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戴笠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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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斗法逞心计,显露魔鬼本色(2)

突然,枪声划破了午夜的宁静,接下来是盗墓贼的失声惨叫,不用说,一定是特务把盗墓贼当王亚樵了。

左右包抄的特务已经逼近了,王亚樵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从腰间拔出两支左轮手枪,子弹推上膛,以一坟包为掩体,准备跟特务拼杀。

闻到一股浓烈的尸臭味,王亚樵一愣,发现离他不远处有一墓穴已被掘开,尸臭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他娘的,阎王爷可能还不想收我,先躲躲再说!”王亚樵滚下坟坑,不管三七二十一,躺进棺材里,棺盖在一旁,准备盖起来,转而又想:不行,盗墓贼若发现有变动肯定会怀疑。

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不会在乎环境。实在很臭,王亚樵掏出手绢堵住两个鼻孔,这样好多了。

外面有嘈杂声,戴笠一伙来到了王亚樵的不远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盗墓贼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求饶,戴笠喝问道:

“看到一个大男人来过没有?”

“来过。我们以为是来抓我们的,才吓得乱跑。”

“沈醉、赵理君,王亚樵肯定还在坟山上,给我搜!”

王亚樵双手紧握两把枪,心想一旦被发现,先打死几个垫背,也算没有亏。

戴笠又对盗墓贼喝道:“你们也帮我们搜!”

墓场上,一时间电筒光闪烁,如鬼火般游动。曾有不少人来到王亚樵这里,因闻到恶臭,都捏着鼻子走开了。

王亚樵突然感到不安全,万一给电筒光照着就麻烦了,加之盗墓贼慌乱中也不一定记得很清楚,于是爬起来,轻轻地移下棺材盖,只留了出气的缝。果然没过多久,到处都没找到之后,戴笠走近来,他有严重鼻炎,闻不出臭味,指着墓穴问盗墓贼:

“王亚樵会不会藏在这里面?”

王亚樵打了一个寒噤,幸好盗墓贼不敢再闻恶臭,走都未曾走过来,说:

“不会,里面是一具臭尸,肉烂成了糊,本还有一副玉镯,臭得受不了,不要了。”

戴笠虽不分香臭,但有洁癖,一听尸体烂成了糊,开始恶心,捏着鼻子连忙走开。

离开墓地在附近找了一阵,因无所获,戴笠突然省悟,对手下说:

“坟场除了那具棺材再没有可藏身的地方。回去,开那具棺材!”

果如戴笠所料,那具棺材的盖打开了,旁边丢下几件粘满尸臭味的外衣、外裤,还有一只左脚的棕色皮鞋……失去了这次机会,今后找王亚樵就更难了。戴笠气得冲过去抓住盗墓贼吼叫:

“他妈的全是你坏了我的事,你知道刚才逃跑的这个人身价多少吗?一百万!你这条贼命死一千次都抵不过他!”

戴笠狠狠地把盗墓贼推倒在地,拔出手枪把十发子弹全部打完,盗墓贼顿成马蜂窝。

次日是一个月期满的日子,戴笠等着蒋介石处置他,他说只要校长愿意,打死了也无怨言。打得性起的蒋介石一听此话立即住了手,骂道:

“不能让你死,太便宜你了。你给我继续杀王亚樵,杀不了,我就要王亚樵杀你!”

有了这一次较量,王亚樵随后会更加小心,十天半月恐怕再不会有消息。戴笠正往坏处想时,没想到机会又来了。正月过后,又一位王亚樵手下向他报告了王亚樵的最新住处。此人叫祁连生,他亦是冲着巨额悬赏出卖主子的。

祁连生原是军阀张宗昌手下的一名班长,是一位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兵痞”。有次违反纪律被连长发现,因不服,连长扇了他一耳光,他竟于夜间潜入连部将连长杀死,随后逃亡上海。后来,他认识孙凤鸣,经孙介绍,参加了“斧头党”。追随王亚樵的数年间,他因打架凶猛、不怕死,曾立下汗马功劳,并被王亚樵任命为领班。他常常出入花街柳巷,起先还有钱给,渐渐囊中干瘪,欠下一屁股债。妓院追得紧时,索性板起面孔赖账,不仅自嫖,反而持斧威逼鸨母付给他“辛苦费”。

