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有一种境界叫苏东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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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家事国事(2)

仁宗瞬间转怒为喜,笑道:“呵呵,朕就是再明察,也管不了你的闺房之事啊!国家大事朕还焦头烂额呢!起来吧!”范镇暗暗松了一口气,忙递上奏章,说道:“陛下,这是眉州知州吴同升的奏章,言明百官所奏苏轼在眉州强抢姊尸,打人致残一事与苏轼无涉,伏乞陛下圣鉴。”仁宗笑道:“不必看了。苏轼,朕不怪你。今日你为朕解了难题,也算扬我大宋国威。这三年来,朕只盼你早日归来,希望你早日任职翰林院。”

苏轼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仁宗见此状,激动地说道:“如今百官联名上奏,要废黜你的功名。你该体谅朕,朕虽是一国之君,但说话做事也常常看人脸色。不过这次朕决定一意孤行,凭他们如何反对阻挠,朕也要重用你,你明白朕的苦心吗?”范镇激动异常,奏道:“陛下,知人善用,胸怀锦绣,真乃明君也!”说完轻声对苏轼说:“还不快谢皇恩!”

苏轼奏道:“微臣正要就此事奏明陛下。陛下,微臣不愿在朝为翰林,微臣请求陛下外放!”仁宗与范镇皆大惊。范镇不快地说:“苏轼,你,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轼从容奏道:“陛下,微臣自眉州进京路上,早已下此决心,只是今日才有面圣之机,故对陛下道出。陛下,朝中大臣所言不假,微臣还年轻,确实需要外放历练。”仁宗也面露不快,说:“奇怪,你在朝中难道就不是历练,非外放才行吗?”

苏轼接着说道:“陛下,微臣自眉州老家一路返京,正逢天下大旱,而地方官员庸懦无能,任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野。微臣舟过长江,曾被饥民嘲讽为酸腐书生,微臣心有所愧。微臣欲向陛下,也向百姓证明苏轼绝非纸上谈兵之徒,就必须去地方做出实实在在的政绩,以挽救民生,扶危济困。”听完此话,仁宗微微地点头。

范镇又道:“苏轼,文风改革才是关乎国运的大事,一个地方的区区政绩岂能与之相比?切不要一叶障目,要以朝廷大局为重。你若外放,文风改革怎么办?”苏轼回道:“范公,文风改革大局已定,如今比文风改革更重要的是法度吏治的改革,而只有去地方上身体力行,才能实地了解大宋积贫积弱之现状,建立革新大业,推行新政主张。范公等大臣年事已高,我等年轻人责无旁贷。”

仁宗听完此语,心想自己当初没有看错,苏轼果然是忠君爱民,日后定堪为大宋宰辅,但又想到自己来日无多,实在舍不得这样的人才离开自己,遂为难地说道:“可朕的身边也需要人哪--用膳吧!”

用完御膳,仁宗感觉意犹未尽,令苏轼、范镇再陪自己散散步。

仁宗道:“苏轼,外放的事就暂缓吧!朕以为,你更适合在朝廷为官。”苏轼自知强谏不行,于是说道:“陛下,微臣有一祈求,不知可否?”仁宗点头。苏轼用手一指,说:“伏乞陛下极目远望。能看到何处?”仁宗疑惑地向远处望去,说:“仅皇城而已呀。”苏轼回道:“陛下极目远望,仅皇城而已。而微臣若能外放地方,陛下的双目就能看到百姓的家中。陛下,就准了微臣所奏,外放微臣,让微臣去为陛下办理实事吧。”

仁宗一愣,明白了苏轼的话,感动地看着苏轼,点点头,泪水盈眶。

不多久,王安石的《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完稿,呈上朝廷,仁宗竟一气读完,看过后深为赞赏。但又想到自己年轻时就想改革,庆历革新却无功而返,十项新政后来一一废除;王安石所说虽然在理,且比当年庆历新政更为可行,只怕现在自己身体不济,力不从心啊。感叹之余,命人将此万言书誊抄数份分送各大臣,以资讨论。仁宗想,自己虽然有生之年不能完成此改革大计,但也好为自己的子孙先行试探一番。

这几天正值初春天气,汴京城内莺啼新柳,燕唱轻烟。城中的大臣都在讨论王安石的万言书。赞赏的虽不乏其人,但大多数都不以为然,以为王安石变革祖制过多,简直是视祖制为无物。王安石所指望的百官来议的景象并没出现,但他不以为意,还是我行我素。

这日,王安石衣衫不整,坐在家中庭院的树下,如饥似渴地读书。苏轼笑呵呵地走了进来,见王安石如此读书状,笑道:“树上有虫,书中亦有虫,不知王公是何虫啊?”王安石闻声抬头,见是苏轼,大悦起身,连左脚踏着的鞋也未及穿上,便迎了上来,笑道:“子瞻来也,上好茶!子瞻,坐。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苏轼在院中的凳子上坐下,笑道:“是万言风。”王安石呵呵一笑,为有志同道合者而甚慰,说道:“消息真快,我写万言书的事已经到了你的耳朵里。有何高见,说!”

