳了,“该休息了,”霓虹灯眨着眼睛说。然而,军列隆隆,金陵城很快被甩在了身后,他们必须进军西南。当南京的城廓最后消失在视野的时候,有的战士叹息了:

“我们二野命苦。”为此,刘怕承发表了着名的“四战之师”的演说,教育他的将士们说,打好成都战役,打好共产党军队同蒋介石在大陆上的最后一次大战役……

4、突发险情,副军长一抬头,正对着枪口

暮色时分,肖永银和李震来到了綦江码头。一条小铁路从码头通向重庆。运煤的小火车正停在铁轨上,老百姓来来往往地搬炭卸煤。肖永银走上前去:

“老乡啊,你们刚从重庆来,那里发生什么事情没有?”码头工人看着这位三十来岁很精悍的军人,并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官儿,只觉得这个“当兵的”面目挺和善,放下肩上的煤筐,直了直腰,拖长川音道:

“中央军来了。”

“哪一个呀?”

“胡宗南。”川人说出了这个鼎鼎大名的中央军长官。肖永银再详细一了解,确知胡宗南已经由陕入川,沿洛山岷江一线布防,并进驻重庆市,而只有白沙渡以西至江津一线仍旧由川军防守……

他摸着下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