鸨母一两次还忍气吞声,没想祁连生得寸进尺,不得已在王亚樵处告了一状。

王亚樵得知祁连生败坏“斧头党”名誉。把他叫来训斥一通,撤去领班之职。从此,祁连生怀了忌恨之心。现在政府公开悬赏,他觉得是最好的机会,不过他也知道王亚樵的厉害,一旦知道有人出卖他,那可是要命的事。因此,他没有柏藏香那么贪,想一百万,他只要十万就够了,他先和戴笠接上头后,在暗中不时提供王亚樵的行踪。

1933年农历二月初十晚,王亚樵通知所有骨干在黄埔码头某密处开会,祁连生亦在被通知之列。得到这情报,祁连生喜出望外,这次不仅可以获得抓王亚樵这笔奖金,连郑抱真、华克之也可一网打尽。

再说那晚王亚樵躺在棺材里,估计戴笠定会回来,爬上来立即脱去外衣外裤,因另一只鞋沾满了死人臭,干脆一起脱了,赤着脚借着夜色又摸回了刘志陆公馆。洗浴更衣。

孙子兵法上有云: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东躲西藏了一个月,这个夜晚,王亚樵睡得最香甜,一觉醒来,已是天明,猛记起昨夜之事,第一个念头就是:此处密点一般人不会知道,不好,我身边出了叛徒。

那么,到底谁是叛徒?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王亚樵把怀疑对象进行筛选,初步定在几个人身上,这几个人当中就有祁连生。

除了自己,王亚樵第二个可以信任的人是爱妻王亚瑛,跟她几乎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王亚樵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王亚瑛也有同感,提议在暗中窥视。

王亚瑛是“斧头党”的一位重要杀手,机警、智慧、勇敢不下须眉。经她出面打探,果然得知祁连生暗中与戴笠接触,同时发现柏藏香行迹亦十分可疑……

身边不只是一个叛徒。王亚樵开始紧张了,王亚瑛建议说: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两个家伙干掉!”

王亚樵摇摇头,说:“干掉两个还会有三个、四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王亚樵经过一番思考,突然想起一个万全之策,悄声对王亚瑛如此如此说。王亚瑛失声叫道:

“好计!行,就这么办!”

1933年农历二月初十,王亚樵发出通知,准备于当天晚上在黄浦码头密宅召开骨干会议。各路人马分乘各种交通工具将要抵达黄浦码头时,王亚樵突然改变集会地点,选在法租界。

当晚,戴笠又扑了个空,想与祁连生、柏藏香联络都没法联系上。

王亚樵是夜一直在法租界等候,等各路人马到齐后,他特意把临空的窗户推开,提醒大家说:

“诸位请看,今晚月亮虽好,可惜还有阴影,不知可否除去?”

众人不解其意,小声议论起来,华克之大声说:

“九哥,今天才初十,离月圆时还有五天,五天一过,阴影自然会消失,今晚要除去恐怕不行。”

王亚樵抬头大笑,说:“月有阴影乃上苍之事,非人力能及。不过,若是本人身边有了阴影,却伸手可除。”

众人惊愕,方知王亚樵话中有话。

王亚瞧又说:“人有千算,天只一算。”

众人屏声敛气,静等下文。

王亚瞧于是起身说:

“用不着兜圈子了,把话挑明了说。若哪位兄弟认为亚樵办事不公,亏待了你,可以摆在桌面上评论,说错了也不要紧。但是,有人暗中作祟,向戴笠告密,对我屡下毒手。我王亚樵放个屁,特务十里之外就闻到香味,是谁做的线?就在你们之中!”

与会的三十二名门徒一时惊恐万状,情绪各异,很快哄闹声起:

“杀了他!”

“清除内奸!”

“谁是奸细?有种的站出来!”

王亚瞧脸上掠过一丝阴笑,说:

“都是自家弟兄,难免有糊涂时候,但见利忘义的奸细,势必成为祸害。告密人只盯着那一百万大洋,殊不知我中有敌,敌中有我,我早已查清是何人所为。你们听清了,你们每人面前放有一杯酒。无愧者大胆喝下去,有鬼者听清了,你那杯里有毒,念你我兄弟一场,留一具全尸!”

