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马汉三居然步步高升,先后由陕坝工作组长调任军统兰州站站长兼第八战区调查室主任、宁夏缉私处处长、五原办事处主任、军统局本部布置处处长等职;但马汉三的一块“心病”仍时时系在宝剑身上,时时在暗中密切注视田中隆吉的行踪。
1941年田中隆吉回国后,马汉三估计田中隆吉以一败军之将的身份不至于冒险将宝剑带回日本,于是多方打听田中隆吉回国前与什么人有过接触,终于了解到田中隆吉与川岛芳子交情匪浅。由此秘密派军统特务以“和谈”为名,长期潜伏在川岛芳子身边,以对其进行掌握控制。
抗战胜利后,马汉三通过毛人凤向戴笠进行活动,被任命为北平办事处主任、平津地区肃奸委员会主任委员、北平行营军警督察处处长。马汉三到北平后,第一件大事,就是抢在肃奸行动开始之前,亲自带人于1945年1O月11日将川岛芳子逮捕。然后命人在川岛芳子的住处北平东四牌楼九条胡同34号进行大搜查。这是一处有三进院落的四合院,原是大汉奸伪满洲国实业部长张燕卿送给她的逆产。马汉三指挥手下特务整整用了2个小时进行挖地三尺的搜寻,终于在房后的地窖中找到此剑。
马汉三复得此剑,又看到孙殿英在战后重新投靠国民党,成了“曲线救国”的“英雄”,知道这场戏已经唱到尽头,自己在军统的日子指日可数,只要戴笠与孙殿英再次见面,自己私藏宝剑的罪行就会暴露,以戴笠的手腕,自己有几个脑袋都是保不住的。
于是,马汉三开始秘密筹划对策。一是在军统高级特务中寻找靠山和援手,特别是同郑介民、唐纵、毛人凤等人拉好关系。马汉三因心中有鬼,早在任宁夏缉私处长时,就狠捞了一把,一方面准备后路,一方面给郑、唐、毛等大特务送礼,以防在不测时能有所照拂。马汉三到北平后,一如既往,对郑、唐、毛经常孝敬,且不图报答。当郑介民到军调处执行部工作后,马汉三更是通过送礼行贿与郑介民紧紧勾结在一起,成为郑的亲信心腹。
在此基础上,马汉三利用他长期在华北地区工作的条件,大肆搜罗党羽,组织小团体,这个秘密组织人数最多时达到50多人,其中包括军统北平站长乔家才等大特务也在其中。马汉三秘密策划,如果形势危急时,就用破釜沉舟的方法,铤而走险,拼死一搏。
马汉三营造的第二个洞窟,就是投靠北平行营主任李宗仁。马汉三知道桂系是国民党内独树一帜的实力派,如果得到李宗仁的保护,不要说戴笠无可奈何,就是蒋介石也一时难以下手。
于是,马汉三处处对李宗仁巴结逢迎,忠心耿耿,并把军统内部有利不利于桂系的情报及时向李密报,深得李宗仁的信任,因而由李力荐他担任北平市民政厅长,成为李的心腹。
马汉三的最后一招就是预备逃亡国外,远走高飞。
马汉三营造“三洞”,但进哪一个“洞”都是少不了金银财物的。于是,马汉三到北平后,利用接收日伪财产和肃奸的权力,几乎是发了疯似地贪污索贿。其所聚敛的财物简直难以计数。在军统清查工作开始前,由马汉三等人大捞剩下后上报的日伪财产尚有一仓库,但是等到军统清查大员廖华平、沈醉等人到达北平清查时,一仓库的财物又只剩下半仓库。可见马汉三等贪污财物之巨。
戴笠弄清自己朝思暮想的龙泉宝剑尚在马汉三处,且马汉三又是个暗中出卖“团体”,背叛国家的“异类”时,心中极其愤恨,恨不能立刻生啖其肉,以泄其愤。
然而待到戴笠把此事冷静地思考了一遍,感到尚不宜鲁莽行事。
一是马汉二“叛变”的证据尚没有到手,仅凭川岛芳子的一面之词是不足为证的。川岛芳子本是一个特工老手,万一中了她的圈套,岂不贻笑天下。况且川岛芳子揭发马汉三,是由于马汉三竭力宣传川岛芳子足“特大号汉奸”,要杀川岛芳子以灭口,安知川岛芳子不是反其意而用之?