苏轼摆了摆手说:“偏居西蜀,孤陋寡闻,能有何高见。不过,在下对王公在浙东废止官府专卖的新茶法,倍加赞赏。”王安石大悦,将凳子朝前挪了挪,说:“你也这么看?”苏轼快人快语:“那是当然。”王安石来了兴趣,又向前挪几步,说:“你想啊,自祖宗以来,我大宋之茶、盐、酒皆由官府一手控制专卖,官商有恃无恐,天下民怨鼎沸。”苏轼接过话茬,说:“这件事我也想了很多。首先,可以废止官府包买包卖,由茶农、茶商直接经营。其次,可以减少官员数量。官府的担子轻了,老百姓活了,天下才有生气呀!”王安石拍案而起,叫道:“好!真希望子瞻你能快点进翰林院,助我变法!”

这时庸雅大方的吴夫人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托着茶杯的使女。苏轼忙起身施礼道:“夫人可好?”吴夫人还礼道:“好。子瞻,我亲手给你和介甫烹了一杯龙井茶,尝尝味道如何?”苏轼拱手拜谢。王安石指着吴夫人道:“夫人可不是轻易给客人烹茶的,你是少有的一个。”苏轼笑道:“那是自然,别人的脸大,我的脸长嘛!”

王安石大笑起来,二人接杯品尝。苏轼品咂再三,突然道:“夫人,你这水是从哪里弄的?”吴夫人抿嘴而笑:“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这是无根水。”王安石抬头疑惑地问道:“老夫怎么没品出来呢?”吴夫人笑道:“你呀,就知道品书、品诗、品文章,就不知品茶、品酒、品三餐。子瞻,你不知道,桌上放几个菜,不给他放在脸前面,都不知道吃。”王安石摆摆手,不以为然道:“吃饱了就行。夫人哪,你还少说了一项。”吴夫人忙问:“哪一项?”王安石狡黠地一笑:“不会品女人。”苏轼笑道:“没想到王公还这样风趣!”三人放声而笑。

不日,仁宗坐朝崇政殿,要百官议议王安石的万言书,众人不知仁宗态度,皆不敢先言,朝堂内气氛极为严肃。

司马光素来遵奉祖制,对王安石的万言书意见最大,此刻见无人敢议,遂出班奏道:“陛下,微臣看过王安石的奏章,其中虽不乏新见,但多是更改祖宗之法,只怕一改便乱。”王安石随即出班驳道:“陛下,祖宗之法为何就不能改?若永世相因,祖宗之法又从何而来?”司马光接着道:“陛下,微臣并非说祖宗之法不可改,而是说大宋立国百年,其平安阜盛,自古鲜有,祖宗之法必是大有道理在,不可轻改。”

王安石性情刚烈,虽与司马光亦为好友,但为变法计,毫不犹豫地驳道:“陛下,司马光这是不分青红,一概而言。我大宋正因百年承平,故而积弊甚多,若不适时变法,只怕要成积薪厝火之势。若火势一起,即想扑救,也必不及。司马光终日端坐书斋,闭目塞听,不察民情,不审时事,一味厚古薄今,引经据典,虚张声势,欺蒙圣上,实非为臣之正道!”司马光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支吾着:“王安石,你……你……岂有此理!”

仁宗劝道:“哎,司马光忠正纯厚,一片为国之心,并无他意。”司马光感动地说:“谢……谢……陛下,陛下要为臣做主。”仁宗又说:“王安石所论也合实情,个人好恶,不可伤及朝廷和气。”

王珪给吕诲使了个眼色,吕诲出班奏道:“陛下,庆历年间也曾改革,但当时不过实行了十项新政,且皆是易行之事。即便如此,后来这些新政也逐渐一一废除,可见,实行新政应当慎之又慎。如今王安石所论,都是关涉极大,不仅是除旧布新,甚至是翻天覆地。如此看来,微臣以为,王安石新政之说极不可行,可谓异端邪说!”此说点着仁宗痛处,众人议论纷纷。

范镇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吕诲所说不妥。庆历新政,弊在轻财而重政,如今王安石所论,在为国理财,为国强兵,欲使国富兵强,力避庆历新政之短而切中时弊,故微臣以为可行。吕诲出身太学,不通世事,只知死啃书本,不知与世推移,实是书生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