王亚樵在说话的同时,不时有意无意用眼睛在祁连牛、柏藏香脸上瞟来瞟去。他二人面如土色,手不停地发抖。王亚樵干咳一声,收回目光,率先举杯,喝令众人:

“干杯!”

众人迟疑片刻,继而一片手臂举得像森林。当然,也有不那么自然的。

“慢着!”王亚樵又喝叫一声,目光从门徒脸上扫过,三十二人中,有五个人的手明显在发抖。王亚樵走下主台,将这五人抽出来,单独成一列,说:“我已断定,奸细就在你们中间。有人已动了邪念,但尚未行动,姑且宽恕。毒酒只有两杯,在告密者手里,没有同特务接上头的,只管放心喝下。”

在王亚樵咄咄如火的逼视下,其中有三个人强打起精神,又将酒杯举起,硬着头皮喝了下去,看自己没死。放下心来。

这时,柏藏香终于顶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九哥,是我对不起你,去年冬我不该领戴笠去赵主教路围捕你。我、我好悔……我愿意死……”

在众目睽睽之下,柏藏香含泪把杯中之物饮下,片刻,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王亚樵又径直来到祁连生面前,断喝一声:

“祁家兄弟,为何不喝?”

此时的祁连生,早已脸色惨白,额上大汗淋漓,目光中充满了哀怜与绝望,经王亚樵一声喝,手中酒杯落地,毒酒溅满一地。他再也无法支撑了,扑通一声跪在王亚樵面前哭求道:

“九哥,我不是人,我是畜牲。九哥,我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弱妻幼子,看在他们份上,饶了我吧,放我一条生路,后半生为你当牛做马,不辞劳苦……”

王亚樵冷笑一声:“你现在才知道悔,晚了!你也太不争气了,为那一百万大洋就出卖手足。你睁眼看着我,我这辈子已杀了几十个人,将来还会杀得更多,岂止值一百万,太少了!去跟戴笠再讲个价,要是出价一千万,我自己把头取给你,送你五代富贵,也算弟兄情分!”

祁连生一个劲磕头,只是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王亚樵说:

“你既然不愿自尽,那只好由兄弟们送你归西天,你放心,你的妻儿、老母我会好好照顾,有我王亚樵一口硬饭,就不会让他们喝稀粥!”

王亚樵说完,一扬手,从衣袖中飞出一铁球,直击祁连生面门。祁连生顿时晕过去,众兄弟一拥而上,拳脚并加,祁连生一命呜呼。

处理了柏藏香、祁连生,王亚樵领着三十名门徒又转换了一处密室,这才正式召开会议。他说:

“弟兄们,今天召你们来,除了处理那两个畜牲,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商量。近一个月来,大家东躲西藏,疲于奔命,这不是我们‘斧头党’的作风。戴笠没有什么可怕的,是我们自己胆小而已。从现在起,我决定变被动为主动,去跟戴笠作对!我们的弟兄已绛有人打入了特务组织。我刚刚接到情报,蒋介石在命令戴笠继续追杀我的同时,还给他下达监视宋庆龄的密令,我们偏要在暗中保护宋庆龄。”

王亚樵的又一处密点被戴笠捣毁,处境越发困难。这时,著名爱国民主人士杨杏佛被特务暗杀,王亚樵闻悉,思之良久,写下一副《哭吊杏佛先生》的挽联,派人潜赴福建厦门鼓浪屿,将挽联寄上海“杨杏佛先生治丧委员会”,意在用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迷惑戴笠。

然而,当特务们惊惶不安地将挽联送到戴笠手中时,戴笠一见哈哈大笑,不惊反喜地说:“王亚樵一向狂妄自大,敢作敢为,今天竟然想到用这种雕虫小技来引开我的注意力,谋求脱身,说明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于是,戴笠进一步收紧围捕之网,对王亚樵所有的熟人、朋友、亲眷和有可能藏身的场所进行更加严密的监视,军警特务们稍一懈怠,即遭严厉制裁。

经过长时间的搜查,王亚樵在上海的秘密住所一个接一个被捣毁。至1933年夏,王亚樵在上海居住的密点只剩下第二夫人王亚瑛的住处没有被发现。但戴笠通过特务们多方打听和对王亚樵亲信人员的多次跟踪,终于确定赫德里有一处密点。于是,即对这一带的住家逐家进行秘密调查,终于很快弄清确切地址。戴笠再次下令不准惊动王亚瑛,而是以王亚瑛的住处为中心,在周围撒下一张大网,专等王亚樵自投罗网。