二是戴笠当时既要急于赴青岛与柯克践约会晤,进一步洽谈美国海军援助中国的舰艇问题,又要赶往上海与胡蝶见面,并替胡蝶办理与其夫潘有声的离婚手续问题,准备正式与胡蝶结婚;然后,还要返渝向蒋汇报华北、华东等地肃奸案件的处理情况,参加新八人小组会议等等,并主持战后第一次“四一”庆祝大会,这段时期实在难以分身在北平亲自调查处理马汉三投敌案。
三是戴笠认为当时的中心任务是如何与黄埔系的三人进行斗争,使“团体”不被端锅的问题,如果在此时将马汉三这一巨案抖落出去,徒然给对手增加攻击的口实,反使“团体”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
四是孙殿英所献的这一柄象征皇权的龙泉宝剑,实际上意在由自己秘藏,故始终没有向外透露,更没有向蒋报告。现在如果把马汉三扣押起来,并签报蒋予以处决,蒋如果查询龙泉宝剑的来龙去脉,自己何以为对。
五是戴笠感到北平是桂系的天下,且马汉三不但党羽遍布华北,而且与李宗仁关系密切,自己尚身在虎穴,一旦打草惊蛇,激起狗急跳墙,其后果不可不防。
如此一想,戴笠决定施以缓兵之计,徐图对策,伺机收拾这个“异类”。
戴笠与龚仙舫密谋密划的结果,决定第一步由龚仙舫给马汉三递过话去,只是索要“从金璧辉家中搜出的古剑”,其他的话题一律不谈。一来是要取得确实证据,弄清此剑是否就是彼剑。一剑在手,即可测知马汉三其人真面目。二来戴笠实在是太想念这把宝剑,他怕夜长梦多,此剑如再次易主,那就永难谋面了。
第二步戴笠故意留给文强一信,托马汉三代转,以示信任。他估计马汉三将会偷看信的内容,因而露出将重用马的口风,以稳住马汉三。
当龚仙舫向马汉三提到宝剑一事,马汉三即知事情已经败露。马汉三是有胆量的,生存的本能促使他决定要向“无人能知”的老板做一次最后的较量,而决不做束手待毙的阶下囚。
能上能下的马汉三当即按久已蓄谋的步骤实施。为了能稳住戴笠、龚仙舫,争取时间,马汉三装得很“识相”,极痛快地交出宝剑,只是说他如何“出生入死”,保护了宝剑。这些破绽百出的谎言自骗不过聪明绝顶的戴笠,相反,却显示了撒谎人的自欺欺人和笨拙可笑。但唯其如此,却应了古人的两句俗语:聪明过头就愚蠢,大智若愚。马汉三这一“笨拙”的险棋却造成了戴笠抱恨终身的失策。
马汉三一步得手,连施妙招。他发现戴笠并没有立下杀手赶尽杀绝的意思,马上将预备好的10大箱价值连城的书画古董、金银财物,亲自押送到弓弦胡同什锦花园,孝敬戴笠。戴笠笑眯眯地照收不误。在戴笠看来,马汉三此举无非是想以巨宝“赎罪”和“堵嘴”,但是他这样做的结果不是既暴露了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又是一个利用肃奸行动大肆搜刮汉奸财产的大贪污犯吗?
