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我回来了,你还在吗
2287400000006

第6章 一见就钟了情

2006年12月初

一见就钟了情

那是大一第一学期的冬天。

那天我为了送走冬天的尾巴于晚上九点五十、宿舍关门前十分钟赶到了学校超市,想吃个冰激凌。我认为,以寒冷送走寒冷是对寒冷最大的尊重。我当时很馋,也有点儿饿,冰激凌拿在手上就开始啃,付钱的时候才发现钱包不见了,问题是,冰激凌已经啃完四分之一,想完璧归赵都不行了。我赶紧给张恒礼打电话让他送钱来,可是他回家了,赶过来得半小时!

我只好问超市美女:“可不可以等半小时,我忘带钱了,我让朋友送过来。”

美女面露难色,说:“可是我们马上就下班了,你不是住宿舍吗,你让你们宿舍来个人?怎么会需要半小时?”

“我跟我们宿舍女孩不是很熟,不太好意思借钱。”我坦白说。

“两块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另一个收银员说:“为了这两块,我们还得晚下班20分钟,是你你愿意吗?”

“赶紧想办法吧!”后面的人也在催:“跟宿舍的人不熟,你们班上没其他熟悉的人?整个学校呢?”

“有啊!他在半小时之外呢!“我解释道。

“这是存心不给吧?”后面传来的猜疑声让我很想找个地洞钻。

我只好脱下棉袄,放在收银台上,说:“我把棉袄压这吧,明天我再来!”

“外面风大,得感冒啦!”收银员说。

“那我脱毛衣也不好意思啊,这么多人!”我难为情地说。

这时队伍后面传来一句:“我帮她付吧。”

这五个字,其清澈响亮如雷贯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回忆是会增加力量的,我每一次回想那个情景,易续的声音都比上一次更响亮。易续平时说话的声音不太可能很响亮,他的语调不像张衣那样冰冷,但是比较稳定,不像我和张恒礼,一会儿高十六度一会儿低十六度。

我向左看,一个帅哥走到我身旁,将手上的纸巾也一并付款。那是一个比我整整高出1.31415926个头……的帅哥!

原谅我这样形容,当时我的世界突然混乱了!有人猝不及防地闯进来,四周的光线瞬间被扯开,一个高大的形象温柔的溢出来,模糊温暖却细腻具体!对,他就是比我高1.31415926个头,我的目测有了非凡的能力!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呢?因为我,我……一见就钟了情啊!

我因为从未受到这样的待遇一时愣了怵在原地。帅哥付钱拿着自己的东西一晃就到了门外。我把冰激凌塞到收银员手里抓起我的棉袄跟她说了句“我看上他了”就往外面冲。帅哥步伐很快,我知道我是不能让他逃出我手心的,我急速奔驰着。机会来到你面前,然后离开,给你的时间永远像闪电一样短促,你要抓住它,就要不假思索地伸出手。

我一向讨厌跑步,我觉得跑步是世界上最无聊的运动,那时我挺担心一个多月之后的体育考试,有长跑800米的项目,我想到时有这速度我的体育就不会挂了,不然补考费50,补考未过,又重修费300,175个冰激凌!

离帅哥越来越近了,我的心跳得快冲出来,不是因为紧张,是跑步……好累!

“喂!”我终于忍不住叫了声。跑得太快,喉咙里都嚯嚯的。

“是你啊,还有事吗?”他诧异地问我。

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从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开始,世界运行了这么多年,终于在那一刻,老天让一个叫易续的,跟一个叫叶惜佳的人对上话了!我作为一个女的,不免有时候女生情愫泛滥,想要心爱的人说上几句浪漫的肉麻的话,可是易续怎么都说不出口。我找着缝儿就喜欢跟他表达我的恋恋情深,我喜欢抱他,喜欢亲他,喜欢跟他表白,就“我爱你”这三个字,我说了不止一百遍了,他一次都不还回来。每当心里产生遗憾和别扭的时候,我就回想起在初识的那个夜晚,我们的第一句对话,特别是他跟我说的这七个字:“是你啊,还有事吗?”,这么好听不是吗?

我被悦耳的声音震得一时语塞,我想我一定要追上他,却没想还要回答他的问题。

“我……我把我的衣服给你吧!”我语无伦次。

他非常不解,问:“我要你的衣服干嘛?”

“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以为我逗他玩呢,转身说:“不需要,才两块钱。”

我跑到他前面,伸手差点抓住他,急哄哄地说:“要的要的一定要的!”

他被吓得退后了一小步,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绕开我向前走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我跟着他一步不落:“我至少要谢谢你,你人这么好!”

他停下来,打量了我一番,看得我可高兴了,可是他表情突然一转,满脸无奈地说:“其实我帮你只是因为我赶时间。”

我双手一捏拳,想这男的我要定了,助人为乐不求回报,这辈子好不容易遇上个好人,不抓住别说我妈连我爸都对不住!我灵机一动,迅雷不及掩耳把手机塞到了他的上衣口袋,说:“明天我打电话给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风驰电掣跑开了。

我知道,他就是我那个一遇到就不能让他逃出手心的男的!

我赶回宿舍找到了钱包,赶了最后一班车,去了张衣家。张衣的学校离她家走路半小时,她没住过校。我到的时候她已经睡觉了,敲了好久她才来开门。

“说。”她打开门,睡眼惺忪地说。

“我好像要谈恋爱了!”我兴奋地说。

张衣赶苍蝇似地挥挥手,门就关上了,我还在外面。我也不生气,我高兴着呢!就站在门外跟她说刚才发生的事儿。等我说完,门开了,她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他会将你手机占为己有!”