一天清晨,趁着黎明的黑雾,王亚樵机警地闪进赫德里,左右观察一阵后,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便从后门悄悄上楼。

王亚瑛既是王亚樵的宠妾,又是王亚樵手下的一名重要杀手,机警、智慧、勇敢不下须眉。她多日来为王亚樵的处境提心吊胆,现见他安全归来,惊喜交加,未及问候,先习惯地撩起窗帘对弄堂里的行人和动静观察一番。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王亚瑛连呼“不好!不好!”

王亚樵探头一看,果然不好。但王亚樵不愧是职业杀手,临危不乱。情急之下,他看见屋角的菜篮子,心生一计。他让王亚瑛把身上的衣裳脱下,穿在自己身上,又扎上一块头巾,把脸上胡须刮掉,经过一番化装,步下楼去。在弄堂中,尾随清晨买菜的几位娘姨,低头敛眉,从特务们身边擦肩而过。刚出弄堂口,几部汽车已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王亚樵再一次破网而出,脱险而去。

大难屡屡不死,只有王亚樵这位特级职业杀手才能做到。

王亚樵屡次虎口脱险,这使戴笠恼羞成怒。蒋介石因对戴笠久捕王亚樵而不得手,又把他召到南京中央军校官邸,大骂了一通。戴笠回到上海苦思良久,决定把王亚樵的亲信一个个抓起来,彻底斩断他与外界的联系,逼他从地下钻出来。

在被抓的人中,就有王述樵,他是王亚樵的弟弟。

王亚樵的弟弟王述樵是公开挂牌的律师,他的恩师沈钧儒是法律界的泰斗、全国律帅公会会长。沈闻知弟子被戴笠抓捕,勃然大怒,立即以全国及上海律师公会名义在报纸上发表声明:

“王亚樵犯罪,其弟王述樵何罪?兄有罪不应罪及其弟!”

沈钧儒的抗议得到律师界同仁的声援支持,纷纷指责当局:司法工作者尚得不到法律保护,平民百姓不更无保障?

沈钧儒一边亲自为王述樵出庭辩护,一边抽空去看守所看望弟子,并赠一张近照,在照片背面亲笔写道:

“公冶长在螺组之中,孔子以非其罪而嘉之。昔读《论语》为之感动。今述弟羁押。自问无他,天必佑之无疑矣。铁窗岁月,正可借此休养身心,以作印证,述弟存之。朝夕相晤对也。美髯公赠(沈自喻美髯公)。”

经沈钧儒奔走呼号,全国舆论大哗,戴笠自知弄巧成拙。恰在此时,蒋介石一道电令,召他去庐山。

戴笠接过电令,像被霜打蔫一般,知道一场毒打又免不了。

蒋介石打人在国民党内是有名的。但他打人有个最大的特点——非亲信小打。他信奉“骂是爱,打是最爱”,凡挨打的亲信都以此为荣。不过,戴笠因挨打第一多,因此除了痛,就不怎么感到光荣了。

同样,戴笠也有个特点:凡从蒋介石那里挨了打回来,他又如法炮制,把气出在手下身一上,挨他打最多的是贴身警卫贾金南。

没抓住王亚樵要挨打。因电文是贾金南呈来的,他借故先把贾金南痛打了一通。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贾金南因感到委屈,说什么也不肯吃。戴笠不见贾金南,差沈醉去叫,贾金南铁了心,不为所动。戴笠只好亲自去请,笑着对贾金南说:

“我早就不生气了,你为什么还在生气?真是莫名其妙!”

贾金南哭着说:“你打人打够了当然没有气了,挨打的人怎么受得了!”

戴笠用手摸着贾金南的头,温和地说:

“我就不像你这么蠢。委员长打我比打你们更厉害,但是我等他打完了,也就没事了。你们应该学习我这一点。”

这套恩威并施的办法,戴笠先是从王亚樵那里学来的,后来又在蒋介石的言传身教下得以发扬光大。

不过,这次没抓到王亚樵还惹得舆论界一片哗然,想必这一顿不会比以前轻松。戴笠不禁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