戴笠这样分析马汉三动机,又导致他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结果对马汉三这一“愚蠢”的举动毫不怀疑,并且将预先准备好的一封给文强的信交给马汉三转送。
马汉三二番得手,又将自己的心腹秘书刘玉珠找来,研究如何实施第三步行动方案。刘玉珠是马汉三集团内最核心的成员,马汉三所有贪污索贿行为,都是刘一手经办,二人已到了生死与共的地步。
马、刘二人首先偷看了戴笠给文强的信,内中虽有拟将马汉三他调,委以重任的意思,但马汉三早已看穿这是戴笠调虎离山所放的烟幕弹,因而更坚定了他破釜沉舟的信念。接着,马汉三发现戴笠在信中透露此去天津后,将去青岛、上海等地的重要机密情报。于是,马汉三对刘玉珠附耳授以密计,如此如此。刘玉珠领计,当天夜间即秘密动身,先期赶往青岛,进行周密部署,一个以干掉戴笠为目标的行动计划实施已到最后阶段,死亡的阴影已在一步步向纵横天下的戴笠逼近,而戴笠却全然不察。
五 飞机毁了,人也死了
1946年3月10日,戴笠在即将离开北平前夕,在北平怀仁堂主持军统北平办事处总理纪念周,发表公开讲演。戴笠说:“去年领袖叫我当中央委员,我坚辞不就,因为争权夺利,不配做一个革命者。”“最近中央开六届二中全会,十几天来所表现的情况,未出我预料之外,对调查统计局的问题,看来是毁誉参半的。有人叫要打倒我们,(所谓特务)我不知道什么叫打倒,什么叫取消,我只怕我们的同志不进步,官僚腐化。如果这样,人家不打,自己也会倒的。所以我时刻所想的,是如何对得起先烈,如何保持光荣历史,决没有想到别人如何打倒我。我个人无政治主张,一切唯秉承委员长的旨意,埋头去做,国家才有出路,个人才有前途。”戴笠的这番话无非是想说明,他早已将政治上的进退置之度外,随时准备可能出现的严峻形势。
3月12日,戴笠约见在北平执行军事调处任务的郑介民,在商讨解决东北军事危机的同时,出其不意地把军统的交底和善后工作一件一件地向郑介民做了交代。戴笠既不讲明自己预备出国的腹案,也没有说明军统的前途,却与郑介民做了“最后晚餐”式的交代,顿使郑介民如坠雾里云中,有“交代后事”之感,隐约有一种凶险不测之兆。
3月13日,戴笠在北平工作干部会议上再次发表讲话,然后赴天津。军统华北总督察王蒲臣亲率军统在北平的干部送行,马汉三则陪同戴笠赴天津。戴笠与军统大小特务握手告别,并谦虚地说:“下不为例,这是最后一次。”这在戴笠也许只是故作姿态的游戏之言,然而站在一旁的马汉三听了,心中不觉怦然一动,认为“这是最后一次”也许正是预示戴笠死到临头的善语。
领衔送行的王蒲臣,是戴笠为对付马汉三而刚刚调来北平工作的一名军统大特务。他的公开身份是军统华北总督察,秘密使命则是:调查监视马汉三及其同党在平津的所作所为,向军统局提出证据确实的报告。王蒲臣多年从事华北地区的军统活动和秘密督察工作,对平津的情况很熟悉,人也精明能干,是戴笠的心腹亲信。自戴笠察觉马汉三不轨行迹后,当即下令将王蒲臣调任华北总督察的要职,一方面钳制马汉三的活动,一方面着手秘密调查马汉三抗战期间及胜利后的劣迹,以便为铲除马汉三搜集证据。戴笠的这一招棋虽然布得太慢,被马汉三一步占先,但毕竟为两年后铲除马汉三集团起了重要作用。
3月16日,天津机场上,戴笠笑容满面地与送行的马汉三、陈仙洲、黄天迈等平津地区的大特务话别。马汉三即于当日返同北平。
戴笠在天津起飞前,分别向军统上海办事处和重庆局本部发了2份电报。发给上海的电报是给上海办事处参谋长李崇诗的,戴指定由李崇诗、邓葆光、王一心三人于3月17日下午2时到上海龙华机场接他。发给重庆的电报是给毛人凤的,戴笠要毛人凤向蒋介石报告他的行止,他将于近日内由上海返回重庆,向蒋汇报此行的情况。