她很气愤,双臂抱胸几乎是把自己扔进了沙发角。我跟着凑过去。

“他是好人,刚刚还帮我付钱来着!”我摸着被她敲疼的脑袋。

“那他自己也说只是因为赶时间!”

张衣到今天都认为一见钟情很危险,她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觉得至少要相互了解了才能有感情,也许那时的她连感情都不太相信。

那夜我数着星星幻想着天亮后就能给帅哥电话了!我们约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间地点,然后赴约,哈哈,世界真美好啊!我将时间数到了早上六点,飞身起床,抓着张衣的手机,却发现自己很紧张,不敢去碰按键,只默默地看着键盘。张衣起床上厕所,从厕所出来才看到蜷缩在客厅沙发一角的我,吓得浑身一抖。

“太早了!”她说。

我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要是这个电话拨出去了,把他吵醒,会觉得我很烦吧?要是把他同宿舍的人都吵醒了,我的印象分会瞬间降到最低值吧?而且我不能带着熊猫眼去见他吧?得赶紧再补会儿觉。

结果就睡过头了,要不是张衣一巴掌拍醒,可能会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

“通知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的手机没了。”她宣读死亡证明一般冷飕飕的语气。

我刹那间惊醒,竖在她面前。

“你说什么?”

“手机没了。”她摆给我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面孔,乐哉乐哉地摇晃着手臂说:“我帮你打了两个小时电话了,一直关机。”

“用两个小时去判定一个人的品格,这样不对!”我逞强说,明知道自己已经被下了病危通知了,还假装身体倍儿棒、不用进医院。

“两个小时确实不对,应该用两分钟。”她嘲笑道。

我假装镇定,心里却在琼瑶式地呼天喊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天啊,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老天!老天!老天!天!

张衣看笑话不嫌事儿大地说:“没事,就当是掉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掉手机了。”

我考上大学后老爸奖给我一支手机,我妈说女孩子不能太物质,于是拿我的旧的换了我的新的。大学军训结束那天全班去狂欢,我作为班上的隐形人,既没狂也没欢,只是因为实在喜欢酒的味道,就勤奋地喝上了,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第二天发现手机没了。那天醒了之后就被我妈骂出了家门,从口袋里掏出唯一的一块钱去了张衣家,也是张衣帮我拨了两个小时,最终确定手机没了。晚上我胆战心惊回家,想我妈生起气来会不会直接把我塞到马桶里?居然喝酒还丢手机!当时老爸外地出差,我想我要随着管道水冲走了!

我一进门,就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我想我妈不会这么先知吧,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吗?

我妈出了厕所看到我眼睛瞪得老大:“你给我过来!”

我想真******邪门!不,是真我妈的邪门!我低着头碎步移过去,考虑着自首可能宽大处理。

“妈。”

“别叫我妈!”

我吓得半死,心想我喝酒已经受惩罚了啊!不是被赶出家门一天吗?现在就掉了个手机,还是个旧的,不用这么严重吧!

我妈咬牙切齿:“你怎么变这么丑啊?我都不敢相信你是我生的!”

我恍然大悟,军训一个月总得留下点痕迹吧,不能每个人晒晒都成古天乐啊!

我的妈妈是个顶漂亮的女人,会享受,会保养,很乐意跟我一起上街,别人都说是你姐姐吧,这让她相当满足。我说妈你怎么不顾及我的感受,这话也可以理解为我长得跟你妹妹似的,搞不好是在骂我!我妈在大街上把音调提得老高说,他敢!你是我生的,只有我才能骂你!

那天我妈搬出一大堆药膏和保养品,说这是消炎的,这是补水的,这是美白的,先用这个再用这个然后要用这个。我想我还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再嫌弃我也不会抛弃我。

趁她心软的时候我说:“妈,我手机掉了。”

我妈眼睛居然一亮,说:“我明天去买,最近刚好看中一款新的。”

就这样我终于用上了爸爸送的手机。可现在,没了?

我抱着电话坐在张衣家的地板上,拨了整整一个中午加一个下午!我逃课了,没去学校,没心情去接受教育。那天下午教马哲的老头很特别,待我们跟待小学生似的,他的课必须“上课”、“起立”、”老师好”、”同学们好”然后同学们坐端正老师讲课认真听!在那之前,我从没逃过他的课,大学里这么负责的老师真的不多,少得跟我生命中的好人一样。不过两个月后我做了件挺对不起他的事儿,我把马哲给挂了。这大概也是好老师越来越少的原因,总有像我这样的学生不遗余力地伤他们的心。

第二天,我决定去那晚给帅哥手机的地方找他。我坐在路边的草坪上,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结果还是要傻等!不同的是这次不需要依靠衣服和耳机,我认得他的模样,在他付那两块钱的时候,就已经刻在我脑子里了。

张衣说,你带个盆啊碗啊帽子啊什么的过去啊,兴许能挣半个手机回来。

如果当时您不幸路过,现在又能回忆起来,对,那个盘腿坐在路边呼吸着灰尘、目光呆滞、面色发白、一言不语,从阳光灿烂等到夜幕降临路灯泛黄,还一连三天都那样要死不活的人,就是我,我!

十六岁,喜欢上一个男生,他消失了,带着一条街道。

十八岁,喜欢上另一个男生,他也消失了,带着一支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