戴笠于当日到达青岛,军统青岛办事处主任梁若节一见面就向戴笠报告,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司令柯克已于当日飞上海,准备由上海乘机回国,并约定与戴在上海见面,最后商谈“援助”问题。戴笠马上决定在青岛小憩一夜,于第二日上午赶往上海,并指示人下机后,所带行装、物品,包括马汉三的10大箱礼品均不下机;飞机停在青岛沧口机场,由梁若节派特务严密看守,确保安全。
3月17日上午,经青岛沧口机场向上海龙华机场联系,龙华机场天气晴好,下午可能有雨。戴笠听后十分高兴。因他乘坐的这架由航空委员会拨给的DC47型222号专机,是美国提供的导航设备最先进,可以全天候飞行的军用运输机,堪称40年代世界一流飞机,相当安全可靠。
为此,戴笠于17日上午9时决定:专机11时起飞,并告诉飞机师多备油料(达800加仑)。戴笠考虑,万一上海龙华机场天气条件过于恶劣,不便降落,则可以转降南京机场,或直飞重庆。
布置完毕,戴笠还兴致勃勃地说了句“老天爷帮忙”。这在戴笠一方面是出于对专机性能的信赖,另一方面急于赶赴上海的心情不容他在青岛多做停留。此时,胡蝶早已到达上海,正等候戴笠到上海后帮其办理与丈夫潘有声离婚手续;柯克因卸任从上海回国,戴笠必须抓住最后一次机会与其做一次深谈。
上海的这两件大事处理结束后,戴笠还将按原先已向蒋报告的在3月中旬迅速赶赴重庆,一是向蒋介石汇报这次外巡的情况,二是参加新八人小组会议,对付黄埔系“三大哥”宣铁吾、李士珍、黄珍吾的“端锅”行动,三是主持庆祝战后第一次“四一”大会等等。
戴笠的起飞时间确定后,有一人立即忙碌起来,这就是早两天已到青岛秘密守候戴笠到达的刘玉珠。
刘玉珠到达青岛,以军统局华北督导员的特殊身份,暗中与青岛机场的航空检查人员混得很熟,并与机场和军统青岛办事处的有关方面打通关节,以便及时掌握戴笠的行踪。
马汉三、刘玉珠等人十分了解戴笠的特点,知道他历来对自己的行动计划极其保密。一般来说,戴笠座机移动的时间和路线均由他自己做出决定,从不肯受别人左右或影响;戴笠每次做出决定后一般只通知极少数有关人员,以免张扬泄密;并且常常在做出决定后,突然改变行动时间和行动路线,使手下人搞得措手不及。
针对戴笠的这些习性,马汉三与刘玉珠事先做了周密的计划和安排。因此,刘玉珠到青岛后,不是抛头露面,而是深入基层,只在暗中积极活动,秘密建立情报网络,开辟计划实施时的掩蔽渠道。这一手确是厉害,由于刘玉珠有华北督导员的特殊身份,手中又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并且又十分熟悉青岛地区军统内部的情况,所以,仅仅两三天时间一张大网已经织好,只等戴笠到来。
当戴笠决定于上午11时起飞时,情报很快反馈到等候在沧口机场的刘玉珠那里。于是,刘玉珠立即按计划实施暗杀戴笠的方案。
刘玉珠驱车到达机场,向警卫222号专机的特务提出登机检查“安全状况”,以确保飞行安全。由于刘有军统华北督导员的特殊身份,有这个权力,况且特务们均和他很熟悉,近来又得了他不少好处,因此,谁也不会对刘督导员的登机产生怀疑。于是,刘玉珠很顺利地一个人登机用马汉三事先预备的钥匙,打开一个木箱,塞进了经过伪装的高爆力定时炸弹,并将引爆时针拨到飞机飞临上海龙华机场上空时爆炸,以造成飞机降落时失事的假象。
但是,上午11时整已过,戴笠并没有马上起飞。由于接见山东省第三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王洪九等人,戴笠将起飞时间一再推迟。这一突发变故使暗中窥测在一旁的刘玉珠惊出一身冷汗,他弄不清戴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一般的延迟出发时间呢,还是觉察了他们的阴谋?假如出发时间超出定时引爆时间,不但一切计划均被打破,而且他们的阴谋将很快被发觉,他和马汉三都将死无葬身之处。